分卷(36)
心中不由暗道,有這么個厲害jiejie,難怪三殿下也不差了,這倒也好,日后殿下爭儲,有個厲害的軍師在后面掌眼,三殿下與他在前頭行事,也不容易出錯。 卻說裴昭珩本來只是想把書信的事,從賀顧這里糊弄過去,誰知他莫名其妙又開始夸自己,不由得有些失笑,道:這些原都不是什么難事,我整日里閑著,做一做也不費(fèi)時(shí)間。 賀顧聽了他這話,心底卻不免一動,想多了一層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瑜兒jiejie已經(jīng)不是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說自己整日里閑著了。 賀顧當(dāng)初和言老將軍說過,長公主若是男兒身,說不好也能成就一代人杰。 這話不是賀顧和外祖父吹牛,他是發(fā)自真心這么認(rèn)為的,至少在賀顧眼中,單單是和京中這兩位皇子比,瑜兒jiejie的文才、武學(xué),都不輸于他們,二皇子便不必說了,太子也就那么回事,賀顧心里比誰都清楚,若要說太子真有什么,勝的過瑜兒jiejie,那大概便是心黑手狠了。 但真要說起來想成就帝王霸業(yè),心黑手狠倒還是個長處,至少上一世,裴昭臨不夠心黑手狠,沒玩兒過太子,三殿下不夠心黑手狠,也沒玩兒過太子 好吧,雖然也有他的因素在,但若是這一世,瑜兒jiejie與三殿下姐弟倆,包括芷陽宮的皇后娘娘,還是這么一副與世無爭的性子,雖說賀顧有心扶三殿下上位,但是三殿下那心性,便是真的得登大寶了,恐怕也坐不穩(wěn)屁股底下的皇位啊 倒不是說與世無爭不好,只是不爭,等裴昭元再次登上皇位,那估摸著他們母子三個,再搭上他這個上門女婿,都得玩兒完,眼下旁人不知道,他卻知道未來的事大致是個什么走向,怎可袖手旁觀,混吃等死? 賀小侯爺這么一想,便不由得覺得有些憂愁,最近日子過得太舒坦,他險(xiǎn)些都快忘了要幫三殿下爭儲這回事了。 看來這碗軟飯,倒也沒那么容易吃的。 不過還好,眼下聽瑜兒jiejie有意無意,說了幾次自己是個閑人,可見jiejie這般才學(xué),還是不甘困于后宅之中的,這也是人之常情,賀顧捫心自問,要是自己也出身皇家,是鳳子龍孫,文治武功都好,卻不巧生成了女子,的確也是件憋屈事。 只不過,瑜兒jiejie自己雖然是女子,不還有個親生弟弟么,再怎么說三殿下也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親兒子,繼后嫡子那也是嫡子,只要身子好了,那個位置,難道二殿下爭得,三殿下便爭不得么? 何況還有他啊。 賀顧想及此處,心覺眼下要緊事兒,還是趕緊治好他舅舅的病、然后帶著顏之雅去一趟金陵,給三殿下看診,只要身子好了,自然腦子就活泛,念頭也會多起來。 便開口對長公主道:偌大內(nèi)廷,能打理的井井有條,jiejie或許覺得不是難事,那是因著jiejie天資聰穎,做起來才覺得輕巧,看看我家中繼母,只管著我家里那么一畝三分地,還能管的亂七八糟,好端端的鋪?zhàn)?,放在她手上,都能虧得生生變賣了,可見jiejie的本事,還是遠(yuǎn)勝常人的。 裴昭珩抬眸看他,皺眉道:你繼母侵吞你母親嫁資,竟然還虧得變賣了? 賀顧心中咯噔一聲,暗罵自己真是多嘴,在瑜兒jiejie面前提這晦氣人、晦氣事兒做什么? 趕忙轉(zhuǎn)移話題道:不說她了對了若是我找的那位大夫,能叫三殿下身子好轉(zhuǎn)起來,日后他回了京城,是不是便可不必再與皇后娘娘和jiejie,書信往來了? 裴昭珩愣了愣,他的確沒想到,自那日他推拒了后,賀顧竟然還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惦記著那個金陵所謂的三皇子,他心中不免有些起疑,道:子環(huán)你為何總是想著我三弟? 賀顧愣了愣,心中不免尋思,瑜兒jiejie、皇后娘娘都是性情淡泊、不愛爭強(qiáng)好勝之人,現(xiàn)在若是就跟她們說,叫三殿下日后醫(yī)好了身子,去爭儲,不僅顯得突兀,還容易叫人起疑,覺得他賀顧不安好心,日后搞不好想要挾持小舅子,做個干政的外戚。 如今顯然還不是時(shí)機(jī)捅破,爭儲之心也最好還是三殿下自己起了,而不是叫旁人推著嚷著。 要坐住那個皇位,不自己有點(diǎn)野心怎么行? 便只是干笑一聲,道:三殿下才學(xué)不俗,大好年華,總是纏綿病榻,又和jiejie、皇后娘娘隔了這么老遠(yuǎn),豈不是很可惜,我如今做了殿下姐夫,自然免不了也盼著他早日好起來了。 裴昭珩聽了這話,心中卻有些觸動。 他今日剛剛看清自己心意,此刻再聽賀顧嘴里說著他的真實(shí)身份,便是簡簡單單的三殿下三個字,仿佛都帶了一層別的意味 可他心中,卻也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他一個人,一廂情愿的臆想 子環(huán)什么都不知道,他如今愛慕的,也只是長公主裴昭瑜,而不是身為男子的三皇子裴昭珩。 裴昭珩衣袖下的修長五指緩緩握緊成拳,良久,卻又有些無力的慢慢松開了。 賀顧見她不說話,不免有些疑惑,問道:jiejie? 裴昭珩閉了閉目,道:你如何知道三弟有才學(xué),子環(huán)并未與他見過面吧? 他這話只是隨口一問,卻叫賀小侯爺聽得嚇了一跳,暗道糟了個糕了,怎么每次在瑜兒jiejie面前瞎扯,都能讓她逮到話里的漏洞? 還好每到這種緊要關(guān)頭,賀顧的小腦瓜子,就轉(zhuǎn)得格外靈光,他忽然想起一事,一臉正經(jīng)道:我家中有個產(chǎn)業(yè),是我娘留下來的嫁資,是京中的一間書坊,我平日里去溜達(dá),看見過三殿下在金陵寫的時(shí)文集,有幸拜讀過,自然知道三殿下才學(xué)不俗了。 裴昭珩一愣。 他心中有些訝異,因?yàn)橘R顧說的,還真確有其事。 這些年來,他每每讀完書,偶生作文記書之念,隨手揮就,寫完了一般也不太留意,只隨意收著。 倒是蘭疏在一旁看了,總是連連說好,又可惜這樣的文章,只留在慶裕宮中,未免蒙塵,便給拿了出去,叫幾家京中書坊,編纂成文集,如此他們愿繼續(xù)賣便賣,蘭疏覺得三殿下的文章,能留與旁人看看,也是好的,她也可得了成卷書冊,帶回慶裕宮,替裴昭珩好生收藏。 至于這些文集,著名皆是只有玉卿二字。 玉卿,是裴昭珩的表字。 他只是一個早早去了金陵的不受寵皇子,表字雖然也有人知曉,但知曉的人卻也不多,子環(huán)又是如何知道,玉卿便是他? 難不成,子環(huán)竟一直在留意金陵的三皇子? 也是若說是讀了文章,意志相投,算得上神交,子環(huán)只要有心,回去查查,也不難知道這個名字背后的人是誰。 子環(huán)竟然一直在注意著他嗎? 賀顧當(dāng)然知道那是三殿下的字。 上輩子他與三殿下相逢恨晚、一見如故,后來自然是特意打聽過,又尋來了三殿下的文章拜讀的。 此刻賀小侯爺還恍然未覺,對面的長公主已然想歪了,他還在滔滔不絕的夸贊那遠(yuǎn)在金陵、素昧平生的三殿下。 由衷道:觀三殿下文章,便可知殿下才學(xué),著實(shí)不凡!不豈止不凡,我原以為,殿下畢竟纏綿病榻,性情應(yīng)當(dāng)是柔和中正的,可殿下的文字卻能不顧門閥士族痛腳、針砭時(shí)弊、字字珠璣、便是我老師王庭和,當(dāng)年放官至洛陵,所推行丈量田畝、土地新政,明明是能遏制士族高門兼并田畝、減輕小民賦稅擔(dān)子,又可充盈國庫的好法子,卻叫這些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殿下文章,能不顧非議,說老師做的沒錯,便只這份眼光、這份氣節(jié),我看也比京中許多食祿不菲、官居高位者,強(qiáng)了不止一點(diǎn)! 殿下身子若能大好,將來賀顧頓了頓,改了個說辭,呃將來便是輔佐新君,做個賢王,分封一方,必然也能叫治下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的! 裴昭珩: 當(dāng)初便是賀顧在庭前月下說要親他,他也只是心中微覺赧然,然而此刻,猝不及防之下,從賀顧嘴里聽了這么一番甚為猛烈的彩虹屁,卻叫他心跳驟然加快,還好殿中燈火并不特別明亮 否則賀小侯爺一定能發(fā)現(xiàn),長公主那張白玉般面頰,雙頰上早已飛起了兩抹藏也藏不住的緋紅了。 畢竟眼下,賀顧嘴里夸的是真正的裴昭珩,而不是瑜兒jiejie。 裴昭珩沉默了片刻,道:你果真果真這么想的嗎? 賀顧神色認(rèn)真道:自然了,我何曾騙過jiejie? 裴昭珩本來還在心跳加快,聽他忽然又是一句jiejie,頓時(shí)如同兜頭被潑下一盆冷水,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以后別再叫我jiejie了。 賀顧茫然:?。?/br> 繼而大驚失色。 難不成他剛才口不擇言,說錯了什么話,惹怒了瑜兒jiejie么?? 其實(shí)裴昭珩頭腦一熱,說出這句話,也微微有些后悔。 短短一日,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在子環(huán)面前頻頻失態(tài)、幾次說了不該說的話 或是盡管剛才已經(jīng)用冷水沐浴、紓解過了,可身體還是有些受那酒力影響吧。 他這么告訴自己。 正要跟賀顧解釋,方才是他說錯了話,賀顧卻忽然臉一紅,小聲道:難不成難不成jiejie是想要我叫娘子么? 裴昭珩: ? 裴、賀二人這一夜,在慶裕宮中仍然是如大婚那日當(dāng)晚,在床頭、床尾睡去,賀顧和衣而眠,長公主卻只穿了中衣。 若是往日,估計(jì)賀顧免不得要心猿意馬一番,只是今日殿中燈火昏暗,他什么也看不清,再加之白日里宴飲應(yīng)付,已是弄得很累,故而腦袋一沾了枕頭,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醒來,梳洗完畢,和長公主一齊去芷陽宮跟皇后請了安,便離宮回了公主府去。 賀顧本打算回了公主府,便找瑜兒jiejie帶著他寫今日的《對江序》,誰知剛一到府中,卻得知有人找他。 來人竟然是長陽侯府,新提上來的那個管事。 這管事倒也雞賊,知道挑這個時(shí)候來找賀顧,若是平常,十有八九就和賀老侯爺遣來的人一樣吃閉門羹,只今日賀顧和長公主未進(jìn)府門,便被他堵了個正著。 管事苦著臉道:駙馬爺,若不是有要緊的事,我也不敢現(xiàn)在來打擾,只是是京中那幾間鋪?zhàn)?,有些問題,不得不來問問您。 賀顧愣了愣,道:我娘的鋪?zhàn)樱?/br> 管事點(diǎn)頭,道:前些日子,駙馬爺叫我清點(diǎn)好了,再一并交由您,只是我初接手這些事務(wù),還有些生疏不說,那些個鋪?zhàn)拥恼乒?、賬房,據(jù)都是從了從了夫人管教的,有許多說不清的地方,恐怕還得叫駙馬爺過目。 賀顧撓撓頭,轉(zhuǎn)身看了長公主一眼,卻見她對自己微微點(diǎn)頭,道:去處理吧。 便帶著蘭疏與一眾婢仆,徑自回了主院。 賀顧帶著管事進(jìn)了公主府的茶廳,那管事身后跟著兩個小廝,懷里都各抱了一大疊厚厚賬本,壘起來足有一尺高,賀顧在茶廳上首坐下,看著管事問道:怎么回事? 蘭宵見駙馬帶客回來,也十分有眼色,連忙吩咐丫鬟招呼那管事和兩個小廝坐下,又上了茶給他們,管事接過茶抿了一口,聽到賀顧問他,這才苦著臉道:不瞞爺說,我原先雖然也管著幾家鋪?zhàn)?,還算打理得益,但因著和以前的王管事不大對付,所以一直不得重用。 賀顧道:正是因?yàn)槟愫退麄儾粚Ω?,如今侯爺才會提你上來?/br> 管事連連點(diǎn)頭,道:小人自然知曉,是這個理兒,但正因如此,如今叫我接手了那些鋪?zhàn)?,他們以前,都是在夫人、王管事手底下聽話的,現(xiàn)在王管事送了官、夫人又不見人,也不知他們是犯了什么軸,竟然對我陽奉陰違起來,這些天鋪?zhàn)拥氖聝阂恢崩聿磺宄?,且不說店里營生,便是我叫他們送了近五年的賬冊,想要對對,仔細(xì)一看,竟然都都 賀顧皺眉道:如何?難不成他們竟敢拿爛賬糊弄你? 管事道:倒也不是爛賬,正是算不上爛賬,而是這些賬冊既繁又亂,乍一看仿佛都馬馬虎虎對上了,但仔細(xì)一想,卻又分明不對,若是真的一點(diǎn)毛病沒有,咱們那幾家鋪?zhàn)?,平日里生意也不差,如何就能虧了這樣多去? 他慚道:總歸,還是小人本事有限,實(shí)在看不出問題在哪兒,這才沒辦法,想著跟駙馬爺搬救兵來了。 賀顧無奈道:我于數(shù)算、理賬、也只懂一些粗淺皮毛,聽先生講講課還行,你讓我看,我哪里又能看得出來了? 話雖如此說,還是叫那兩個小廝奉了賬冊上來看。 只是賀顧的確很有自知之明,才看了兩頁,便覺得眼前天昏地暗、頭大如斗。 這賬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記成了這樣,筆記總有文墨模糊處不說,那字體更是龍飛鳳舞,便是看明白一行,都要叫賀小侯爺丟了半條命去,更不必說還參雜許多繁雜數(shù)字,他根本看不出什么頭緒。 這可怎么辦? 賀顧抬起頭來,心道,看來,說不得得去挖挖墻角,看看京中哪些鋪?zhàn)拥恼乒褓~房有本事了。 要不然 他頓了頓,面色冷了些,道:既然他們要弄虛搗鬼,便干脆全部把這些個掌柜、賬房,全給我辭了,咱們重新找人來管,以前虧的,我不計(jì)較了,總不能讓這些人繼續(xù)禍害鋪?zhàn)印?/br> 那管事放下茶杯,無奈道:爺啊,哪兒來的那么簡單,這些掌柜、賬房、伙計(jì)都是在鋪?zhàn)永锔闪松僬f八九年的,鋪?zhàn)釉趺礌I生他們最清楚,換了新人來,又得重頭開始,無異于重新開間店啊。 賀顧道:重新開就重新開,難不成這點(diǎn)錢我還虧不起了 他話音未落,邊上的蘭宵卻忽然道:駙馬爺,這賬冊倒也不是一點(diǎn)毛病沒有的。 賀顧愣了愣,這才扭頭注意到蘭宵,卻見她正目光定定地看著賀顧扔在旁邊案幾上的賬本,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賀顧有些驚訝,道:你能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