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1)
賀誠在邊上干咳了一聲,拉了拉meimei的衣袖,低聲道:容兒,你這是做什么?不是你嚷嚷著要我和你一道來看大哥的么? 賀顧聞言低頭看著賀容笑道:喔?那確是我的不對,大哥給你賠不是了,容兒想我了,我這做大哥的竟還不知道。 賀容被賀誠拆了臺,有些尷尬,一張小臉泛起幾絲薄紅,卻還要嘴硬道:大哥都不來瞧我和二哥,你不想我們,我們做什么想你?我不過是要來瞧瞧那個小寶寶罷了,看看她長得什么模樣,讓大哥這樣偏心。 語罷便抬步頭也不回的往里去了。 賀顧看的失笑,心中倒是有些感觸。 上輩子賀容被萬姝兒放出的蛇嚇得癡傻了,雖然后頭也長大成人,可心智卻永遠停留在了八歲那年,賀顧的記憶里賀容一直是那個委屈巴巴看著他叫大哥,說話如稚童、膽小、且需要他保護的小姑娘,從來不知她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究竟是哪副模樣。 如今卻終于知道了。 賀顧看著賀容走遠的背影,沉默著沒說話,鼻頭卻開始有些發(fā)酸。 他重生的這一世,三殿下究竟是用什么替他換來的,自己不得而知,裴昭珩也絕口不提。 三殿下不是攜恩圖報的人,賀顧自然也知道他做的這些,也并不是要自己如何,可越是這樣,裴昭珩那些從未開口言說的情意,卻越叫賀顧覺得窩心和愧疚。 然后想更加、更加的對他好。 他站在公主府正門前出著神,旁邊的賀誠和跟著賀容來的曲嬤嬤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曲嬤嬤見賀顧發(fā)呆,還以為他是被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的meimei嚇到了,有些尷尬,笑道:瞧瞧咱們?nèi)〗氵@個性子,嗨原先在侯府里,還多少有些靦腆,這兩年在將軍府,老將軍老夫人心肝兒、rou眼珠子一樣的疼愛著,年紀又漸漸長了,性子便成了這樣,爺可別和三小姐 賀顧回神,轉(zhuǎn)目看著曲嬤嬤笑道:嬤嬤說的哪里話?我還要多謝嬤嬤把容兒照顧的這般好,咱們家的姑娘就該出落的爽快些才好,我這么久沒去看容兒,她生我的氣也是尋常,我怎會和親meimei計較? 曲嬤嬤笑著點了點頭,道:爺不生氣就好,三小姐跑得快,咱們也快進去吧。 幾人這才一道進了府門。 路上賀誠也和賀顧搭上了話,賀顧問了他這段日子吃用可好、睡得可好,又問過了他的功課,賀誠明顯也是很惦念他的,只是他的性子顯然比賀容要內(nèi)斂的多,這孩子畢竟并不是從小肆無忌憚被疼愛著長大的,賀顧能清楚的感覺到賀誠身上的那種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說錯,惹了他不快的謹慎。 賀顧嘆了口氣,攬住了賀誠的肩,道:誠弟想問什么,問就是了,和我不必講那么多的虛禮,我又不在乎這個。 賀誠沉默了一會,終于小聲道:大哥,小郡主究竟是 曲嬤嬤腳程快,已經(jīng)追著賀容去了,眼下公主府花園游廊中,只有賀顧賀誠兄弟二人。 賀顧低頭看著他,道:誠弟,你知道什么了? 賀誠沉默了一會,半晌才道:外頭都在傳,小郡主的生母是大哥在北地的女人,大哥救駕有功,所以陛下抬舉大哥的女兒,將孩子認作大哥和長公主殿下的血脈,封了郡主。 賀顧聞言一怔,心道這傳的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小黑猴是他自己生的,他險些都要相信了。 賀誠道:大哥,這都是真的嗎? 頓了頓,又道:其實三妹今天生大哥的氣,也不完全是因為大哥沒去看她,她先前同我說過,當初大哥口口聲聲說喜歡長公主殿下,除卻長公主再不她娶,當初她還幫著大哥出謀劃策,如今長公主殿下剛?cè)チ艘荒甓?,大哥便和別的女子有了孩子,這段時日外祖母又在給她相看人家,她便愈發(fā)的不愿意嫁人,說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樣的,今天愛這個、明天愛那個,惹得外祖父外祖母生了好大一回的氣。 賀顧聽得一愣一愣的,簡直哭笑不得,道:這都是哪兒跟哪兒?什么亂七八糟的,這個小丫頭想的也忒多了,我 頓了頓,道:此事我以后會和你們解釋清楚的,今日你就先別問了。 賀誠應了是,道:其實三妹也不是真的生大哥的氣,她只是不想嫁人,這才尋個由頭耍賴,大哥不要和她置氣。 賀顧道:行了,我都知道。 二人這便進了正院。 小黑猴放在偏廳里,由幾個奶娘嬤嬤和一眾丫頭照看著,賀顧和賀誠到的時候,賀容正彎腰伏在搖籃邊盯著里頭的小黑猴發(fā)呆。 賀顧笑道:怎么,看見長得什么樣子了?你這做姑姑的,是不是還要把她打一頓出出惡氣? 賀容抬頭看他,哼道:我才不會和一個小屁孩計較呢,平白的惹人笑話。 賀顧道:正好明日是小黑猴的滿月宴,到時候容兒和誠弟一起來吧,我派人去外祖家接你過來。 賀容聞言一喜,原因無他,現(xiàn)在在外祖家呆著,每日躲不過的就是外祖母叭叭的給她相看人家,問她中意哪家的少年郎,煩也煩死了,能躲得一日清凈,還能湊上滿月宴這種大熱鬧,她自然是高興的。 只是回過神來有些疑惑道:小黑猴?大哥這叫的是 賀顧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賀容低頭看了看襁褓里流著哈喇子傻笑的賀寶音小姑娘,抬頭有點震驚道:小黑猴大哥說的莫不是她? 賀顧干咳一聲,道:她生下來便長得難看,像個黑猴子一樣,可不就是小黑猴嗎?以后萬一因為生得丑被人欺負了,容兒這做姑姑的可得幫著她。 賀容柳眉一豎,道:大哥,你怎么能給一個姑娘家起這樣難聽的乳名呢?以后萬一傳出去了,叫她怎么做人呀? 賀顧撓了撓鼻子,道:不是小黑猴不是你侄女的乳名,她乳名叫雙雙。 賀容道:以后萬一傳出去了,叫雙雙怎么做人呢? 賀顧: 賀顧道:容兒說得對,是我的不是,這個名字往后我再不叫了。 賀容低頭看著小寶音,目光卻有點古怪,半晌才道:這哪里生得丑了?瞧瞧眼睛鼻子,以后一定是標致的,而且而且我怎么覺得,她長得真的有點像公主嫂嫂呀? 賀顧一怔,走進了去看,果然發(fā)現(xiàn)也許是他天天看著,沒什么太大感觸的原因,閨女這一個月長下來,的確是和剛生下來那會大變樣了,雖然年紀還小,一雙眼睛卻水汪汪的帶著笑意,十分招人喜歡。 不過畢竟只是一個月的小奶娃,再怎么眉清目秀,也只是一個小奶娃罷了,賀容說得煞有其事,搞得賀顧心中一慌,險些以為自己露餡了,仔細一看才松了口氣,暗道這能看出來個什么? 不就是個胖嘟嘟圓溜溜、個頭有點小的奶娃娃嗎? 賀容正要再說,外頭卻傳來一聲小廝的通秉:侯爺,三王爺來了。 賀顧一怔,回頭去看,果然見門邊立了個頎長挺拔的人影,仔細一看,不是望著他眼里含笑的裴昭珩又是誰? 他這樣瞧也不瞧別人,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笑,旁邊站著兩個弟妹,賀顧頓時一陣心虛,生怕被他倆看出什么端倪來。 賀容倒是的確看出端倪了。 她轉(zhuǎn)頭看見三王爺,便是一愣,半晌才喃喃道:和和三王爺,也有點像呀 賀誠在邊上聽見了她咕噥,湊到她耳邊小聲道:王爺和長公主殿下可是雙生子,那自然像了呀! 一日后,福承郡主的滿月宴。 賀顧其實沒請多少人,雖然寶音的滿月宴儀制不低,該有的都不差,但孩子畢竟也還小,賀顧怕人多了閨女害怕,便只請了熟人和那些他記得交情好、印象好的。 但是他不請,也不妨礙人家厚著臉皮自己來。 雖然皇帝如今態(tài)度還不明朗,又不處置太子,且還貶黜了一眾不替太子說話的直臣,但他是否會繼續(xù)用一個逼過宮的太子主位東宮,卻誰都不敢打這個包票。 如今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得出來,除卻太子,皇帝中意的多半便是恪王了,二王爺心思過于魯直,并不是為人君的材料,皇上對他顯然也沒有那個意思。 至于恪王,他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便莫過于駙馬這個曾經(jīng)的姐夫。 大家這山望著那山高,有人支持太子燒那冷灶,自然也有人看好三王爺想燒他這頭的熱灶了。 來赴宴的雖然也算不上踏破門檻,但是人卻也絕對不少了,賀顧親自迎門,笑得臉都快僵了,好容易送進去最后一個,錘了錘肩正準備回去,外頭卻又停了一行車馬。 這一行車馬倒不很招搖,顏色十分素凈,為首那行車馬上被下人扶下來一對夫婦,那夫人挽著丈夫的手,兩人一同朝階上行來。 賀顧看清他們的面貌,頓時大驚失色,旁邊傳名的門房小廝還不知道厲害,傻傻開口道:不知來客是哪家老爺?可有 賀顧低聲斥道:住口! 小廝被嚇了一跳,但還是依言住嘴了。 賀顧兩步上前,撩了衣擺便要下跪,道:臣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扶住了。 我與阿蓉今日前來,也只是想來湊湊孩子滿月宴的熱鬧,不必過于聲張。 這夫婦二人,不是別人,正是便裝出行的帝后。 賀顧心里七上八下,十分沒底,著實沒想到他家小黑猴竟然有這樣的面子,皇上親自賜了封號,封了郡主也就罷了,竟然還破例親自出宮來看,當初他和瑜兒jiejie成婚,他倆可都沒來啊 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王忠祿和另一個內(nèi)官,則作管事打扮,跟在帝后二人身后,見狀笑道:還需得麻煩駙馬,給咱們老爺和夫人,尋一個僻靜少人,旁人打攪不到的獨席了。 賀顧聞言,立刻道:自然,自然,應該的,臣額,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這才兵荒馬亂的接待著帝后二人進了公主府。 賀顧不知道、也猜不到皇帝的心思,但時辰已到了,滿月宴還得如期進行,只好把他二人妥善安置在一個隔了屏風的獨席里,皇帝叫他自去忙,賀顧便也不敢再多過問,溜溜的走了。 禮官說過了吉祥話,便開始傳報來客送給小郡主的禮單,傳到最后一份時,咦了一聲,道:這黃老爺、黃夫人,贈物東海紅珊瑚樹一株、如意二柄、金玉福壽長命鎖一個、月影紗三十匹、蜀錦三十匹、惠州靈越坊筆墨紙硯一副、盧山窯器一套。 賀顧心中咯噔一聲,他當然自然是知道這對黃氏夫婦是誰,只是陛下和娘娘既然是便裝前來,卻又用了這個姓,恐怕也并沒有多么不想被別人猜出身份吧? 這么貴重的一份禮單,價逾數(shù)萬金也絕不為過,除了天家,哪里還有這么大的手筆? 賀顧猜不出皇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得去看席下坐著的裴昭珩,卻見他也在看自己。 恪王殿下眼帶幾分笑意,顯然并不像賀小侯爺這樣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七上八下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賀顧從他眼神里看出幾分安撫,本來還有些僵硬的背脊便也本能的稍稍放松了幾分,神經(jīng)也沒那么緊張了 三殿下一向穩(wěn)妥,瞧他的樣子,似乎并不很意外皇父和母后的到來,既然如此,賀顧覺得自己這邊瞎cao心,好像也沒什么必要。 只是底下這些來客卻也不傻,聽了這份禮單的份量,送禮的名號又只有一個含混不清的黃老爺、黃夫人,自然猜得到這是誰,都悄悄打量起了那個被屏風圍起來的獨席。 陛下和娘娘就差把身份寫在臉上了,但是他們不自己戳破,便沒有人敢造次,多言一句,眾人皆是不約而同的裝聾作啞了起來。 一頓滿月宴吃的心思各異,只有被乳娘抱著的賀寶音小姑娘絲毫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咯咯的流著哈喇子不住的傻笑。 賀顧自然是給王家遞了請?zhí)模皇遣恢裁淳壒?,整日閑的下棋喝茶的王老大人卻并沒有親自前來,來的卻是滿臉不高興的王二哥,送他走時賀顧特意從乳娘懷里抱過了寶音,在他面前顛了顛,有點得意的笑道:怎么樣二哥,我這閨女瞧著皮實吧? 王沐川的臉皮抽搐了一下,看了看寶音,又看了看賀顧,半天才擠出來一句:你嘚瑟個什么? 賀顧聽他終于不牙酸巴拉、駙馬長郡主短的膈應自己,而是如從前那樣擠兌人,這才終于覺得舒坦了,展顏大笑道:我自然要嘚瑟了,我雖年紀比二哥笑,卻比二哥早當?shù)?,這還不夠得意的嗎? 王沐川聞言,一陣無語,半晌才道:無聊。 正說著,旁邊不知何時卻多了一個人,把寶音從賀顧懷里抱了過去。 賀顧一愣,扭頭去看,卻見搶走小黑猴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另一個爹三殿下。 王沐川道:見過恪王殿下。 裴昭珩只在他身上淡淡掃了一眼,嗯了一聲,便轉(zhuǎn)頭看著賀顧,道:廳口風大,孩子還小,你抱著她四處給人看,也不怕著了涼? 賀顧撓了撓下巴,道:雙雙皮實得很,又捂了這么多層,你看看還傻笑呢,我看她沒什么不舒服的吧? 又道:原想讓雙雙認認二哥,以后也該叫二哥一聲伯伯的。 裴昭珩道:年紀還這樣小,爹都沒學會叫,便能學會叫伯伯了? 賀顧訕訕道:我不是說了嗎,只是認一認,又沒叫她現(xiàn)在就叫 王沐川卻忽然道:王爺對小郡主真是關(guān)懷備至。 賀顧聞言,心里頓時被敲響警鐘,連忙解釋道:這個畢竟雙雙是瑜兒jiejie的孩子,王爺是她的親舅舅,自然 裴昭珩卻輕描淡寫的打斷了賀顧,他轉(zhuǎn)目看著王沐川淡淡道:自然,我與寶音血脈相連,遠比王二公子與她親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