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2)
賀顧: 三殿下一向穩(wěn)重得很,今日這是怎么,吃錯藥了? 不對,先前西山弓馬大會出行前,他在馬房遇見王二哥便也是這樣,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就說話夾槍帶棒斗雞也似的 想想他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三殿下也不是會閑著找人家麻煩尋釁滋事的人,難不成這就是天生的合不來么? 王沐川沉默了一會,看了恪王兩眼,便轉(zhuǎn)目對賀顧道:子環(huán),我家中還有些瑣事,就先告辭回去了。 賀顧連忙點頭,想跟著送他離去,卻被裴昭珩拉住了。 他被拉的有點莫名其妙,裴昭珩卻不搭理他,只微微側(cè)頭道:蘭宵,你去遣兩個長隨,送王二公子回去。 蘭宵福身應(yīng)是,正要轉(zhuǎn)頭安排。 王沐川卻道:不必了,我識得來路,自去便是。 語罷便轉(zhuǎn)身走了。 他走了,賀顧也只得眼巴巴的送他離開,扭頭看著裴昭珩低聲道:殿下今天是怎么了,二哥也沒得罪過你罷?做什么 裴昭珩抱著眨巴著眼流口水的寶音,淡淡道:子環(huán)去送他了,廳中其他還沒走的客人怎么辦? 賀顧一怔。 其他還沒走的 要是他沒記錯,該走的都走了,只剩下黃老爺和黃夫人了。 這二位,的確是不敢怠慢 賀顧嘴角一抽,一時有些語塞。 卻說帝后二人倒也乖覺,只等所有賓客告辭的告辭、走的走,廳中空蕩蕩只剩下賀顧與裴昭珩二人和一眾仆從婢女時,才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陳皇后走到裴昭珩身邊,看了看他抱著的小寶音,伸手戳了戳她軟嘟嘟的臉頰,喜道:瞧這小模樣,真是一模一 說到此處,卻又忽然頓住了,干咳一聲,扭頭看著賀顧道:顧兒今日也忙壞了吧?我與陛下本不該來的,倒給你添麻煩了。 賀顧連道不敢。 陳皇后從裴昭珩手里抱過了寶音,顯然是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也不嫌棄她流的口水,低頭在她臉上親了兩口,好一頓揉搓,這才罷休。 只是她也記得此行的目的,轉(zhuǎn)頭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 倒也巧了,寶音雖是在陳皇后的懷中,不知何時起,抬頭看著的卻是皇帝,小姑娘一瞬不錯的盯著他咯咯直笑,一副傻里傻氣、沒什么心眼的樣子。 看著就不大聰明。 皇帝沉默著望了寶音一會,沒說話。 陳皇后用胳膊肘不著痕跡的碰了碰他,抬頭看著賀顧笑道:我和陛下此行,也是破例出宮,不好久留,就先回去不耽誤顧兒收拾了,你好好照看郡主,回頭若是得空了,便抱著她進(jìn)宮來在我宮中住兩日。 賀顧連忙應(yīng)是。 陳皇后如今名義上是寶音的外祖母,其實卻是她貨真價實的親祖母,她要看寶音,賀顧自然是不敢拒絕的。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皇后娘娘似乎是知道小黑猴的身世的。 送走帝后,賀顧還在琢磨這事,便問了一句裴昭珩,道:我覺得娘娘好像知道雙雙是我咳是我生的,否則,娘娘知道我和殿下的關(guān)系,我如今憑空冒出一個孩子來,她怎會不生氣。 裴昭珩道:的確知道。 賀顧一愣,頓時睜大了眼,道:什什么這 裴昭珩道:是我告訴母后的。 賀顧哽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誠然他也知道這事不可能永遠(yuǎn)瞞著陳皇后,但是真的被人家知道他生了個孩子,說不尷尬那是不可能的 裴昭珩道:此事總要解決,只有母后知曉此事,父皇才不會輕易動你和寶音。 賀顧啊了一聲,腦??瞻琢似蹋鄣傻母鼒A了,結(jié)巴道:什什么,你是說陛下也也知道了? 皇宮,攬政殿。 終于送走了念叨了一個多時辰,試圖給他做思想工作的陳皇后,皇帝這才緩緩長出了一口氣。 明明是冬末春初的天,他頭上卻硬生生被皇后念叨出了一層細(xì)汗。 皇帝閉目緩了會神,道:忠祿,顏大夫叫來了嗎。 王忠祿恭聲道:回陛下的話,早已傳過了,想必已在進(jìn)宮路上,就快到了。 他話音未落,外頭變傳來了內(nèi)官通秉的聲音。 陛下,顏大夫到了。 說曹cao曹cao到。 皇帝道:你出去吧,叫她進(jìn)來。 王忠祿應(yīng)了是,果然出門去了。 然后顏之雅不明就里的進(jìn)了殿,聽著身后關(guān)門的吱呀一聲響,不由得心中咯噔一聲。 皇上忽然傳她進(jìn)宮,還要屏退旁人單獨和她說話,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但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跪下叩首道:民女顏之雅,見過陛下。 皇帝道:你起來吧,朕叫你進(jìn)宮,是為了問你一件事。 顏之雅不是蠢人,心中已經(jīng)猜到了個大概,但還是存著幾分僥幸,裝傻道:這陛下龍體康泰、聽聞皇后娘娘近些日子也安康,不知是要民女給誰看??? 皇帝道:朕不要你給誰看病,朕要你說實話,你若是說實話,朕就給你開特例,讓你往后進(jìn)入太醫(yī)院為官,做我大越朝第一個有品階的醫(yī)女。 你若是不說實話,欺君之罪雖只處斬首之刑,然則此事關(guān)乎我國朝江山社稷,另當(dāng)別論,若不屬實相告,此罪當(dāng)誅九族,屆時不僅你,你樊陽老家的親族,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顏之雅嚇得屁股一緊,連忙磕頭道:我啊不,民女豈敢欺君,陛下有問,民女倘若知曉,必不敢相瞞。 皇帝道:賀顧與恪王的孩子,是你接生的吧? 顏之雅心道果然是這事,盡管早有心理準(zhǔn)備,一時卻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支支吾吾的,卻半個字也沒說出來。 皇帝道:朕在問你的話。 顏之雅被逼問的一個頭兩個大,又害怕又不敢說,只得哭喪著臉道:陛下,容容民女想想,再想想 皇帝道:這有什么好想的?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朕已經(jīng)知道了福承郡主是賀顧自己生下來的了,即便你不說,難道還能替他瞞住朕嗎? 顏之雅一哽,心道也是啊,這事皇帝都知道了,也不是她說出去的,小侯爺要怪也怪不到她頭上,半晌,才小聲道:是。 皇帝哦了一聲,道:你跟著他去北地,也是你給他安胎,給他診脈的,可對? 顏之雅小聲道:這的確如此 皇帝道:既如此,你可知道賀顧身為男子,為何能夠生育? 顏之雅搖頭,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民女年紀(jì)尚輕,雖有家學(xué)淵源,卻也只是粗通醫(yī)術(shù),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駙馬的身子為何能生育,民女確實也不明白。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可知,他以后還能再生育嗎? 顏之雅聞言一愣:??? 皇帝沉聲道:朕是問你,他以男子之身有孕,是只此一次,還是以后仍能繼續(xù)生育? 顏之雅愣住了。 其實她心里當(dāng)然清楚得很,小侯爺天賦異稟,能生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是 許是寫了這多年的話本子起了作用,又許是那本激情創(chuàng)作之下的《朕與將軍解戰(zhàn)袍》給了她靈感 顏之雅福至心靈,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肅穆神色斬釘截鐵道:陰陽有別,這等事逆天地之造化,能懷上一次已是不易,再來第二回 ,哪有那么容易呢?再說小侯爺?shù)纳碜咏?jīng)了這一次,已是元氣大損,斷斷 斷斷是不會有下一回的了! 顏之雅神色懇切,不似作偽。 皇帝見狀,終于不著痕跡的稍稍松了一口氣。 第119章 顏之雅其人,雖是女子、又年紀(jì)輕輕,但在汴京城,莫說是行醫(yī)的這一行里,便是在朝堂上下,也是小有名氣的。 畢竟去年除夕宮宴時,皇后娘娘受驚、命懸一線,是她治好的,今年年節(jié)宮變皇上得了那樣嚴(yán)重的咳癥,又是她治好的 倘使她不是個女人,作為一個大夫,這樣的光輝戰(zhàn)績,早也夠天家為她開個后門,讓她進(jìn)太醫(yī)院做個不大不小的醫(yī)官了。 可她既是女子,便只能叫人替她惋惜投錯了胎,嗚呼哀哉的可惜一回了。 所以當(dāng)賀顧知道顏之雅準(zhǔn)備推拒了皇帝破例、許她進(jìn)入太醫(yī)院為官的意思時,眼珠子險些沒從眼眶里掉下來。 雖說他也知道顏之雅一向是自由散漫慣了的,想必八成不愿意每天晨昏定省似的定點點卯去太醫(yī)院赴職辦差。 但若只為著這個,放棄了這么好的機(jī)會,賀顧實在有些替她可惜,不由苦口婆心的勸她道:皇上的意思,姑娘怎么也敢推拒?這也太過大膽了,萬一惹得陛下不悅了,你一個女子,怎么 顏之雅道:侯爺不必替我擔(dān)心,皇上和我提這事時,就說過倘我不愿去,便另給我一份賞賜,他老人家也不會因此怪罪于我一個小女子的,況且太醫(yī)院的差事,無非就是給宮中貴人們看診,我如今閑在家中,宮中若有什么貴人這病了、那痛了,叫我進(jìn)宮去看,我也一樣去的,何必非得再進(jìn)那勞什子的太醫(yī)院呢? 賀顧沉吟片刻,道:這也是,不過當(dāng)年你家老太爺官至太醫(yī)院院判,你若能承繼祖業(yè),本也可算一段佳話了,可你既不愿,皇上也不追究,那便 顏之雅卻話鋒一轉(zhuǎn),忽然放下了茶杯,抬目看著賀顧,神色肅穆道:小侯爺,我的事就先不必說了,你可知我今日來見你是為了什么?陛下又為什么要破例重重賞我? 賀顧一怔,道:這你救了皇上和娘娘兩回,陛下有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顏之雅卻搖了搖頭,道:不是為著這個。 方才進(jìn)來時,顏之雅便說有事要和賀顧商量,是以整個茶廳里只有他們二人,小廝侍婢并未跟著進(jìn)來,此刻周遭靜謐無聲,賀顧看著顏之雅的眼神,心里忽然沒來由的咯噔了一聲。 顏之雅沉默了一回,長嘆一聲,道:慚愧,我的恩賞實是因著賣了侯爺,才得來的。 語罷便把昨日進(jìn)宮,在宮中皇帝問她的話,一五一十的轉(zhuǎn)述給了賀顧。 賀顧聽完,心跳也不由得快了幾分,誠然他已從三殿下那里知曉了陛下已經(jīng)知道雙雙是他生的這事,但親耳聽見顏之雅告訴他皇帝是如何逼問她的,仍覺得呼吸有些凝滯,背心隱隱起了一層薄汗。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這我知道顏姑娘和陛下說實話,也是沒有辦法,姑娘雖然醫(yī)術(shù)過人,畢竟也只是個弱質(zhì)女流,陛下九五之尊他要逼問你,姑娘也是迫不得已,賀某不會因此怨怪與姑娘的。 何況皇帝知道這件事,也不是顏姑娘第一個捅出去的。 顏之雅卻又搖了搖頭,道:侯爺又錯了,我并沒有和陛下說實話。 賀顧怔然,奇道:什么? 顏之雅低頭從袖口里摸出了兩個繡著月季花的小荷包,放在案上,這才抬頭看著賀顧認(rèn)真道:侯爺,還要多虧你當(dāng)初親自去了樊陽一趟,將我從老家接了出來,又出錢出力的幫襯著我開醫(yī)館、張羅營生,雖說我也救了侯爺幾回,但銀子診金也沒少拿,真要論起來,侯爺于我有恩,我顏之雅不能做個忘恩負(fù)義的人。 她說著,推過了案上一個荷包到賀顧跟前,道:侯爺,你切切要記住了,這個荷包里的藥丸,可保得你、言家、還有小郡主的性命和安穩(wěn) 賀顧聽得茫然,捻起了那個荷包,納悶道:這是什么? 顏之雅沉默了一會,道:這是可保三年之內(nèi)小侯爺都再不會有孕的藥物,侯爺回去打開荷包,里面有張紙條,只要按照我在上面寫的法子服藥,便可得安穩(wěn)。 賀顧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好險沒從長椅上驚得跌下去,半晌才目瞪口呆道:什么這姑娘不是說,我再不會有下一回了嗎? 顏之雅撓撓鼻子,低聲嘟噥道:都說了不是實話了那都是忽悠陛下的嘛。 賀顧: 所以顏姑娘給他這荷包里頭的東西雖說他是男子,恐怕用藥與女人不同些,但其實也和避子湯沒什么兩樣吧? 顏之雅道:這藥為何要吃,我就不多說了,小侯爺不是蠢人,只要仔細(xì)想想,便能明白陛下會不會允許賀家再多一個你與王爺所出的孩子 她嘆了一口氣,低聲道:真得虧得咱們小郡主是個姑娘了。 又把另一個荷包推給賀顧,道:至于這里頭的藥膏,可以去淤活血,侯爺拿回去用個十天半個月的,什么疤痕也都消了,算是當(dāng)作我賣了侯爺?shù)馁r禮吧。 她說完,也不等賀顧留她再問,便站起身來告了辭,飛快的一溜煙兒跑了。 賀顧拿著那兩個小荷包,站在茶廳正門看著顏姑娘離去的背影愣怔出神。 他于朝堂上的事,雖然嗅覺遠(yuǎn)不如王二哥敏銳,但方才顏之雅已經(jīng)那樣點撥,就差把話挑明了,他仔細(xì)一想,自然是恍然驚覺,明白了皇帝特意將顏之雅召進(jìn)宮去詢問此事的用意 皇帝于賀顧一直有提拔之意,再說當(dāng)初召他入宮、親賜御臨劍、以及太子逼宮、還有那憑空冒出來供他驅(qū)策側(cè)的承河神武、銳迅二營,這一連串的事,如今想起來,也不難明白太子要逼宮這事,皇帝早有準(zhǔn)備,且愿把寶壓在自己身上,足以見得對他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