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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假駙馬,真皇后(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157)

分卷(157)

    他怎么忽略了這一點?

    即便恢復(fù)了記憶,裴昭珩恢復(fù)的卻也不止是上輩子因著那塊心想事成玉與他的聯(lián)系、還有他倆之間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纏綿悱惻的風(fēng)流事

    三殿下更是一個已然御極天下幾十載的帝王啊

    只看如今的皇帝便知道,在那個位置上坐得久了,無論是疑心還是控制欲,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日復(fù)一日繁雜冗長的、大大小小、各方勢力的糾葛和利益的牽扯一點點膨脹

    然后逐漸逐漸變成那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賀顧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不知怎的,他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起那個夢中黃臉道士的一句只此一世,再無來生來

    前世他經(jīng)了凌遲,死的透的不能再透,起死回生,溯回前塵,何等不易?

    即便黃臉道士再神通廣大,三殿下又豈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所以那都是真的。

    外頭四野昏和,天幕低垂,一片寂然,屋里卻溫暖到幾乎叫人忍不住頭腦迷糊、昏昏欲睡。

    賀顧的意識卻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

    卻說裴昭珩雖在沖動之下,來了這么一出,但方才見賀顧發(fā)笑,心中便也有些回過味,稍覺有些赧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這是怎么了,此生和子環(huán)的姻緣得來不易,能走到今天,沒人再比他更清楚,什么是老天垂憐。

    他本不該再計較什么,可人大約總是如此

    得到的愈多,便也愈發(fā)貪得無厭。

    王二的心思,自裴昭珩見他第一次,看見他望著子環(huán)的眼神,便早已察覺。

    王沐川飽讀詩書,他當(dāng)然是足夠克制的,可即便只是眼底藏了那一點的愛慕,旁人、甚至是賀顧自己都不曾察覺,可裴昭珩對那樣的眼神,卻有一種仿佛刻進骨髓深處、近乎天生的敏銳。

    從前裴昭珩不知道這份敏銳和熟悉,究竟從何而來,直到前世的記憶恢復(fù)以后,他才明白過來

    王沐川當(dāng)然是克制的,可與想著一個死去的人被迫克制了幾十年的裴昭珩相比,那一點克制,又算什么呢?

    裴昭珩太熟悉那樣的眼神了。

    正因心知肚明,那眼神意味著什么,所以只要一想到有另一個人,膽敢對這個他等待了幾十載,才等回來的人心生覬覦,他便愈發(fā)不能容忍。

    也愈發(fā)按捺不住的,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實在是太失態(tài)了。

    臥房里的空氣靜默良久,賀顧的沉默仿佛是另一種無聲的答案。

    裴昭珩閉了閉目,收回了搭在賀顧腰側(cè)的手,他抬手拔下了束在后腦的那支簪子,一頭烏緞般光滑、如墨如云的發(fā)便這么灑落在那張瑰麗到雌雄莫辨的臉旁。

    裴昭珩握著簪子的指尖微微用了幾分力,顯得有些泛白,他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是我失態(tài)了,子環(huán)

    賀顧卻忽然拉著他的手,抬起了那支簪子,認真道:我記得這支簪子。

    從前殿下練劍時,就總是帶這支玉簪,這簪子很好看。

    裴昭珩一愣,低頭便對上賀顧望著他的烏黑瞳仁。

    賀顧的指尖越過那支被裴昭珩握著的簪子,順著裴昭珩修長的五指,掌心覆住了他稍稍有些微涼的手背,低聲道:殿下練劍很好看,我許久沒瞧見你劍了。

    我這些日子想了許久,以后等雙雙長得再大些,殿下教她用劍,我教她用刀,別人家小姐書畫雙絕,我們雙雙刀劍雙絕,不也妙得很?

    殿下

    賀顧口里吐出這兩個字,卻又忽然頓了頓,再開口時,臉上卻莫名帶了幾分可疑的薄紅,可盡管如此,聲音卻仍沒變小。

    我往后,便不再叫你殿下了,以前你是長公主,我叫你瑜兒jiejie,可如今你不是長公主了,沒道理那時候咱們親近,如今卻要生分

    往后往后我叫你珩哥吧,好不好?

    裴昭珩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既有些局促、又有些赧然,顯然很不好意思,手腳都仿佛不知怎么放的賀顧。

    心中卻莫名的軟成了一片。

    他的鼻尖有點發(fā)酸,卻沒露分毫,只低聲道:好。

    賀顧卻仿佛是越過了某個坎,臉上的那點赧然一點點消散,他抬眸看著裴昭珩,認真道:我當(dāng)然不走。

    裴昭珩一愣。

    賀顧道:方才你不是問我走不走嗎我說,我當(dāng)然不走。

    今日不走,往后也不會走,你是瑜兒jiejie也好,是珩哥也好,我都不走,一輩子也不走。

    他愈說,目色愈發(fā)認真:珩哥也再不要吃那些不相干的醋了,這天底下任是誰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你一個小手指的,他們怎么配和你相提并論?

    我知道前世珩哥過的難,你心中沒個安定,如今也忍不住有許多憂慮,但如今如今已與從前大不相同了,咱們還有了雙雙我與你說句心里話,我也不管以后你登不登得大寶,究竟是龍還是蟲,我都不在乎,也不會瞧旁人多一眼。

    日后珩哥若繼位,我便為你臂助,再不要讓你過前世那樣孤家寡人的日子,若是真有什么不測,咱們便一塊下黃泉去,那道士說的若是真的,珩哥只有一世我就陪你一世,就是黑白無常來了,也拆不開,我這樣說,你可放心了嗎?

    裴昭珩這次再沒控制住,聲音有些喑啞,道:放心了。

    賀顧得他回話,臉上這才露出一個明朗的笑來,他忽然抬起頭,顏色淡漠的唇珠在裴昭珩眼角碰了碰

    裴昭珩猝不及防之間感覺到眼角傳來溫?zé)嵊|感,便見賀顧站了回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看著他笑道:咸的欸。

    裴昭珩:

    賀顧干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以前沒同你說過,其實我最喜歡珩哥這雙眼睛了,你可別在我眼前流眼淚,我是要心疼的。

    裴昭珩:

    庭中的蘭疏自方才按照殿下的吩咐把門從外面帶上,便十分知趣的站了老遠,又攔住了丫鬟小廝,不叫他們?nèi)ヂ犝号P房的墻角。

    她正坐在門廊下靠著庭柱打瞌睡,卻不料盡管隔了這么老遠,居然還是沒防住,被迫聽了一耳朵墻角:

    只聞屋里傳出不知什么東西被撞擊的轟隆一聲響,然后便是賀小侯爺嘹亮的一嗓子

    誒你干什么,放我下來唔

    蘭疏:

    不知怎么的,忽然覺得此情此景,有些莫名的熟悉。

    臨近汴京城東側(cè)兩門,有個小院子,雖然瞧著不起眼,里里外外卻防衛(wèi)森嚴。

    這里關(guān)著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太子妃孟氏。

    孟文茵懷胎九月,一朝臨盆,卻不想昔日貴為太子妃的自己竟然是在如今這種處境下臨盆,監(jiān)押看守她的人是十二衛(wèi),但孟文茵卻知道,主事的是恪王

    她丈夫的三弟,也是如今東宮垮臺后,最有希望承繼大位的人選。

    當(dāng)初把她從太子藏她的那個地方搜查出來,羈押回京的是玄機十二衛(wèi),這必是皇帝的旨意,孟文茵心知肚明。

    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氣,心中懷著一點微薄的希望

    盡管太子是逼宮了、謀反了,可父皇既然不處置,說明心中還是沒有對這個兒子絕情的,太子不廢,她肚子里懷的便還是皇長孫

    父皇總不可能對自己唯一的親孫子下殺手,如此絕情吧?

    事實如孟文茵所想,皇帝的確不曾對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殺手,雖然囚著她,卻還是遣了大夫給她安胎把脈,顯然是不想落了這個孩子的。

    孟文茵心中便愈發(fā)燃起希望。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個男胎,那么那么太子也算為裴家延嗣有功,父皇是不是就能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對他別那么絕情?

    可孟文茵自己也知道,謀逆是誅九族的大罪,誠然裴昭元是父皇的親兒子,斷不可能誅他的九族,但想要父皇輕輕放過,卻也是絕不可能的。

    父皇會等到她肚子的這個孩子生下來,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太子減輕罪罰嗎?

    孟文茵心里七上八下,然而她最擔(dān)心的,終于還是應(yīng)驗了

    皇帝把這個小院子,交給了恪王。

    孟文茵知曉此事,心中便涼了一半。

    誰都知道,小陳皇后獨得后宮恩寵二十載,若說皇帝有什么摸不得的逆鱗,約莫也就只有小陳皇后這么一處,而恪王是她的兒子,陛下豈能不心生偏寵?

    東宮倒臺,倘若以后真是恪王繼位,斬草除根,他豈能容得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陛下把她交給恪王,這是要了她們母子倆的命啊。

    孟文茵萬念俱灰。

    然而與她猜測的不同,恪王除了來這處別院看過她一回,問了來請安胎脈的大夫孩子在她肚子里如何后,便再也沒露過面。

    孟文茵本不敢再吃送進來的安胎藥,也不敢用傳進來的膳,可無奈她肚子里卻又有個小的,不吃實在不行。

    她便這么一邊憂心忡忡的惦記著外頭如今不知如何的丈夫太子,一邊狠下心來賭了一回。

    最后她賭贏了。

    安胎藥里沒有毒,送進來的食物也沒有毒。

    甚至還顧慮到了她在養(yǎng)胎,廚房給她吃的,都是些補身子的好東西。

    孟文茵心里稍稍松下一口氣,神經(jīng)卻沒有放松,反而愈發(fā)警惕起來。

    即使一日不取她肚子里孩兒的性命,可日后她肚子里這個孩兒于恪王便是最大的禍患,他豈能真的放過?

    孟文茵不信。

    可她又沒有別的辦法。

    她要見太子,要見陛下,看守的侍衛(wèi)和婆子們自然是無動于衷,連搭理也不搭理她。

    她要問太子如今怎么樣了,婆子們便只冷笑一聲,斜睨著她道:太子殿下如今安好著呢,太子妃可不要過于憂慮,壞了肚子里的孩子。

    孟文茵半信半疑。

    然而就這么日復(fù)一日的憂慮著,孟文茵萬萬沒想到,恪王始終沒有對她做什么,她就這么平安無虞的到了臨盆之期。

    孟文茵一現(xiàn)生產(chǎn)只兆,婆子們便出去傳話,說是上王府尋恪王殿下去了。

    孟文茵半夢半醒間咬著牙想著:完了,臨盆是最兇險的時候,這時候動點手腳,要了她肚子里孩兒的性命,再要了她的,易如反掌,且順理成章,遠遠比之前她懷孕的時候下手高明的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元郎,妾身和這個孩子怕是救不了你了來世再見吧

    她想。

    然而事情有一次未曾如她所料。

    孩子順利生了下來,雖然有些瘦弱,瞧著卻沒什么大礙,她也平安無事。

    是個女孩。

    孟文茵心中很矛盾,既慶幸,又失落,這次她再也無法繼續(xù)忍耐了。

    我要見恪王。

    請?zhí)渝残恼{(diào)理身子,莫讓奴婢們難辦。

    孟文茵從袖口里摸出一塊不知何時藏起來的碎瓷片,抵在喉嚨口,低聲看著那些婆子嘶吼道:我要見恪王!讓他來見我!你們不要逼我!

    婆子們的眼神帶著點憐憫。

    太子妃這條性命,若是連自己都不憐惜,您以為這世上還有誰會在乎?

    您拿這個來威脅奴婢們,實在是大可不必。

    孟文茵啞然失語。

    婆子們雖然冷嘲熱諷,卻竟還真的去通秉給了恪王。

    孟文茵看著這個往日里并沒怎么打過交道的小叔子,感覺自己筋疲力竭,啞聲道:我要我要見太子殿下。

    屋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恪王卻并沒有進門來,只站在門口淡淡道:父皇說過,不許大哥幽禁期間見任何人。

    孟文茵語音里帶了些哀求。

    三弟算是嫂嫂求你了你你是個好人,不曾要我與孩子的性命,文茵終生感佩,不敢忘懷,可是可是我實在是頂不住了,我想見元郎一面,我想知道他可還安好,我我給他生了個女兒,他可知道?

    也許多日精神高度的緊張已經(jīng)讓孟文茵失去了理智,哪怕心知她的要求幾乎不可能得到滿足,她卻還是厚著臉皮開口了。

    三弟,能否請你去和陛下轉(zhuǎn)達一二,就就看在這孩子的份上,她雖不是男丁,卻也是卻也是陛下的長孫女,能否看在孩子的面上讓我見元郎一面,我再無他求了

    孟文茵心中只抱了極微薄的希望,誰想?yún)s真的得了回應(yīng),那頭的恪王頓了頓,道:好。

    裴昭珩便這么進宮見了皇帝,轉(zhuǎn)達了孟文茵的話。

    皇帝沉默了良久,道:孩子生下來了?

    裴昭珩道:昨晚臨盆產(chǎn)下,是個女孩。

    皇帝道:可還安好嗎?

    裴昭珩道:大夫已瞧過了,孩子雖然瘦弱了些,但尚未瞧出什么大礙,太子妃身子也安好,只是有些神思不屬。

    皇帝點了點頭,道:這些日子叫你照看著你大嫂,你也還算盡心,這件事辦得不錯。

    裴昭珩道:兒臣愧不敢當(dāng)。

    又道:太子妃所求,父皇是否應(yīng)允?

    皇帝道:她誕下皇嗣有功,既然她親口求了,你便安排人送她去行宮走一趟吧。

    裴昭珩道:是。

    便轉(zhuǎn)身退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