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月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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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現(xiàn)在殺了我,門外那些人如何會放過你?”他似在輕嘆。 許煙月突然俯身親住了他的唇,這是兩人關(guān)系變化以來,她第一次主動,邵淮嘗到了眼淚的咸,他閉上了眼睛,聽到女人的哭腔。 “邵淮,我們放過彼此吧。這一次不管是生是死,以后都不要再見了?!?/br> 放過彼此?邵淮被匕首刺入的地方,仿佛后知后覺般傳來痛意。 這下是連恨意都不愿給自己了嗎? 許煙月叫了人,錢平一進來看到滿床的血跡就慌了,接下來幾乎是是兵荒馬亂地又讓人去請大夫了,看著許煙月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可意外的是,他這次只是惡狠狠看了許煙月一眼,卻沒有再像往常一般百般說著自家大人的好話。 許煙月看了一眼其他敢怒不敢言的眾人,知道邵淮說得沒錯,他若是死了,自己必然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不對,看著錢平的背影,她知道,這個人應該已經(jīng)容不下自己了。 第58章 尾聲 正文完結(jié) 邵淮傷得不輕, 雖然沒有刺得太深,但因為是心口的位置,也是萬分兇險。老大夫在眾人的眼神里, 時不時地抹一把汗,才總算是把他從鬼門關(guān)里拉了回來。 許煙月被安排去了另一個房間。 鄉(xiāng)下的房子本就講究不得,這房間更是彌漫著發(fā)霉的味道, 她在桌前坐了良久,絲毫沒有在意刺鼻的氣味, 只是靜靜想了不少過往種種。 她還記得對邵淮說的話, 那本來也是真心的, 她在這世上, 除了若涵, 便是孤身一人了,邵淮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從未想過有什么事情,能讓自己的愛完全變成恨。 如今愛與恨仿佛都被燃盡了, 她的心里有一個聲音,罷了, 就到這里吧。 兩天后, 錢平才終于給她端來了吃食。 許煙月看著他一盤一盤地擺放,雖然比不得在府里的時候, 可顯然也是用了心思,至少在這鄉(xiāng)野之間是難能可貴了。 擺完后錢平退到了一邊:“夫人, 這些天怠慢了,因大人傷勢嚴重,還請您諒解。” 不知道他是怕許煙月不會吃還是怎么的,還特意放軟了語氣。許煙月在他的注視下, 終于拿起筷子,夾了一點菜嘗了嘗。 “不知道還合夫人的心意嗎?”錢平問她。 許煙月隨意嗯了一聲。 房間便陷入了寂靜之中,終于,像是按捺不住似的,錢平又問她:“夫人不問問大人怎么樣了嗎?” 許煙月動作停了停,卻也只是一瞬間,然后便目未斜視地回答:“我還活著,那你們大人應該也還沒死吧。” 錢平盯著她的動作不再言語。 她只吃了一會兒,一陣暈眩感襲來,許煙月?lián)巫×四X袋,用最后一絲清明放下了筷子。 “你對邵淮倒是忠心耿耿?!?/br> 這話里帶著了諷刺,說完就支撐不住地倒在了桌上。 錢平冷冷地看著她:“這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夫人你太絕情了?!?/br> 許煙月再醒來時,還未完全清醒,就先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原因無它,此刻她就站在懸崖邊上,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哪怕是昏迷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這會兒猛然在這么高的地方也是不由得心一悸。 “等大人問起,我會告訴他,夫人你因為逃跑,失足跌下了山崖?!卞X平聲音響起在她身后,“沒有了你,大人定會東山再起?!?/br> 在他看來,邵淮原本穩(wěn)當?shù)木置孀叩饺缃襁@地步,全是拜許煙月所賜。如果沒了她,大人就算暫時失勢,回來也是遲早的事。 看著面前面色蒼白的女子,他眼里也閃過一絲復雜。 “我這么多年,都是真心把您當做主子敬重的。” 錢平似在輕嘆,大人與她夫妻二人伉儷情深,許煙月對下人又一向友好,他對這人的尊敬,曾經(jīng)也是沒有半分參假。只是,他真正的主子,到底只有一個。 許煙月此刻已經(jīng)慢慢回過了神,雖然臉上還是沒有幾分血色,但眼里已經(jīng)沒了慌張,她筆直地立在那里,身后的長發(fā)與長衫都被風吹得揚起。 “你這么替你家大人著想,我倒是有些同情你了?!?/br> 錢平聽著她略帶嘲諷的聲音,抬眼看去,那眼里竟然真的是對自己的同情。 “夫人不覺得你應該擔心擔心自己嗎?” “你說,”許煙月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笑著反問,“一個是衷心效忠他的手下,一個是想置他于死地的妻子,如果他現(xiàn)在在這里,會站誰那邊?” 錢平聽出了不對,他不敢再耽誤,就怕夜長夢多,抬起手就要把女人推下懸崖。 還沒挨到女人,凌空的一支箭破風而來,準準地落到那只手上。錢平吃痛地收回手,像是怕給了他反應時間,第二只箭又再次襲來。 這一次,是他的胸口。 他沒有任何武器能防御,或者說他也不能防御,錢平看著傷都還沒養(yǎng)好就慌慌張張趕過來的人,眼里閃過一絲苦笑。 他自幼被邵家培養(yǎng),命都是邵家的,邵淮要,他就得給。其實就算是被射中了要害,此刻要想將許煙月推下去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錢平抬起的手又慢慢收了回來。 他在自家主子眼里,第一次看到了懇求,不是一貫的命令,而是祈求,仿佛在說,別動她。 值得嗎?可是他想著這些年因為許煙月而慢慢變化的男人,也許在他看來,就是值得的吧! 邵淮從馬上下來時踉蹌了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傷口還在作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看著懸崖邊上的許煙月,就仿佛自己的心也懸在那里,等著隨時被摔碎。 “月兒,那邊危險,快過來?!?/br> 邵淮盡量放柔了聲音,剛試探著向前一步,許煙月便馬上后退,這動作讓他在那一瞬間仿佛失了聲,明明又氣又怕,卻又怕嚇到女人,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能原地站在那里。 好半天,他抿了抿因生病而干裂的唇,艱難出聲。 “你不是說,要放過彼此了嗎?可以,我送你離開,以后我們再不相關(guān),”邵淮已經(jīng)自己都分不清這話里的真假了,只覺得每個字都踩在自己心上,卻也只想著讓她先離開那里,“我都活得好好的,你不會做傻事吧?” 許煙月看著這個已經(jīng)全然沒了往日風度的男人:“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活得好好的嗎?” “拿你的命懲罰我算什么?” 邵淮努力想做出無所謂的表情,“你死了,我也許會傷心一段時間,然后就會有別的女人,別的孩子?!?/br> 許煙月像是為了應證他的話,又小小動了一下,帶著腳邊的碎石順著懸崖邊緣滾了下去。 “許煙月!”男人終于隱藏不住急切了,臉上露出幾乎是兇狠的表情,“就算我離開京城,想取一個女人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如果你今天有什么事,我會讓你meimei一起陪葬?!?/br> “你到現(xiàn)在,還是只想著威脅我嗎?”許煙月看著她,眼里是說不出的失望,“拿我最親的人威脅我,是想讓我怎么樣?想象著失去她的心情嗎?我害怕了,難受了,你就高興了嗎?” 那一聲聲質(zhì)問,她眼里的失望,就像是一把刀扎在了邵淮心里。 男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慢慢跪了下來。 “你來教教我,我該怎么辦?我想對你好,”邵淮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哽咽,他是真的,想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想回到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時候,想滿足她所有的愿望,看她驚喜的表情,“我是真的后悔了,是不是把我這條命賠給承宣,你就能消氣?” 許煙月曾經(jīng)也這么想過,可這么多天的思考,和如今看到他這般模樣,便改了主意。 “你好好留著這條命,你好好活著,”懸崖風大,女人拂了拂被風吹亂的發(fā),沒了這些日的刻薄和冷情,笑得如往日一般溫婉,“興許你活得夠久,哪天我就能消氣了?!?/br> 她眼里的幾分釋然看得邵淮突然心上一揪。 然而許煙月沒有再給他機會,轉(zhuǎn)身就向懸崖下跳了下去,反應過來的邵淮飛奔過去時,指尖有一瞬間碰到了衣角,可惜也只是碰到。 他幾乎是沒有思考地就要跳下去去抓下墜的人,卻被后邊趕來的手下們死死拽住。 “大人,這么高的懸崖,下去就是沒命了?!?/br> “放開!”男人只死死盯著崖底。 “大人!”身后的人都跪了下來,抓他的手更是一點也不敢放。 眼前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身影了,邵淮久久地沉默著。大家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紛紛進言。 “大人,為了一個女人,不值得?!?/br> 說這話的人卻突然看到地上低落的一滴滴血跡,他本以為是邵淮傷口又復發(fā)了,抬頭看去,卻看到男人留著血淚的眼睛布滿血絲。 身后的人還在附和,他卻被震撼得默默噤了聲。 聽說人在極度憤怒和悲傷之時才會流這般的血淚,他不知道大人此刻是哪一種心情。 邵淮以手掩面遮擋住了表情,她不是別的女人,而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愛人。這話他說不出口。 心在痛極時反而奇異般地自動逃避了。 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他不相信許煙月會沒有準備就這樣地真的打算去赴死,那個人還沒有愛他又恨他到會用死來懲罰自己,他想到自己在謝家別院找到許煙月時,那人躺在睡椅上,沐浴在陽光里,恬靜而溫順的模樣。 也許那時候就該放手的,可是他知道,不管再重來多少遍,他都做不到。 “現(xiàn)在就去崖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下邊的人卻沒有立即行動,只是互相看了看,才有人上前。 “大人,找人我們幾個去就可以了,只是現(xiàn)在我們行蹤已經(jīng)暴露,必須盡快離開,還請大人不要耽擱。” 這話讓邵淮也回了神,他們確實耽擱太久了,如果追兵追上來……他們已經(jīng)完全沒了退路。他看著地上已經(jīng)沒了生息的錢平,又看了看疲憊不堪的眾人,微微閉眸,他到底,也不能棄了這些追隨至今的手下,衡量再三,他才艱難地開口。 “撤吧?!?/br> 只是腳卻像是生了根一般挪動不了半步,邵淮又看了一眼崖底,月兒,你最好是在騙我,那么此刻所有的心痛,我都可以原諒。 否則,碧落黃泉,你都擺脫不了我的。 ———————————————— 三個月后。 京城的動亂波動得周邊都好一番不得安寧,如今才慢慢步入正軌。 城門口,天才剛剛亮,守城的士兵已經(jīng)開始檢查著排起長隊出城的人。 到一輛馬車時,旁邊的人亮出一塊令牌,士兵一看令牌,面色馬上變得畢恭畢敬。 “大人,您請?!彼R車也不敢掀開看了,只恭恭敬敬地將人請了出去。只是心里有些犯嘀咕,這樣的大人物,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城里的?怎么到臨走了都沒聽到風聲。 黑子男子收回令牌,護送著馬車離開了。 旁邊人不解,看著馬車離開了才敢問:“那是誰???” “他是誰我不知道,但是那令牌可是此次撥亂有功的甘家令牌,他們現(xiàn)在風頭正盛,可惹不起?!?/br>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那邵淮還能不能殺回來?!?/br> “誰知道呢?畢竟現(xiàn)在還沒捉到人呢!” 這樣的議論聲慢慢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