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作者:白芥子)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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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文淵想想亦無不可,他妻子家中也確實有好些個紈绔兄弟,南邊這些人壓根不可能認識,并不會穿幫,這便應下了。 說完事情,蔣文淵先行離開,謝徽禛問蕭硯寧:“你在這邊有人認識嗎?” 蕭硯寧遲疑道:“當初是算命先生說這邊風水好,適合我養(yǎng)身子,母親才將我送來外祖家住了幾年,我平日里幾乎不出門,念書也是在外組家的家學里,蒼州那邊或許有人認得我,在尋州這里應當是沒有的,那些官員更不會記得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謝徽禛放下心,示意他:“去換身衣服,一會兒跟我一塊出門?!?/br> 紅霞布滿天際之時,他二人隨蔣文淵一同出門,巡撫那頭特地派了車來接,設宴的地方在當?shù)匾婚g十分出名的酒樓里,這里已經(jīng)清了場,只有他們這一桌,擺在三樓臨水的廂房內(nèi)。 在座的大多是江南官場要員,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最次也是這尋州府的知府,各個品級都比蔣文淵高。 但蔣文淵是不怵的,且不說他是跟著儲君出來,便是他自己巡察御史的身份,這些個人品級再高也得對他客客氣氣、俯首帖耳。 蔣文淵端著架子,與巡撫說話時也有幾分傲氣,被人客氣請入座。 謝徽禛與蕭硯寧隨他一同坐下。 那些個人不著痕跡地打量他倆,蕭硯寧面色淡淡不吭聲,謝徽禛也漫不經(jīng)心地在同樣在打量他們,巡撫劉頡形容富態(tài),笑瞇瞇的看似是個好相與的,那尋州知府對他點頭哈腰十分聽他話,應該是跟他一派的。 另兩位布政使和按察使,一個瘦高個看著像個斯文書生,話也不多,一個則生得魁梧不怒自威,看起來很有幾分氣勢,這二人皆是與巡撫平級的封疆大吏,雖都來赴宴,但這些人之間交情如何,還有待商榷。 唯一只有總督不在,總督府在蒼州,蔣文淵便是再有面子,也不可能叫人特地趕來尋州這里見面。 劉頡先笑道:“文淵兄遠道而來,聽聞今次是第一次來這江南,先要嘗一嘗這江南的名酒美人醉,才不顯得我等怠慢了客人。” 這人也是不拘小節(jié),這便與蔣文淵稱兄道弟起來。 蔣文淵驕矜地點了點頭:“多謝?!?/br> 侍者逐一為他們斟酒,輪到蕭硯寧時,身邊一直未出聲的謝徽禛道:“他不勝酒力,給他倒小半杯叫他嘗個味道便可?!?/br> 他話說完,那劉頡目光落過來,依舊是那副標準笑臉,問他:“聽聞這位小郎君是文淵兄的師爺?不知該如何稱呼?” 謝徽禛淡定道:“鄙姓錢,單名一個琿字?!?/br> 他用的便是蔣文淵妻舅的名字。 劉頡道:“錢小郎君年紀輕輕就能入了文淵兄的眼,想必本事不錯,日后說不得會有大出息。” “借巡撫大人吉言,”謝徽禛也笑,“但愿吧。” 劉頡不再多說,一個眼神示意人,很快有三兩美貌侍女進來撫琴吹簫,給這酒宴更添了些風月之意。 蔣文淵故意多看了幾眼那些侍女,那劉頡看在眼中,臉上笑容又加深了幾分。 之后眾人推杯換盞、賓主盡歡,席間甚少說話的按察使江統(tǒng)銘忽然問蕭硯寧:“這位小郎君是……?” 蕭硯寧道:“在下徐寧?!?/br> 他用的是自己母親的姓氏,謝徽禛接腔道:“他是我表弟。” 謝徽禛在席上一直表現(xiàn)得頗為高傲,比蔣文淵有過之無不及,他故意這般欲蓋彌彰自己的身份,為的就是讓之后蔣文淵透露他是伯府世家子時,這些人對他不再有懷疑。 那蔣文淵喝高了,話反而多了起來,一杯一杯接著喝酒,言語間不時漏出一兩句京中官場上的事,其余人見他如此,更覺這是個好應付的,桌上氣氛也愈發(fā)輕松。 夜幕低垂,酒酣飯足,蔣文淵說著該回去了,搖搖晃晃起身,被人扶下樓。仍是他一輛車,謝徽禛與蕭硯寧一輛車。 夜里起了風,上車時謝徽禛見蕭硯寧鬢發(fā)被吹亂,伸手幫他順了一下。 蔣文淵與劉頡等人告辭,尋州知府趙文德瞧見后邊車邊謝徽禛與蕭硯寧的親昵動作,狀似不經(jīng)意地與醉醺醺的蔣文淵道:“錢師爺看著倒不像個尋常書生?!?/br> 蔣文淵醉眼迷蒙,早沒了先前來時的那股傲慢勁,隨口嘟噥:“什么師爺,那是我祖宗,家里婆娘的兄弟,非要跟著我來南邊經(jīng)商,我拗不過家里婆娘,只能把他帶來?!?/br> 那幾人聽了面色各異,蔣文淵似渾然未覺自己說了什么,又嘟噥了幾句有的沒的,上了車。 回到官邸,謝徽禛叫人去煮來醒酒湯,那叫美人醉的江南名酒后勁還挺大,蕭硯寧只喝了半杯回來就吐了,他自己也有些不適。 “以后不叫你喝酒了?!币娛挸帉幇欀疾皇娣臉幼?,謝徽禛有些后悔,就不該讓他嘗的。 蕭硯寧擺了擺手,接過了醒酒湯。 他二人說話間,蔣文淵苦著臉過來,這人倒是一點醉意都無,先前在外頭都是裝的,只神情里滿是尷尬,與謝徽禛稟報:“殿下,劉巡撫將那幾個撫琴的姑娘都給臣送了來,臣實在是……,若是被臣妻子知道了,回京以后臣怕是別想再進家門了。” 他今日的種種表現(xiàn)都是謝徽禛提點的,謝徽禛要他裝個庸官,他只能照辦,但沒想到這些江南官員如此大手筆,那般天仙一樣的姑娘,還是三個,說送就都給他送來了。 “你收了不碰便是,免得叫他們起疑,人好生養(yǎng)著,別叫她們往外遞消息就行。”謝徽禛不在意道。 “可他們還送了個俊俏的小郎君來,說是、說是給殿下您的。”蔣文淵低下聲音,額上汗都滴下來了。 蕭硯寧微微側過頭看向蔣文淵,像是有些意外,眸光動了動,但未出聲。 謝徽禛卻笑了:“哦?這些人是怎么想的?為何就給孤送了個小郎君來?” 蔣文淵頭低得快抬不起來,他能怎么說?那些個人個個都是人精,殿下在人前對世子的袒護表現(xiàn)得那般明顯,瞎子才看不出來殿下的偏好,只怕還得嘀咕所謂表哥表弟就是個幌子。 “既是劉巡撫一番好意,那便收了吧,”謝徽禛吩咐面前蔣文淵道,“你記得幫孤跟他說聲謝?!?/br> 蔣文淵趕忙應下,謝徽禛又道:“將人與那幾個姑娘一起看在后院里就行,若都是老實本分的,待事情了了就放他們離開,你下去吧?!?/br> 蔣文淵領命退下。 蕭硯寧低了眼,目光落向燭火在地上映出的影子。 他好似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謝徽禛這樣的身份,永遠不缺上趕著的人,謝徽禛想要什么樣的人,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怔神間,他看到謝徽禛的腳步踱近,停步在他跟前。 “硯寧,你在想什么?” 第30章 她更走運 “硯寧,你在想什么?” 謝徽禛的聲音在他頭頂,蕭硯寧小聲答:“沒什么,殿下酒喝得多,早些歇了吧,我伺候殿下更衣?!?/br> 手伸過去,被謝徽禛捉?。骸罢f實話?!?/br> 猶豫了一下,蕭硯寧道:“不知道怎么說?!?/br> 謝徽禛看著他:“為何不知怎么說?” 蕭硯寧:“……殿下不看一看那些官員送來的人嗎?” 謝徽禛:“為何要看?硯寧,你以為我對你的心思是那般隨便的嗎?隨便什么人便能入我的眼?你這是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我?” 蕭硯寧自知說不過他,心里卻并不能因此舒坦,總像有什么情緒壓在心頭,堵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別想太多了,”謝徽禛握著他的手稍稍收緊,“你這樣我會以為你在拈酸吃醋?!?/br> 蕭硯寧面頰微紅:“不是,我只是……” “行了,不用解釋了,”謝徽禛打斷他的話,“就讓我以為你是在吃醋吧。” 蕭硯寧張了張嘴,說不出口,他其實也解釋不了什么,他也并非那般有底氣。 斂住心神,他再次道:“我伺候殿下更衣吧?!?/br> 謝徽禛也不再說,放開手任由他幫自己。 換下外衫,再叫人打水進來梳洗后,謝徽禛又與內(nèi)侍交代了幾句事情,將人揮退。回身見蕭硯寧坐在床邊,神情有些局促,他走過去,攏了攏蕭硯寧垂下的黑發(fā):“睡吧,今日不動你?!?/br> 初到這里,晚上又喝多了酒,他確實沒想做什么。 蕭硯寧像是松了口氣,躺下后被謝徽禛握住了一只手,謝徽禛的手指撩刮著他掌心:“方才真的不是在吃醋?” 謝徽禛側過頭,被他目光盯著,蕭硯寧不自在道:“殿下別問了?!?/br> 他只是覺著,謝徽禛或許也不是非他不可而已,若真是那樣,他應該松了口氣才是,可實際上,他也高興不起來。 謝徽禛:“不能問?” 蕭硯寧難堪道:“……求殿下別問了?!?/br> 謝徽禛好笑道:“有這般難以啟齒嗎?” 怕謝徽禛又要刨根問底,蕭硯寧心一橫干脆閉眼靠過去,堵住了他的嘴。 謝徽禛眼里有轉瞬即逝的訝異,隨即浮起笑,蕭硯寧貼著他不動,進不是退不是,只有眼睫在微微顫抖。 片刻后謝徽禛在他下唇上輕輕一咬,蕭硯寧吃痛啟開唇,謝徽禛的舌頭抵進來。 他抱著人翻身壓下,唇貼著唇低喃:“今晚我本來想放過你,是你自己主動的?!?/br> 蕭硯寧沒吭聲,但呼吸不穩(wěn),稍頓了頓,主動仰起頭。 一夜無夢。 清早蕭硯寧先醒了,外頭天還未亮。 心里藏著事情他睡得不踏實,見謝徽禛仍在酣睡,小心翼翼挪開身,下床披上大氅,推門出去。 外頭守夜的內(nèi)侍在悄悄打瞌睡,聽到房門開闔聲一個激靈醒來,見著他出來剛要請罪,被蕭硯寧揮手打斷,他低聲道:“殿下還在睡,聲音小一些,我一個人走走。” 蕭硯寧獨自走進庭院中,四處高掛的絹燈投下層疊的光影,映在結了寒霜的青石板地上,他安靜看著,想著屋子里的人,再又想到遠在京城的妻子,只余嘆息。 他確實對謝徽禛動了心,可公主要怎么辦,他父母的期盼又要怎么辦,他不知道。 人生在世但求一個無愧于心,他卻做不到了。 謝徽禛辰時才起,蕭硯寧在外練劍,更衣時聽到窗外挑劍聲響,謝徽禛問身側內(nèi)侍:“世子什么時候起的?” 內(nèi)侍答:“回殿下的話,世子爺五更剛過便起了,洗漱更衣過后就一直在外頭練劍?!?/br> 更衣完謝徽禛走出屋子,站在門廊下抬眼看去,蕭硯寧正騰身而起,凌厲一劍劃破虛空,持劍的少年眉目卻平靜柔和,周身并無半分盛氣凌人之勢,是他一貫的模樣。 收回劍時對上謝徽禛溫和帶笑的目光,蕭硯寧插劍回鞘,上前來與他問安。 “硯寧怎這么早就起了?”謝徽禛問。 蕭硯寧有些不敢瞧他在晨光中灼灼生輝的臉,低聲答:“睡不著就先起了,免得吵著殿下?!?/br> 謝徽禛揚了揚眉:“為何睡不著?” 蕭硯寧不太想說,岔開了話題:“殿下用早膳了嗎?” 謝徽禛打量著他的神情,到底沒再追問:“進來吧,等你一起?!?/br> 接下來幾日,謝徽禛便帶著蕭硯寧在這尋州府的大街小巷到處轉悠,既然說了是來江南做生意的紈绔世家子,他便也表現(xiàn)出這樣的架勢來,高調(diào)非常,見著什么好東西都要出手,一擲千金眼睛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