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fēng)玉露(作者:白芥子)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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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瑯滿目的發(fā)簪,各種質(zhì)地、式樣,蕭硯寧挑花了眼,直到謝徽禛派人進來喊他,他才揀起一只樣式簡單刻有如意紋的玉簪,付了錢將東西收起來,匆匆離開。 謝徽禛就在店鋪外頭等他,見到蕭硯寧出來揚了揚眉,蕭硯寧略有些不自在,走上前:“少爺……” “走了,回去了?!敝x徽禛言罷先轉(zhuǎn)身上了車。 蕭硯寧一愣,反應(yīng)過來謝徽禛誤會了,在大庭廣眾下也不好說什么,匆忙跟上去。 車上蕭硯寧問起謝徽禛有無打聽到什么,謝徽禛隨口道:“也沒問出什么,只說了那崇原鏢局幾十年前就有了,勢力頗大,一般人惹不起,他們似乎甚少與官府打交道,但這些年一再做大,背后肯定是有人的?!?/br> 蕭硯寧道:“劉巡撫打個招呼就能叫他們買少爺?shù)馁~,也不算不與官府打交道吧?” 謝徽禛哂笑了聲:“給面子是一回事,他們與那劉頡是不是當(dāng)真有深交卻不好說?!?/br> 蕭硯寧點了點頭,現(xiàn)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謝徽禛看著他,語氣淡淡:“你方才又去給樂平買首飾了?” “不是,”蕭硯寧將那根玉簪遞到謝徽禛面前,低了頭,“送給少爺?shù)??!?/br> 謝徽禛:“送我的?” 蕭硯寧:“嗯。” 謝徽禛這下是當(dāng)真驚訝了:“真是給我買的???” 蕭硯寧點了點頭:“怕少爺看不上眼,特地挑的,少爺別嫌棄?!?/br> 謝徽禛將那玉簪接過去,捏在手里撥了一下,然后笑了:“硯寧今日是轉(zhuǎn)性了?怎還想到給我買這個?” 蕭硯寧輕擰了一下眉,解釋道:“怕少爺因為上次的事情不高興……” 謝徽禛問他:“這玉簪多少錢?” 蕭硯寧:“二兩銀子?!?/br> 謝徽禛滿意了:“送給樂平的發(fā)簪是五個銅板,給我的是二兩銀子,那還是我這根貴重些。” 蕭硯寧不知該怎么接話,原本還沒什么,謝徽禛特地放一塊說,才叫他覺得羞愧,他竟然給公主和殿下送了同樣的禮物,這般做派,便是真心也變成了假意。 其實方才他走進那間鋪子時并未想太多,只想送個禮物給謝徽禛而已,當(dāng)時腦子里忽然閃過剛離京那晚,謝徽禛用自己的發(fā)簪幫他將濕發(fā)挽起的畫面,這才鬼使神差地選了這個。 謝徽禛卻很高興:“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樂平?!?/br> 蕭硯寧實在不知當(dāng)說什么好,嘴唇動了動:“……多謝少爺。” 謝徽禛又笑了聲,示意他:“你給我戴上?!?/br> 蕭硯寧將那簪子接回去,抬起手,在謝徽禛目光注視中,幫他插進了發(fā)髻里。 “如何?”謝徽禛看著他問。 謝徽禛本就長得好,隨便一根簡單的玉簪更襯得他面容英俊,蕭硯寧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謝徽禛不依不饒:“點頭是什么意思?” 蕭硯寧只得說:“少爺長得好看,戴這個更好看?!?/br> “真心夸我?”謝徽禛問。 蕭硯寧無奈:“少爺自己不知道嗎?” 謝徽禛:“知道啊,人人都道本少爺倜儻瀟灑,不過你說出來不一樣?!?/br> 被謝徽禛盯著,蕭硯寧終于也笑了。 輕彎起唇角:“嗯?!?/br> 第32章 抵足而眠 出發(fā)那日清早下了雪,是這邊入冬之后的第一場雪。 早起聽聞鏢隊已經(jīng)到了,謝徽禛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提醒正在更衣的蕭硯寧:“外頭下雪了,衣裳穿暖和些。” 蕭硯寧朝窗外看了眼,嘆道:“這里的雪不如京城那般大?!?/br> 謝徽禛笑笑:“你在這里待了幾年,不是早見識過了?” “少爺不是第一回 見嗎?”蕭硯寧問他。 謝徽禛:“啊,京城里的雪都千變一律,來了這外頭,才瞧出些新意來。” 蕭硯寧沒再多言,走上前來,主動幫他將外衫穿上,系好腰帶,再為他披上大氅。 “硯寧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敝x徽禛忽然道,目光落在他臉上。 蕭硯寧微垂著眼,慢慢幫他將衣角撫平:“少爺說的是什么?” “感覺,”謝徽禛輕瞇起眼,回憶著蕭硯寧初入東宮時的情境,“如今倒是不會整日里一副委屈巴巴的受氣包模樣了。” 便是在床笫間,也比從前主動了不少,不再時時壓抑自己的感受,情到濃時也會回應(yīng)他。 蕭硯寧紅了臉:“少爺說笑了,……我何時委屈過?” 謝徽禛:“沒有嗎?” 蕭硯寧搖頭:“沒有?!?/br> “你說沒有便沒有吧?!敝x徽禛哼笑,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用罷早膳時,鏢隊的人已經(jīng)幫他們將打包好的貨物裝車,崇原鏢局按照貨物的保價價格安排了一支二十人的鏢隊給謝徽禛,領(lǐng)隊的鏢頭看著三十幾歲,高大魁梧、話亦不多,先前過來與謝徽禛確定了出發(fā)時間,并無過多的客套寒暄。 謝徽禛自己也帶了二十侍衛(wèi)隨行,出發(fā)前他問蕭硯寧:“你覺著那位楊鏢頭如何?” 蕭硯寧想了想道:“人看起來挺沉穩(wěn)的,是個練家子,這二十人的鏢隊個個看著都像是有真本事的,不似烏合之眾,不愧是天下第一鏢?!?/br> 謝徽禛繼續(xù)問:“硯寧對他們評價這么高?你手下這些人,打得過嗎?” “打得過?!笔挸帉幒V定道,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謝徽禛點頭:“那便行了。” 之后便不再耽擱,上車出發(fā)。 自尋州往灞州四百多里路,走得再快也得有個四五日,加上下雪山路難走,謝徽禛特地命人放慢了行進速度,這一走,便走了足足七日。 途中謝徽禛讓手下尋機與那些鏢師拉近些關(guān)系,效果卻不如他所愿,這些人紀(jì)律嚴(yán)明,且自負食宿,不占謝徽禛半分便宜,若非必要話都很少與謝徽禛的人說,可謂涇渭分明。 謝徽禛便也不急,徐徐圖之便是。 路上起初幾日還算順風(fēng)順?biāo)?,到了第五日傍晚終于碰上了麻煩,當(dāng)時他們已在荒無人煙的山路上走了一整日,這一帶周圍都是深山老林,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還要再走小半個時辰,才能趕在太陽落山前到達前頭最近的一個鎮(zhèn)上,偏這個時候,碰上了一幫山匪攔路。 按說一般的匪寇看到走鏢的是崇原鏢局的人,都不會也不敢動手,但這些山匪是前不久才因旱災(zāi)落草的的流民,餓得吃不飽飯了哪還管得了那么多,道上的規(guī)矩他們也不懂,這么一支規(guī)模頗大的商隊就在眼前,豈有放過的道理。 兩邊很快起了沖突,崇原鏢局的人在前,謝徽禛的侍衛(wèi)墊后,謝徽禛仍坐在車駕中,冷眼觀察外頭的情況,神色不動半分。 蕭硯寧想要下車去,被謝徽禛按?。骸安换?,對方人雖多,但手中連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楊鏢頭手下那些人訓(xùn)練有素,足夠解決了?!?/br> 蕭硯寧略一猶豫,又坐了回去,若真要輪到他們自己人動手,他也肯定會擋在謝徽禛前頭。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鐘,那些山匪傷的傷、跑的跑,很快便一哄而散了。 事情解決后,楊鏢頭回來與謝徽禛復(fù)命,再又道;“因方才之事耽擱了些時間,關(guān)城門之前我等應(yīng)是趕不到前方的鎮(zhèn)上了,不如趁著現(xiàn)在天未黑先尋處落腳之地暫歇一晚,明日再繼續(xù)上路,小郎君若是覺得可以,在下這便派人先去前方探路。” 謝徽禛沒什么意見:“有勞?!?/br> 兩刻鐘后,他們在這附近山間的一處荒廟中落腳,生火做吃食,山廟后頭還有條溪流,有干凈的水。好在雖然天冷,這兩日雪卻是停了,在這荒山野嶺里過一晚,也勉強能過得。 荒廟只有一間屋子,謝徽禛的人和崇原鏢局的人各占據(jù)半邊地方,互不打擾。 在外頭便沒有那么多講究,蕭硯寧本以為謝徽禛會不習(xí)慣,沒想到他干糧就著熱湯,吃得還比其他人都香一些,察覺到蕭硯寧的目光,謝徽禛笑看向他,抬了抬下巴:“一直看著我做什么,你東西沒吃幾口,吃不下嗎?” 蕭硯寧一搖頭,趕緊將干糧塞進嘴里,再喝了口熱湯,即便確實難以下咽,但謝徽禛都能吃得,他也不想表現(xiàn)得太不中用了。 “你吃慢些吧,”謝徽禛好笑道,“將干糧餅子泡軟一些再吃,不會那么刮喉嚨,少爺我從小吃過苦的,不像你錦衣玉食長大,吃不慣這些正常,忍一忍明日到了前邊鎮(zhèn)上,我們再去吃頓好的?!?/br> 蕭硯寧有些窘迫:“……也沒有吃不慣。” 謝徽禛嘖了聲,明明就食不下咽,還不肯承認(rèn)。 填飽了肚子,謝徽禛派人去將那楊鏢頭叫來,像是好奇一般隨口問他:“今日究竟為何會碰上山匪?尋州府與灞州府都是富庶之地,怎么竟會有這么多落草為寇的流民?” 那楊鏢頭道:“這段時日不太平,入秋以后這邊多地鬧旱,許多農(nóng)戶家里顆粒無收,官府的稅卻不能不交,逼不得已只能走上這條路,那些人藏在深山中,官府想要圍剿也不容易。” 謝徽禛聞言挑眉:“這么說來這里的地方官不怎么樣嘛,我還道劉巡撫他們是有本事的,結(jié)果不但把良民逼成流寇,還不能善后,那要他們這些當(dāng)官的做什么?” 楊鏢頭默然,不再接話。 謝徽禛笑了笑,又說起別的:“再過兩日就能到灞州了,待將我們送到那里,楊鏢頭你們便直接返回尋州嗎?” 對方道:“我等會在灞州的分舵里待上幾日,若小郎君回去的時候還有東西要運,可再找我們。” 謝徽禛問:“到了灞州,我這些東西當(dāng)真能賣出去?我東西這么多,貿(mào)然來這,不會搶了別人生意被當(dāng)?shù)貏萘ε懦獍???/br> 楊鏢頭:“小郎君放心好了,您是我們崇原鏢局護送進城的,到了灞州便不會有人找你們麻煩?!?/br> 謝徽禛的內(nèi)侍泡了茶來,問謝徽禛要不要燒水來洗把臉,謝徽禛隨意“嗯”了聲,叫那楊鏢頭也喝茶。 楊鏢頭與謝徽禛說了聲謝,目光不經(jīng)意地在他內(nèi)侍身上轉(zhuǎn)了一圈,端起茶碗一氣喝了。 放下后他稍頓了頓,接著道:“小郎君若想多賺些錢,不如去灞州下頭的黑水縣碰碰運氣,那里也有個市場,不比灞州府的大,但規(guī)矩少一些,需要繳納的攤位費也低,連商稅都收得比灞州府要少,有不少外來商人怕被灞州當(dāng)?shù)厣虝衣闊紩ツ抢镒鲑I賣。” 謝徽禛略意外,這還是這楊鏢頭第一次主動與他表現(xiàn)善意,分明他也可以不說這些事情。 “那我是得去看看,多謝提醒。”謝徽禛笑道。 后頭便沒再多說,楊鏢頭又回了他自己那邊去,安排人守夜。 蕭硯寧目視著他背影,片刻后轉(zhuǎn)頭小聲與謝徽禛道:“少爺,方才楊鏢頭似乎注意到德善了?!?/br> 德善是方才來奉茶的內(nèi)侍的名字,謝徽禛這回來灞州就帶了這么一個伺候的人,但宮里出來的公公,總歸與一般仆從不同,若有心之人,大約能瞧出端倪來。 能用內(nèi)侍的只有皇家和各王府、公主府,錢琿這個伯府出來的少爺是不能用的,但謝徽禛倒不擔(dān)心這個:“他疑心歸疑心,難不成還能掀了德善的褲子看?” 蕭硯寧:“……” 謝徽禛道:“明日叫德善畫些青渣到臉上,打消他的疑慮便是,德善最擅長為人偽裝容貌,應(yīng)當(dāng)不難?!?/br> 蕭硯寧聞言好奇問了句:“少爺身邊人為何要偽裝容貌?” 謝徽禛輕咳一聲,沒多解釋:“……偶爾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