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春林道:“謝家二公子，謝道清之弟?！?/br>
    聽到這人是自己前駙馬的弟弟，慕娉婷對他就無甚好觀感。

    “公主，宮里來來往往的雜人多，奴在香囊里給你開條縫，您在香囊里吃東西的聲音小聲些?！?/br>
    “好?！?/br>
    ——

    慕娉婷回到寢宮，小宮女伺候她洗了個澡，待她回到泥塑小屋，發(fā)現(xiàn)自己屋前的三葉草被拔了，衣櫥里掛的小衣被抓得破破爛爛。

    皇帝給她買的銀嵌寶石首飾盒，被人翻得亂七八糟，耳墜掉了一地，宮女蹲在地上，正一點點地將它們收攏到盒子里。

    慕娉婷問:“陛下的寢宮遭賊了?”

    小宮女愁眉苦臉說不是，“是那只小猴子，陛下讓我將它帶到寢宮，奴婢一不留神，沒看管住它，小猴子就到處亂撕亂咬，不僅把殿下的衣裳撕壞了，還把殿下種的花草也拔了?！?/br>
    付春林剛從膳房取了糕點回來，一見地上亂成這樣，怒聲質(zhì)問宮人。

    聽宮女說是絨猴弄的壞事，他臉色不悅，“絨猴終究是畜生，你們不會看好它嗎？”

    “奴婢剛才用細繩栓住它的，可誰知它竟然自己會把繩子解開?！毙m女知道自己逃不過罰，急忙跪在地上請罪，“還請公公從輕發(fā)落?！?/br>
    絨猴弄壞的終究是公主的東西，付春林沒搭理不長眼色的小宮女，轉(zhuǎn)而看向慕娉婷問:“公主，你欲如何處置?”

    慕娉婷默了一陣，她現(xiàn)在不是皇家公主，宮女也是會看碟下菜的，也許在她們眼里，她終究算不得正經(jīng)主子，不過是皇帝的玩物。

    人家都沒把她當人看，她做什么大善人。

    慕娉婷道:“等陛下晚上回來，看他如何處置！”

    太極宮發(fā)生的事，自然是瞞不住皇帝。

    還未到傍晚，慕玨便從書房回到了寢宮，看著地上跪著的宮女，還有巴掌大的小美人，他凝聲問:“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

    慕玨瞥了付春林一眼，他自是站出來將事情的原委都說了出來。

    但這些事，其實早有人稟告一遍給慕玨了，如今他再聽付春林說一遍，不過是做給其她人看看。

    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女，記得仿佛人是叫尋芳。

    絨猴吵鬧，打擾他處理政事，慕玨便讓她將絨猴帶去寢宮，好好看住它。

    可她非但沒看好絨猴，反而讓絨猴將慕娉婷的東西弄的一團糟。

    一個毛手毛腳的東西，在慕玨心里，自然是比不得巴掌小美人。

    慕玨沉聲:“下人若是弄壞了主子的東西，宮規(guī)是如何定的?”

    付春林聽皇帝問，立馬跟著答話，“笞打二十大板?！?/br>
    尋芳聽了這話，心里委屈得不行，慕娉婷又不是皇家正兒八經(jīng)的公主，不過是皇帝養(yǎng)在身邊逗趣的玩物罷了。

    那些東西全是絨猴撕壞的，關(guān)她什么事?

    她磕頭跪在地上，“陛下，這真不全是奴婢的錯，是那只絨猴……”

    慕玨看她的目光愈發(fā)冷漠，“你沒長手，還是腿斷了?連一只拇指大小的猴子都捉不住，容它將公主的所有東西弄成這樣?”

    “太極宮不留不中用的奴才，更不留心思不善之人?！?/br>
    皇帝的話，就差沒明罵尋芳是個廢物，還又蠢又傻賣弄心機了。

    慕玨自登基為帝，陽謀陰謀看得多了，尋芳的手段，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夠看。

    他睨了付春林一眼，道:“再加二十板，捂住她的嘴巴，拖出太極宮。”

    “至于那只絨猴，往后不必留在朕身邊，關(guān)去獸園，嚴加人看管。”

    “是?！?/br>
    四十大板對一個宮女來說算是極重的刑罰了，尋芳是從太極宮受慕玨責罰扔出去的人，外面的宮婢不會輕易接納她，太妃們更是忌諱她招惹了皇帝，更不會收留。

    等待尋芳的，只有煎熬。

    慕娉婷見她被拖出去后，眸光微微一動，她以為慕玨最多將人逐出太極宮，沒想到他的責罰會那么重。

    “在想什么?”

    “朕給你出了氣，心底還不開心?”慕玨伸手按住她的小腦袋，輕輕摸了摸，巴掌小人比絨猴好看乖巧，就是不太好哄。

    慕娉婷眼眶紅紅，“當然不開心，因為那只絨猴將陛下給我的東西弄毀了好多。”

    三葉草是她一棵棵種下去的，莧菜也是，還有那些精致的衣裳羅裙，是司衣局一針一線費了多少功夫才縫制而成，全被一只不懂事的猴子給毀了。

    慕玨現(xiàn)下也后悔收下國師進獻的絨猴，不是所有的寵物都會如慕娉婷一般知文識字，不亂吵亂鬧。

    這么一對比，還是巴掌美人更得他心意。

    慕玨道:“往后朕都不會再收養(yǎng)別的寵物了，如何?”

    慕娉婷目光復(fù)雜，她記得慕玨的要求是讓她待在他身邊一年吧？

    他說的往后，不會指一輩子吧？她可沒想過一輩子都在太極宮，當皇帝的寵物。

    慕娉婷剛想提醒慕玨，其實他斷不用說那么久遠的話。

    只見他很快讓付春城拿出一箱紅木匣，里面放滿了圓潤十足的珍珠。

    慕娉婷被皇帝放在了珍珠堆上，蓮紗裙層層疊疊，隱隱露出雪白玉腿。

    “絨猴毀壞的東西，朕會讓人幫你一一恢復(fù)，衣裳也重裁，好不好?”

    “這些珍珠都是你的，算是朕給你的補償?！?/br>
    慕娉婷心驚，慕玨出手挺大氣。

    人坐在珍珠堆里的感覺好爽，比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偷偷哭好多了。

    她終于理解那些妃子費勁心機爭奪皇帝的寵愛是為什么了，不僅是為皇寵，還有那些好看的金銀首飾。

    為一個寵物，慕玨能為她做成這樣，不知以后他若是遇上心愛的女子，又會如何?

    “在想什么?”

    慕玨望著坐在珍珠堆里的巴掌小美人，人雖小，卻是絕色天成的美人，珍珠都比不過她的肌膚白皙玉滑，艷若芙蕖，腰肢芊芊，一時有明白旁人說柔嘉公主可傾城，是什么意思了。

    慕娉婷不知慕玨在想什么，只知道皇帝往后只養(yǎng)她一個，那她就有更多機會，親近慕玨長高個子了。

    她從紅木匣里跳出來，走到他袖邊說，“天氣好熱，有沒有什么解渴的東西吃?”

    自然是有的。

    慕玨將她帶去到雁云亭，宮人切了西瓜放到石桌之上，慕娉婷人長得小，西瓜片都快有她三個人高了，像是一座座大紅山。

    雪泡豆兒水、冰雪冷圓子、冰鎮(zhèn)酸梅湯等冰飲一碗碗的擱放在桌上，讓人看得眼饞。

    當然，比這更惹人眼的是櫻桃酥山，冰塊被磨成了細粉捏成險峻山巒，頂峰澆灌上甜蜜，櫻桃、荔枝擺放在酥山上，像是滾落的雪球。

    慕娉婷夏日最喜歡吃的便是酥山了，但成帝只許她隔三日用一碗，她根本吃不夠，現(xiàn)下她變小了，酥山于她來說，就真成了一塊山，人變小后的快樂又來了。

    “你吃得完這么多嗎？”

    慕玨看著巴掌大的小人，再看看有她六倍大的酥山，懷疑慕娉婷小小一個，根本吃不完那么多。

    慕娉婷拿著她專用的小勺，急道:“我吃得完?！?/br>
    她小口小口地鏟著吃，看在慕玨眼里，就跟小土撥鼠打地洞一樣有趣，眸間露著隱藏不住的笑意。

    趙太后遠遠見皇帝獨坐在雁水亭，根本沒看到慕娉婷在酥山下吃冰飲吃得正痛快。

    “有人來了！”

    這話嚇得慕娉婷立刻鉆入了慕玨的衣袖里，慕玨很想讓巴掌小人躲在他袍下，奈何她鉆得太快，根本沒有讓他制止的機會。

    偏慕娉婷鉆進他的袍子后，還一直往他最里面鉆，他咬牙切齒:“慕娉婷，你別亂碰！”

    趙素邱進到雁水亭，見桌上放著這般多膳食，引著自己的侄女趙令絡(luò)到慕玨跟前道:“天氣熱得慌，皇帝不介意我們與你同坐吧？”

    站在趙太后身后的女子身上穿著藕色齊胸襦裙，朱唇粉面，亭亭玉立，如一支粉荷般嬌麗動人。

    趙太后將她引到這兒，也是想將她引薦給皇帝做后妃，端看她這侄女能不能籠絡(luò)住皇帝了。

    她睨了趙令絡(luò)一眼，小姑娘凝笑走到慕玨跟前行禮，“表哥！”

    慕娉婷躲在皇帝的衣袖，聽到趙太后將她的侄女帶過來，一下便想到了趙令絡(luò)的名字。

    絨猴一走，倒是有人過來跟她爭寵了?

    第二十二章

    慕娉婷藏在慕玨袖中，聽趙令絡(luò)親切地喊慕玨表哥，心里一陣惡寒。

    趙令絡(luò)還真會攀關(guān)系，慕玨的生母不過是趙太后一脈的遠支，同太后的血緣都淡薄了，算是她哪門子表哥?

    慕玨一手支頜，著一襲白色銀紋龍袍，修長身姿端如白鶴，儀表不凡，容貌俊美。不少貴女都盼著新帝能早日選秀，入宮伺候慕玨，奈何宮中遲遲沒有詔書下傳。

    趙令絡(luò)入宮侍奉趙太后，見年輕的新帝長得這般俊美，一顆芳心很快淪落。

    趙太后打聽到皇帝現(xiàn)下在雁水亭，讓趙令絡(luò)隨她去見皇帝，她想都沒有多想，便同意了。

    她知道趙太后是想將她推給慕玨，做皇帝的女人，至于是否能為后，趙太后暫時無法保證，但妃位是總少不了的。

    趙令絡(luò)看慕玨的目光含情脈脈，叫表哥的時候聲音綿軟得能掐出水來。

    慕玨神色淡淡，“趙小姐既然入宮，還是得懂宮里的規(guī)矩。若是你真不懂禮數(shù)，不識尊卑，那朕就讓宮里的嬤嬤好好教教你規(guī)矩?！?/br>
    趙令絡(luò)聽出皇帝的意思，是不喜歡聽她喊他表哥了。

    她也知道，慕玨終究不是從前不受寵的皇子了，他現(xiàn)在是皇帝，連姑母都忌憚他幾分，不敢強壓慕玨立她為后，只好多召她入宮，引她到皇帝跟前露臉，盼著她的美色能夠打動皇帝。

    趙令絡(luò)尷尬一陣，朝趙太后看了一眼。

    趙太后笑道:“大家都是趙家人，令絡(luò)是我侄女，叫陛下一聲表哥不為過。”

    她的目光移到石桌上的酥山，已經(jīng)被人給動過了，只剩下雪泡豆兒水碗里的冰飲最多，應(yīng)是沒被人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