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骨 第7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從怪書開始、我真不是深淵之主、和女主光環(huán)作對的下場(GL)、我的秘書小姐、她渣了大佬(GL)、穿成虐文女主的替身(GL)、穿成男主和反派的白月光、罪源(骨科,親姐弟)、丹特麗安的記事簿(西幻NPH)、我的技能界面
或者說,在那個跟自己幾乎長的一模一樣的人身上。 王換移開了目光,不再去看光頭,邁步朝前走去。走過煙欄,那股氣味又一次被食坊中漂來的食物的香氣所覆蓋。狗鎮(zhèn)鬼市里的食坊,有一股人間煙火的氣息,還有牛羊rou淡淡的腥膻氣。王換在食坊跟前駐足停下,他想看看,這個食坊里有沒有一個賣涼茶的小姑娘。 但王換沒有看見賣涼茶的姑娘,涼茶,那只屬于南方,北方的人,尤其是這種偏遠地方的人,或許都沒有聽說過涼茶是什么東西。 王換越過食坊,遠遠的就看到了卦攤。卦攤的招牌,依然高懸,板屋外面依然有一張桌子,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依然靜靜坐在桌子旁邊。 王換走過去的時候,那人抬頭看了看他。這是王換第二次來到狗鎮(zhèn)鬼市,多少都比昨天要鎮(zhèn)定一些。他在桌子前頭坐下來,掏出煙,遞給對方一支。 這人看起來煙癮也很大,點燃香煙之后,恨不得一口就抽掉一半兒。兩個人默默的抽著煙,時不時的就透過飄散的煙霧,偷偷看對方一眼。 “今天我還要卜一卦?!?/br> “寫個字吧?!?/br> “不是。”王換把對方推過來的紙筆重新推回去,說道:“我不是給自己卜卦,我是想卜算一件別的事情?!?/br> “什么事?” “狗鎮(zhèn)的事。”王換抬頭,他的目光無法穿越那么遠,望到遠處沉浸在夜色中的狗鎮(zhèn),但他還是眼望著狗鎮(zhèn)的方向,說道:“狗鎮(zhèn)以前的事。” 那人叼著煙卷,瞇起一只眼睛,望著王換,似乎沒有想到王換會突然問起這件事。 但很快,他就重新低下頭,把煙卷從嘴里拿下來,彈了彈煙灰。 “怎么,這件事不能算?” “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還算什么?”那人搖了搖頭,說道:“卜算,是卜算以后的事,還沒有發(fā)生的事?!?/br> “那你直接跟我講一講,狗鎮(zhèn)的故事吧。卦錢是多少,我照付?!?/br> “那是以前的事了,很慘,每個人都不想提起,估計,也沒有人想知道?!睂Ψ絿@了口氣,朝周圍看了看,說道:“狗鎮(zhèn),那時候還不叫狗鎮(zhèn),只是因為這幾年開了狗場,所以才叫狗鎮(zhèn)。狗鎮(zhèn)還有附近的三個村子,人全部都死絕了?!?/br> 王換聽著這個人的話,覺得他說的是真的。馬王爺也是這樣說的,狗鎮(zhèn),還有三個村子的人,全部喪命在那個飄雪的冬夜里。 “人是怎么死的?” “我不想提了?!睂Ψ接幸稽c排斥這個話題,畢竟,那種血腥殘酷的往事,親眼目睹是一種痛苦,講述起來,同樣是一種痛苦。 “我聽人說,狗鎮(zhèn)和附近的三個村子,人并沒有死絕。”王換頓了頓,試探著說道:“有人說,有一個人意外的逃生了,沒有死。” “嗯,的確有一個人逃了出去,沒有死。但是,瘋了。” “那個人,現(xiàn)在還活著嗎?能找到他嗎?” “活著,能找到。”這人看看王換,突然咧嘴笑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個人,就是我?!?/br> 王換的后脊梁不由自主的冒起了一股寒氣,盡管有的事情他已經(jīng)隱隱察覺,否則也不會這樣直接問出來,可是真正聽對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是讓人非常的惶恐,畏懼。 吱呀…… 王換還沒有再接著說話,身后板屋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等這個人走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人,小小的板屋里,容納了好幾個人,等他們全部走出來的時候,王換只覺得自己的牙根子有些發(fā)癢。 第143章 墨鏡后的世界 從板屋走出來的幾個人,王換全都認識。老瞎子,大啞巴,小啞巴,獨臂人,黑魁…… 黑魁的背上,背著一個背簍,老斷就坐在背簍里,手里拿著一瓶酒,慢慢的喝著,目不轉睛的望著王換。 這幾個人從板屋走出之后,就貼著板屋的墻根,一字排開,蹲了下去。幾個人保持著一種姿勢,保持著一個表情,都微微抬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王換。 這一刻,王換心頭的感覺,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可以認錯別的人,卻絕對不會認錯這些十不全的殘余人員。他們一起度過了三年多的時光,朝夕相處,尤其是黑魁和老斷,跟王換幾乎形影不離。 王換的目光呆滯了,曾幾何時,他也后悔過,后悔自己因為當初和十三堂的事,而得罪了老瞎子他們。王換想過,不止一次的想過,想把老瞎子他們給找回來。 但王換也知道,人生的相逢和離別,并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有的人,只要走了,就是永別。 王換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老瞎子他們了,可他萬萬沒有料到,在這個距離西頭城萬里之遙的西北小鎮(zhèn),他又一次看見了對方。 王換的腦子跟著眼神一起恍惚起來,他忘記了馬王爺講的那個故事,忘記了狗鎮(zhèn)的鬼市,很可能就是一場虛無的夢幻。他的手輕輕一抖,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用。”對面那個人搖了搖頭,示意王換坐下:“沒必要這樣,都是已經(jīng)走過的人了,這一輩子,下一輩子,都不再有緣分?!?/br> 王換聽不懂這個人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腦子好像突然清醒了過來,或許是鬼市里漂蕩的氣息,也或許是墻根那幾個人的目光,讓王換感覺到了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難受刺激著王換,讓他本來已經(jīng)混混沌沌的心恢復了些許鎮(zhèn)定。他心里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板屋前的幾個人,一定不會老瞎子他們。 至少,不是自己認識的老瞎子。 “你應該好好想一想了。”那人坐在王換對面,使勁的抽著一個快要熄滅的煙頭,說道:“你現(xiàn)在走的這條路,究竟應該不應該,究竟該走不該走。”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說了算?!蓖鯎Q聽得出來,對方可能是在說挽救秀秀的事。這件事,對方能夠用五指天機推算出來,實在很出乎王換的意料。但這些年,無論誰,只要試圖說服王換放棄這個執(zhí)念,王換就會感覺煩躁,壓制不住的煩躁。 那人可能看得出,王換有些惱火,自失的笑了笑,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可能在我再來,你做的事情,是白費力氣,但在你看來,你覺得這一切都值得?!?/br> “這和你沒有關系。”王換對這個人產(chǎn)生了一種排斥,還有隱隱的反感。但是,他沒有說破,因為他的腦子至少是清醒的,他還記得自己來到鬼市的初衷,就是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而且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給弄清楚。因此,王換換了個語氣,壓住心中的煩躁不安,又給對方遞了一支煙,說道:“說點別的吧,我不想聽人說這些?!?/br> “你想說什么?” “我好歹也照顧過你一次生意,算是你的主顧,你的名字,能跟我說說嗎?” “我叫王換?!睂Ψ胶芷届o的說道:“其實我不是這兒的人,我家在很遠的地方,那邊有山有水,家附近有一座常青山。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我家不遠處,就是一片竹林,這邊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竹林是什么樣子?!?/br> 對方如訴家常,語氣平緩,但是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根鋼針,在扎著王換的耳朵。王換的手又開始發(fā)抖,本來平息下的心緒,在此刻像是一片澎湃的汪洋,又掀起了一片一片驚濤駭浪。 王換有些忍不住了,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形容。王換開始遲疑,也開始迷惑,他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也會叫王換,也會知道在很遠的南方,有一座常青山。 這個時候,王換的手好像下意識的伸進了自己的口袋,他還記得在進入鬼市之前,麻貴曾經(jīng)和自己說過的話。 當自己感覺到萬分迷惑的時候,把這副墨鏡戴上。 王換拿出了墨鏡,在戴上墨鏡之前,那個也叫做王換的人突然伸手攔住了他。 “怎么?” “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嘗試,因為你一旦嘗試了,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受那種后果。” 王換撥開了對方的手,此時此刻,王換對這個人的感覺差到了極點。他很干脆,沒有再給對方任何機會,抬手就把麻貴交給自己的墨鏡戴了上去。 在戴上墨鏡的那一瞬間,王換的所有感覺都消失的一干二凈,他只覺得,自己可能是要瘋了。 透過墨鏡,王換看見狗鎮(zhèn)鬼市蕩然無存,周圍沒有板屋,沒有縹緲的燈火。 頭頂,是一輪似乎帶著血色的彎月,風在呼嘯,王換的眼前是一片落滿了枯枝敗葉的樹林。 樹林里到處都是人,但這些人,全部被吊在樹上。風吹過的時候,這些人耷拉著四肢和腦袋,身軀隨著風不斷的左右擺動。 這副墨鏡,讓王換的眼睛看見了原本看不見的一些東西。風不停的吹,他有點受不了了,因為他能看見,吊在樹林邊緣的那幾個人,赫然就是黑魁,老斷,老瞎子。 數(shù)不清的人,就這樣被吊在了這片樹林里,周圍看不到一滴血,但是這樣的場景,卻如同一片修羅地獄。 所有的人,在那個冬夜,都被吊死了,只逃出去一個人,而且還變瘋了…… 王換只覺得自己的牙根又一次開始發(fā)癢,癢的難受。他下意識的轉過頭,想要看看那個叫做王換的人還在不在。 但他看不見那個人,那人仿佛一陣風,在王換帶上墨鏡的時候,瞬間消失于無形。 眼前的這一幕情景,王換是無法理解的,即便看見了,也無法理解。他站在原地,看著老瞎子和黑魁的身影。老瞎子,黑魁,他們兩個的身軀被風吹動,左右搖擺的時候,透過間隙,王換看見吊在他們身后的那個人。 那是道人,王換不會認錯,一定是道人。 這個時候,王換在極度的驚恐之下,陡然間挺了挺身軀。驚恐到了極點,自然也就沒什么可害怕的了。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他要再朝前走一走,他要看看,看看這片見鬼的樹林,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換邁開腳步,直接朝前走去。其實,很多事情,他已經(jīng)心知肚明,眼前的情景,并不是真實的,只是一片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的虛影。只是借用了麻貴的墨鏡,自己才看到了這些。 然而,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這些虛影只要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世上那么多人,為什么王換看不見別的人吊在這片虛無的幻境中,卻偏偏看到了這么多自己認識的人? 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 王換朝前走著,心里想到,這些情景并非真實的,至少不是現(xiàn)在發(fā)生的,他就平靜了點。在樹林里穿行,眼前一具一具吊在樹上的尸體,就好像鄉(xiāng)下過年之前熏出的臘rou,一塊一塊,掛在屋檐下,院子中。 樹林并不算很大,王換忍著心頭所有積壓起的情緒,不斷的邁進。過了一會兒,他看見了一個被吊在樹上的死人。這個死人在所有人里面,顯得有些另類。 王換認得出,吊在樹上的人是桂花油。桂花油的頭發(fā)梳理的油光發(fā)亮,他還穿著那件粉色的衣服,外面披著一件外套,王換似乎還能聞到一股隨著風漂來的桂花油的氣息。 桂花油的身子在輕輕的擺動,擺到左邊,又擺到右邊。桂花油的鞋子丟了一直,軟踏踏耷拉下來的雙腳上,只穿著一只鞋。 這個時候,王換看見桂花油的手里,捏著什么東西。光線昏暗,王換看不清楚,他慢慢的靠近了一點,等他走到距離桂花油只有一步遠的時候,他終于看見,桂花油的手里捏著的,是一張揉成一團的白紙錢。 此時此刻,王換猛然想起,自己進入鬼市的時候,曾經(jīng)丟給桂花油一塊大洋,讓桂花油去吃碗面。 大洋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白紙錢。 王換終于承受不住了,他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但他一直都在強撐著。當承受達到極限的時候,只需要一根稻草,輕飄飄的稻草,就可以把他壓垮。 王換猛然大喊了一聲,發(fā)瘋一般的朝前狂奔,他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見鬼的樹林。 第144章 收尸 這時候,王換才真正體會到,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遇到心中的迷惑,每個人都會全力以赴的尋找答案,尋找真相,甚至為之不惜付出沉重的代價??蛇@些人在尋找真相之前,總是會忽略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真相,是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 此時此刻,王換顯然有些承受不住了,他被眼前的情景刺激的將要發(fā)瘋。他混亂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逃離這里,再也不管狗鎮(zhèn)的鬼市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換匆忙之中一邊朝前踉蹌前奔,一邊取掉了墨鏡。墨鏡被取掉之后,小樹林不見了,樹林上面吊著的那些尸體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荒蕪,好像這地方一百年都沒有人來過。 狗鎮(zhèn)鬼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王換已經(jīng)不在乎這些了。他無法想象,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去查探狗鎮(zhèn)鬼市的秘密,自己將會承受怎么樣的代價。他放棄了這個打算,放棄的非常徹底,不管狗鎮(zhèn)鬼市到底有什么玄虛,王換都不再去刨根問底。 他踉蹌著繼續(xù)朝前跑,想要找到麻貴,然后一起離開這里,回到狗鎮(zhèn)。最開始的時候,王換并不覺得麻貴陪同自己到這兒來,究竟能起什么作用,到了這時候,王換才明白,麻貴就好像一個智者,在點化迷途中的自己。 跑著跑著,王換的腳步放慢了,手里的墨鏡啪嗒一聲,掉落在了腳下的塵土中。 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孤零零的歪脖子樹,歪脖子樹早已經(jīng)死了,只剩下了沒有生命的樹干。這一瞬間,王換看見歪脖子樹上吊著一個人。 那個人就和自己剛才透過墨鏡所看到的樹林里的人一樣,吊死在了樹上,夜風吹過的時候,這個人的雙手雙腳,都軟綿綿的耷拉著,身子隨著風,左右輕輕的擺動。那模樣,宛若一只放置了許久許久的古舊的鐘表的鐘擺,落滿了灰塵。 王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身手摸了摸,墨鏡已經(jīng)摘掉了,他現(xiàn)在所看到的,應該都是真實的一幕。 那個被吊在歪脖子樹上的人,赫然就是麻貴。 王換有些遲疑,他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他下意識的朝前走著,走的很慢,卻沒有停止,一直走到了歪脖子樹跟前。 這時候,王換可以看的很清楚,那個人,就是麻貴。麻貴不知道什么時候死的,身子好像還沒有完全僵冷。然而,麻貴臉龐上所籠罩的一層死灰的氣息,已經(jīng)足以說明,他真的死了,沒有一絲活氣。 王換站在樹下,腦袋完全石化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反應。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的轉過身,走到剛才立足的地方,把那只墨鏡撿了起來。 王換知道,這件事,一定沒有答案了。他的預感很強烈,他覺得在看不見的黑暗里,有一只看不見的黑手。這只黑瘦阻擋了王換的視線,讓他看不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