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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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安和村,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進(jìn)村口的時候,老柳樹下照例一群剛吃過晚食的村里人聚在一起下棋嘮嗑,他們都看見了沈文宣,還有他車上的東西。 但天色昏暗,沒看清沈文宣懷里抱著個人。 哎,這又是去縣里買東西了?正在納鞋底的村婦伸長脖子瞅著沈文宣的牛車逐漸走遠(yuǎn),一邊小聲說道,上面的被子好像是縣里成衣鋪的,那得多少銀子?。课抑豢创謇镒≈嗤叻康睦仙蚣屹I過。 老沈家?哼,他家早就不行了,也就只剩下那座房子看著闊氣。沈二嬸子細(xì)聲細(xì)語地道:前天我還看那老兩口想要砸沈小子家的門呢。 啥?!砸門?周圍幾個村婦頓時來了興趣,催促沈翠蓮快講,這怎么還砸起門來了,半年前老沈家不是都和沈小子斷絕關(guān)系了嗎 除了這幾個村婦,其他人想到半年前鬧得那么大的事,也都瞅了過來,那時候沈小子還在沈家門口跪了一天一夜呢,最后被沈老婆子拿掃帚趕走了,哪成想就過了半年,沈家小子又回來了,還混出了人樣。 沈二嬸子就喜歡被所有人注視的感覺,微揚(yáng)著頭將那天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 你們看前幾天,那沈家二兒媳竟然買了一個奴籍的雙兒給自己小子當(dāng)媳婦兒,說明老沈家早就不行了,這不,看沈小子回來了,又跑去認(rèn)親了,呵。 有個村婦說道:那徐氏不是說是買來當(dāng)妾的嗎?他們家就一個寶貝兒子,子嗣單薄,想要多一個人傳宗接代。 你還真信啊?沈二嬸子夸張地笑了一聲,這買妾哪個不是有個正經(jīng)媳婦之后再買的?就他家先買個妾?也不怕正經(jīng)姑娘不愿意嫁到他們家。 你沒看見一個月前沈家向村長家提親嗎?禮剛進(jìn)了門就被扔了出來,明顯是彩禮不夠,看不上老沈家。另一個村婦幫腔道。 那親是老沈家二郎親自去提的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沈二郎不會說話,興許不是彩禮不夠,就是說了不中聽的話。開腔的是個漢子,跟老沈家關(guān)系不錯。 是是是,沈二郎嘴上功夫不行,但沈家大郎家里那兩個年長的兒子還沒娶呢,這沈家二郎著什么急?沈二嬸子笑道,話里藏刀。 怕不是前頭兩個娶完媳婦,就沒錢給沈二郎家里娶了。 你們看看最近半年老沈家都買過什么?我可聽說了,當(dāng)初是沈小子一個人養(yǎng)著沈家這一大家子的,結(jié)果老沈家就因?yàn)樯蛐∽由艘粓霾【桶讶私o扔了,現(xiàn)在沒錢了,又想跟人家好好處了,嘖嘖嘖,這臉皮還真夠厚的。 你老盯著老沈家做什么?沈家欠你的呀?!再說,沈小子有錢說不定是他那個□□娘 那個漢子還沒說完就被捅了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漢子也知道規(guī)矩,自知失言了,就沒往下說,村里出了個妓子這事是奇恥大辱,誰都緊緊瞞著,就怕被別的村知道,覺得安和村風(fēng)氣不好,不把閨女嫁到安和村來。 這妓子還是沈家的大女兒自愿進(jìn)去當(dāng)?shù)模嫠麐屬v! 要不是當(dāng)年沈家老太氣得要上吊自殺,村長不想把事情鬧大,讓誰都瞞著,要不然這老沈家早就被趕出去了。 沈家為平眾怒也將大女兒從族譜上除名,就當(dāng)從來就沒有這個人,見人就罵,痛心疾首,村里人看著,怒氣也消了一些。 漢子嘆了一口氣:老沈家就算有不好的地方,但人家也是真心善,出了那樣的事還愿意留了沈小子,現(xiàn)在就是把沈小子的皮給扒了也是他該受的! 周圍的人點(diǎn)頭附和,沈二嬸子沒再說話,暗自翻了一個白眼,怎么?他們家當(dāng)初捅了那么大一個簍子,現(xiàn)在還得讓她歌功頌德不成?收不收留沈小子關(guān)她什么事? 真要說起來,這整個老沈家加上沈小子都不是好東西! 沈文宣直接把牛車趕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下車拴好繩子,給牛喂了把茅草,打算明天再去還給張家。 焦詩寒在沈文宣放開他時就睜開了眼,此時迷迷糊糊地在牛車上站起來,牛車不穩(wěn)地晃了一下,他險(xiǎn)些從牛車上摔下來。 沈文宣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沒事吧? 焦詩寒點(diǎn)了點(diǎn)頭,順勢往沈文宣肩上一趴。 想被抱下去的意思很明顯。 沈文宣滿臉問號,但形勢所趨,他還是拖著他的后臀把他抱了下來。 這是哥哥該做的事? 沈文宣疑惑,但沒有太在意。 焦詩寒被晚間的風(fēng)一吹,迷迷糊糊的腦子清醒了一點(diǎn)兒,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么,耳朵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紅,暗自檢討自己沒分寸。 這以后就是你的住的地方了,自己到處看看。沈文宣抱著被褥往臥房走,一會兒晚食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兄長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焦詩寒下意識地跟著沈文宣。 進(jìn)了臥房,沈文宣點(diǎn)了燈。 腳下的地板是木頭做的,焦詩寒好奇地打量,趁沈文宣在床上鋪被褥,偷偷用腳底蹭了蹭,蹦了兩下。 窗戶上的鏤空焦詩寒之前常見,但還是第一次見人用竹子做的,于是走至窗前抬手摸了摸。 阿焦,沈文宣很快鋪好床,拉好炕屏,以后你睡在這一邊,我睡另一邊。 靠窗的位置容易被風(fēng)吹,沈文宣就把這塊留給了自己。 焦詩寒回頭左右看了看沈文宣指的兩塊地方,目光逐漸呆滯:......兄長要和我一起睡嗎? 嗯,家里就這么點(diǎn)兒地方,等以后有錢了,再給你建一個新房間。沈文宣抬手?jǐn)]了一下他的頭頂安慰道。 時間不早了,沈文宣去了廚房。 焦詩寒看著只被炕屏分開的兩張床,渾身彭地滾滾冒蒸汽,不可忍受地蹲下了身,雙手捂著發(fā)燙的臉,躲在斗篷里縮成一團(tuán)。 這次不僅耳朵,連臉頰、脖子都紅了個透,內(nèi)心極其不平靜。 啊啊啊啊?。≡趺纯梢赃@樣! 那樣睡不就是同床共枕了嗎?同床共枕的話不就是......夫夫?! 焦詩寒吐出一口熱氣,眼神透過指縫水潤潤地盯著床,有些迷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害怕、恐慌、戰(zhàn)栗但又裹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沈文宣掀開面盆,里面的白面已經(jīng)發(fā)酵好了,往里加了一些面粉就開始揉,最終揉成一個個拳頭大的饅頭。 揉好的饅頭要靜置一會兒,沈文宣打了兩個雞蛋攪拌好,加點(diǎn)兒鹽,和開始脹大的饅頭一起放入蒸籠。 上次在縣里趕集買的豆腐還沒有動,沈文宣在籮筐里挑挑揀揀,將買的幾個香菇拿出來,簡單做了香菇豆腐湯,做魚頭豆腐湯會更好些,但是他沒魚頭。 除此之外又做了酸辣土豆絲,考慮到要清淡,沈文宣沒有加辣椒,做成了偏酸口味的菜。 灶臺邊上掛著的豬rou還有剩,沈文宣拿下來在案板上剁碎,加上少許蒜末和鹽腌上一會兒,再淋在切好的冬瓜片上,撒上小蔥,最后在饅頭上加一層蒸籠,放入其中清蒸。 在等著的時候,沈文宣剝?nèi)ブ窆S皮,切成絲,放蔥、姜、鹽翻炒,做了清炒竹筍絲。 最后在出爐的雞蛋羹上滴了兩滴香油,白胖饅頭裝進(jìn)竹子做的饃框子里,所有菜都一一端去了堂屋的餐桌上。 阿焦,吃飯了。 沈文宣一手端一碗湯,放在餐桌兩頭,順手把身上的圍裙解下來。 焦詩寒聽到聲音在門口醒過神兒,他站在這里很久了,因?yàn)樗浀眠@里,前面再走不遠(yuǎn)就是......他被鞭打的地方。 這段時間過得太過安逸,讓他差點(diǎn)忘了自己是暗雙這個事實(shí)。 阿焦? 堂屋里沈文宣的聲音再次傳來,焦詩寒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轉(zhuǎn)過身開口回了一聲,抬腳去了堂屋。 一柱香前還全身羞恥、熱烈得難受,而現(xiàn)在所有熱度消失殆盡,連呼出的空氣都是冷的。 焦詩寒踏進(jìn)去的時候?qū)χ肋叺戎纳蛭男α诵?,但明顯興致不高。 沈文宣等他坐好,把筷子遞給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冰得像一塊冷玉,不禁皺眉: 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焦詩寒聞言搖搖頭:就一小會兒。 說完就緊接著問道:兄長,你會做很多菜嗎? 沈文宣看著他沉默了一兩秒,順著他的意思改變了話題,嗯了一聲。 我也......是我記得,我會做很多菜,就......腦子自己有的東西......我以后也做給兄長吃吧。焦詩寒垂眸盯著自己的湯碗有些慌張,險(xiǎn)些又說錯話了。 沈文宣把雞蛋羹推給他:以后再說吧。 他這個弟弟怎么跟他回來了還是會不安?他在外面站著......沈文宣一頓,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好像找到了癥結(jié)所在。 焦詩寒挖起雞蛋羹嘗了一口,口感嫩滑,很好吃,但他有些食不知味,一抬頭突然見沈文宣的前面的桌子沒有,只有自己有,趕忙挖了一口遞到沈文宣的嘴邊。 沈文宣夾菜的動作一頓,抬眼帶點(diǎn)兒迷茫的表情望過去。 究竟是自己太封建主義了,還是對面太貼心小可愛了? 沈文宣愣神間,焦詩寒以為他不喜歡這樣,猶豫著縮了回來,沈文宣抓住他的手,將他勺子里的雞蛋羹吃了。 好吃,不愧是我做的! 沈文宣夾了一筷子rou沫蒸冬瓜到阿焦碗里,焦詩寒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嘴角彎起笑了,小口小口吃著碗里的冬瓜。 焦詩寒的飯量很小,連一個饅頭都沒有吃完,沈文宣幫他代勞了,吃完自己的兩個,又把他剩的半個吃掉了。 晚上沈文宣監(jiān)督他喝完藥,喂了塊蜜餞到他嘴里,前幾天送給他的蜜餞看起來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跡。 沈文宣嘆了口氣:你省著做什么?等你吃完了,我再給你買。 焦詩寒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但心里已經(jīng)在想著要如何開始掙錢了,他不能一直靠著兄長養(yǎng),但心里的盤算還沒有噼啪算好就被沈文宣打斷,被催促著刷牙、上床、睡覺。 他身上脫去衣服,只剩下褻衣,能清晰感受到底下被褥的微涼和柔軟。 沈文宣就坐在不遠(yuǎn)處,還沒有上床。 焦詩寒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手指忍不住抓緊被子。 沈文宣坐在書桌邊借著油燈翻看原主留下的三本書,一邊看,手指一邊在桌上滑動練習(xí)繁體字。 筆墨紙硯太貴,預(yù)留的生活費(fèi)根本不夠,那十兩本金是留來嘗試火鍋的,至于開店的銀子,沈文宣還沒有。 七天啊,沈文宣斜拄著頭想著,得掙點(diǎn)錢。 去賭? 不行,他都說原主賭博是蠢了,那他去賭豈不是明知蠢而犯蠢。 賣圖紙?沈文宣想過之后默默把這條劃掉。 賣出曲轅犁的圖紙已經(jīng)夠引人注目了,如果再來一個,這地方他怕是待不下去了,前后反差太大,被當(dāng)成妖魔附身都有可能。 還有什么? 沒錢沒地沒關(guān)系,再刨去黃賭毒以及自己半吊子的工匠技術(shù),他好像只剩下個巴子力氣了。 那......難不成去扛麻袋嗎? 第19章 豎日早晨,沈文宣睜開眼,旁邊的阿焦還在睡,不知道這小孩昨天怎么回事,一直折騰到半夜才沒了動靜。 沈文宣抻了個懶腰坐起來,將窗子稍微推開一條縫,外頭早已日光大盛。 唉,又是熟悉的晚起的感覺。 真是邪了門了,怎么每次和阿焦睡在一起就會睡得這么沉? 沈文宣回頭看向陷在被子里還睡得很沉的阿焦,臉頰睡得粉撲撲的。不由自主地,他多盯了一會兒,沒忍住,越過屏風(fēng)用食指點(diǎn)了一下他的臉頰。 好軟。 沈文宣笑了,臉色柔和,回身將打開的窗戶縫隙關(guān)上,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下了床。 站在院子的一角,沈文宣本來拿著一節(jié)柳枝沾點(diǎn)兒牙粉正在刷牙,突然聽見不遠(yuǎn)處一陣旗鼓喧天響,那一對鈸打得,驚得他差點(diǎn)兒拿不穩(wěn)手里的木杯。 村里不少人從門前經(jīng)過去看熱鬧,沈文宣沒興趣,進(jìn)廚房做早飯了。 簡單煮了兩碗面,打上兩個荷包蛋,阿焦還沒有醒,沈文宣先吃完了自己的這一份,另一份放進(jìn)蒸籠里溫著,然后點(diǎn)燃小爐子,開始用小砂鍋熬藥。 小火爐和小砂鍋都是趙大夫借的,等阿焦病好了得還回去。 昨天向張家借的牛車還在院子里,沈文宣看了臥房的房門一眼,內(nèi)心有一絲糾結(jié),張家離這里很近,來回不過十幾分鐘,出去一會兒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沈文宣想著,一邊牽著牛出了院門,走出一段距離,又停住。 他弟弟那么軟綿綿的樣子讓他不放心啊,又折返了回去把院門關(guān)上了再走。 張嬸子。 沈文宣站在張家門外牽著牛叫了一聲,這個點(diǎn)兒張家三兄弟都去地里干活了,只有張大娘在家里。 哎喲,這牛車我讓鐵牛去牽就行了,怎么還讓你跑一趟。張大娘大腿一拍,連忙放下手里的簸箕,跑過來接過沈文宣手里的牽繩。 本來就不遠(yuǎn),我送過來就行,嬸子你太客氣了。沈文宣一邊說著眼睛逐漸聚焦在張大娘養(yǎng)的雞上邊,個大rou厚,比他那幾個小竹雞可壯碩多了。 張大娘拴好繩子回頭一看,笑了:怎么?你想吃雞了?想吃就自己去抓,不用跟嬸子我客氣。 沈文宣笑著搖搖頭:不知嬸子還有沒有雞蛋,家里吃完了,想買點(diǎn)兒。 雞蛋啊,有有有,等我去給你拿。 張大娘做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很快就從屋里拿出一籃子雞蛋塞給沈文宣:這村口每月初一、十五就會有集市,你想要什么東西別每次都往縣里跑,來回好幾個時辰,也怪累的。 再有,你回村也有一陣了,也該找個營生了,嬸子知道你本事大,但也不能這么坐吃山空啊, 張大娘說到這兒突然降低了音量,我可聽說了,那老沈家的老兩口是不是前天去找你了?你聽嬸子的,別被他們忽悠了,做事都顧著自己,管他們做甚,孝順是好事,但長輩不慈,還想要晚輩孝順,那不是說夢話的嗎? 沈文宣笑了,點(diǎn)點(diǎn)頭,老沈家找他是遲早的事,所以沈文宣也沒什么驚訝的,只覺得眼前的老婦人怎么這么可愛。 還有啊,這財(cái)要藏著一些,不藏著就漏了,你可不知道你每次從村口回來的時候,有多少人盯著你,都說你發(fā)財(cái)了,小心他們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