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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28節(jié)

    曹盈看著她的樣子,總算知道館陶公主和阿嬌的蠻橫都是傳承自誰的了——更是認(rèn)清了太皇太后這些日子來,對自己是多有縱容的。

    只是太皇太后到底明事理,對事不對人,也有那個資本去宣泄這戾氣,后二者卻只是單純性格缺陷。

    這戾氣不是沖曹盈而來的,但還是讓她駭住了,身子僵得不敢動,只任老人因心情將手扣在自己肩上。

    有點(diǎn)疼,她小小嗚了一聲。

    聲音很小,但是還是將太皇太后從思路中驚了出來,連忙松了手。

    她還從來沒有向旁人這樣仔細(xì)剖析過自己的想法,一般人不配來聽,劉徹也沒那個耐心聽這長篇大論。

    劉徹對她只是表面恭謹(jǐn)順從,她哪里看不出來,目越盲,心就越亮堂。

    “我知道,皇上也不愿意我壓著他?!碧侍缶従?fù)鲁鲆豢跉猓谅曊f道。

    曹盈一驚,雖然明知道日后仍是劉徹穩(wěn)坐皇位,但是仍不可避免地慌張為劉徹辨道:“曾外祖母,您不要誤會舅舅,舅舅對您是純孝的?!?/br>
    大漢以孝治天下。

    若是太皇太后不滿劉徹,起意廢他,單憑這“孝”一個字就可以做到。

    要知道,王太后的母家可沒什么勢力,就算田蚡做了三公,只太皇太后一句話便可免了。

    朝堂上表面上全是劉徹的大臣,有資歷深的可能會為劉徹說話,但是與太皇太后比起來,他們?nèi)际呛筝?,話語的輕重?zé)o法相較。

    政治上行不通,那便只能看力量上了。

    如今可調(diào)控天下兵力的虎符,景帝在臨終的時候就已經(jīng)交給了太皇太后。

    劉徹所擁有的,只是在上林苑那一支日常陪他狩獵玩耍的羽林軍,遠(yuǎn)離長安難以調(diào)度。

    且就算羽林軍效忠劉徹,也不可能為此與太皇太后作對,與朝廷作對。

    這也是劉徹敢怒不敢言,只能通過向阿嬌示好來應(yīng)對太皇太后的根本原因——他都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忍著。

    “我可不知曉陛下如今是個什么想法。他日常請安確實(shí)從沒有遲過,但那篇奏請避我東宮議事的書簡應(yīng)也是給他過目了的。”

    太皇太后面無表情,端出了平日不顯的威嚴(yán):“但是他是純孝還是假裝,其實(shí)我都不在意。我只知曉我竇漪房是被兩位先帝托付照顧這大漢朝的,只要我在一日,陛下就不可以胡來?!?/br>
    若是劉徹強(qiáng)要逆著她的意思行事會怎樣,她沒有說,曹盈也不敢問。

    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今夜太皇太后說給她聽的這一席話到底該不該告訴劉徹知道。

    若是明知道太皇太后的態(tài)度還不提醒劉徹,她擔(dān)心劉徹再度犯錯,真的惹得太皇太后動怒廢帝。

    可若是說了,結(jié)果也未必好。

    劉徹是會讓覺得他自己被威脅了,勃然大怒更要與太皇太后作對,還是真的聽進(jìn)去了,從此以后收斂呢?

    曹盈的拳頭攥緊,無法做出決定。

    第34章 花瓶   你記下沒有

    心中想著事兒, 曹盈在床榻輾轉(zhuǎn)難眠。

    太皇太后先前向她講的話,明顯是意有所指。

    自己下午才從劉徹那里回來,太皇太后是知道的, 向自己說的一席話是否就有想自己傳遞給劉徹的意思。

    她揣度著太皇太后的心意, 又權(quán)衡比較著厲害,依然彷徨不能決定, 思緒是何時斷的都不知道。

    一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xiàn)實(shí)。

    恍然間她覺著她似乎并不是蓋著薄毯躺著的了,而是坐擁著厚重被子。

    疑問還沒從她心中生出, 她只一側(cè)頭,便看向了窗外。

    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立刻駭住了她。

    那曾是她世界唯一風(fēng)景的老槐樹, 正如每每經(jīng)了寒冬洗禮般,殘樹枯枝立于院內(nèi)。

    這讓曹盈想起了那個叫她心態(tài)崩潰的清早。

    恐懼讓她都能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跳動,猛烈撞擊著她自己的耳膜。

    仿佛她至今為止在霍去病身邊所經(jīng)的一切, 才是她的幻夢一場。

    她擔(dān)心實(shí)際上她仍是那個等著死期到來的病弱平陽府女兒——而她的太陽在她不知曉的地方已經(jīng)墜落。

    在這巨大恐懼中,曹盈的耳邊也恍惚傳來了女子的啼哭聲。

    仔細(xì)去聽, 正是那一日侍女戴雪來向她哭訴所說的話語。

    她聽到侍女提到冠軍侯三個字, 終于沒法再忍耐了。

    想要從這可怕的處境中逃離,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去掙扎。

    然而這夢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無形之物緊錮著她,讓她掙脫不得,還漸漸被胸口的窒息感吞沒。

    心情的巨大起伏, 讓刺痛感自她的心尖漫開, 曹盈卻是頭一次慶幸起自己的病疾。

    借著疼痛的力量,她終于真的從夢境中掙扎出來了,只是覺到自己左腿小腿肚一抽彈, 踩空失重感就隨之而來。

    她終于醒了過來。

    這是她的長樂宮居室,窗帷沒有拉著,但因天亮還早, 外頭仍是一片黑暗,而居室內(nèi)夜間點(diǎn)燃的火燭卻快燒盡了燈油,燭火虛虛。

    曹盈張著嘴喘了會兒氣,躺在床上沒有動,只能看著這居室的房梁出神,因?yàn)樗榇さ男⊥榷谴丝陶崧榈膮柡Γ耆珓硬坏谩?/br>
    但是為了徹底安心,她需得親去看看窗外的景象才行。

    曹盈實(shí)在是怕此刻她才是不清醒的。

    然而長樂宮居室的床榻與窗戶相距很遠(yuǎn),又沒有什么光透進(jìn)來,她根本看不清外頭的景象。

    緩了一陣,心臟不再與她鬧騰了,她便坐起了身。

    也顧不得穿上襪子了,她裸足踩在了地上。

    在地上腳尖四處點(diǎn)了點(diǎn),曹盈終于是觸到了她的小靴子。

    她將小靴子勾了過來,胡亂給自己套上了。

    然后她就這么穿著睡時單薄的睡衣往窗邊走去了。

    即便是快入夏了,這個點(diǎn)也是夜露最重的時辰,總還是透了些寒的。

    曹盈卻顧不得,借著旁邊一點(diǎn)燭火微光爬上了小凳。

    踩在凳子上,她終于能夠看清楚外面有什么了。

    她的居室就在太皇太后旁邊,是側(cè)居,室內(nèi)物什一應(yīng)俱全,但并沒有守門人。

    但太皇太后居住的長樂宮主宮室自然是白天黑夜都有人換班看守的。

    曹盈遠(yuǎn)遠(yuǎn)能看到太皇太后居室門口兩個黑乎乎的守衛(wèi)人影和兩盞提燈,那宮室也沒完全暗下來。

    至于她自己的這邊正窗外原本是沒什么好看的,只一棵蔥郁大樹,白日還擋些光。

    這枝繁葉茂的大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種,即便近夏了也沒有開花的意思,只在風(fēng)穿過時葉片發(fā)出颯颯之音。

    但僅僅是辨別出這并非她曾經(jīng)院落那棵老枯槐樹,就已經(jīng)讓她的心能放下了。

    且她的風(fēng)景也并非一無是處,在她的窗臺下,不知是被誰擺了個木質(zhì)小桌幾。

    桌幾上擱置了個不算太精致的小巧花瓶,朦朧月光下,可見稍有些萎靡的連翹花被插在花瓶中,花枝的高度剛好高出窗沿。

    若是白日里自己向窗戶這邊看來,必然是能看見正生機(jī)盎然的連翹花的。

    只是她少向窗外看,竟然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甚至都不知道這花到底是什么時候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

    但她不知道時間也知道一點(diǎn)——在這皇宮中,只可能有一人會將她喜愛的花送來予她。

    曹盈心中微動,一只手撐在窗沿上,探了半身出去,用空閑的那一只手從花瓶中取了一枝出來。

    她踩著的小凳因她這樣的危險舉動發(fā)出咯吱響聲,有些刺耳。

    曹盈因凳子不穩(wěn),身子也晃了晃,好在最后小凳沒倒,沒有摔著她。

    有驚無險,曹盈緩緩?fù)铝丝跉猓瑳]有再多做動作,只是手指捏著連翹花的花瓣輕輕摩挲。

    花瓣完整無傷,應(yīng)是沒有在這里被久放的,霍去病到底是什么時候折了這些花枝放到這里來的?

    她沒想出個可能,但是只看著這花兒,她方才因夢生出的驚惶就在慢慢消退了。

    凝神一會兒,她放棄了繼續(xù)思考,放空自己,讓腦袋里一片空白,卻竟就這么在窗邊發(fā)呆著,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

    直到晨露將她單衣都透了層涼,風(fēng)一吹,貼在她肌膚上冰冰一片,她才勉強(qiáng)回了神,發(fā)現(xiàn)天邊已經(jīng)透露出了光。

    先前沉于癡癡中,曹盈此刻才覺這寒氣惹得她喉嚨發(fā)癢,沒忍住咳了咳,便止不住了。

    抱了簇連翹花的霍去病正向這邊來呢,隱約聽見了女孩的咳嗽聲,眉頭一皺,腳下步子邁得也大了。

    永樂宮里伺候的可沒有年少的小姑娘,只有她家盈盈在這里。

    “你怎么這個點(diǎn)就起了,還穿得這樣少?!?/br>
    曹盈仍捂著嘴掩飾著咳呢,就聽見了這問話。

    她抬起頭循聲看去,果然霍去病正不認(rèn)同地仰頭看著她。

    見小女孩咳得眼中閃起淚光還是沒停下,他擔(dān)心得更厲害了,眉毛簡直糾結(jié)在了一塊兒。

    他把花枝暫放在了地上,又抱著那花瓶也放在了地上,自己攀著桌幾站了上去,干脆利落地直接翻進(jìn)了她的房里。

    動作干凈得完全不像個才幾歲的小孩。

    他握著小人兒的腰把她從凳子上抱了下來,觸手的衣衫涼還帶著些潮意,更叫他費(fèi)解:“盈盈你是何時醒的,怎么衣服都透涼了?!?/br>
    這可都快入夏了,要是這個點(diǎn)爬起來,早雖然早了點(diǎn),但是衣衫不至于涼成這樣。

    曹盈終于止咳了,卻一時也啞聲說不出話,只一雙濕漉漉的眼凝視著他,完全不肯挪開。

    這樣讓她冷著總不是個事兒,但也不能讓他來替她將衣服換了。

    因而霍去病只能提出去給她將奶娘喚來。

    結(jié)果他的腳步還沒抬起,就發(fā)現(xiàn)他被曹盈抓住了袖子,小女孩聲音啞卻軟,綿綿求他別走。

    她一撒嬌,霍去病就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