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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56節(jié)

    她將露在外的小手又往袖子里縮了縮,這才被人領(lǐng)著往王恢的牢室走。

    王恢穿著麻布衣裳正頹然坐在稻草上,靠著冰冷的石壁,望著牢室高高的那一扇小窗,神情有些呆滯,但是心中仍存著一絲希冀。

    聽見大鎖被挑動的聲音,他回過神來,見是穿著宮中服飾的宮人來了,緊張又期待地站起身:“確切旨意已經(jīng)到了嗎?”

    宮人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只是垂首走進(jìn)來讓開了門。

    王恢這才看到在他身后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裹著紅色斗篷,白絨毛圍了一圈脖子的小女孩只露了半張臉出來,與周圍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王恢覺著她有點眼熟,瞇著眼一會兒終于記起他與韓安國辯論時曾在太皇太后宮里見過曹盈:“安和翁主?那這旨意是... ...”

    “是曾外祖母下給你的。”曹盈嘴被蒙在圍脖里,甕聲甕氣地答了一句,覺著這樣說話不大好,便將圍脖往下拉了拉,對宮人道:“你把旨意給我,先在外面等我吧。”

    厚厚的綢布對于曹盈有些重,但是她沒有立刻遞給王恢,而是看著面色灰暗一片的王恢道:“王大人,旨意是曾外祖母給你的,但是舅舅本就已定下了你的死罪,外祖母都沒勸下他,這旨意也是要送你去死的?!?/br>
    王恢最后的希望破滅,卻仿佛在意料之中地苦笑道:“陛下是這樣的,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br>
    他重新坐倒在旁邊的稻草上,一點精神氣也沒有了,卻道:“但我仍覺得自己沒有錯,即便重來我也不想帶著我那三萬人去沖殺匈奴逃兵,那只是白白犧牲。既然注定沒法如計劃伏殺匈奴單于了,那就該積攢力量等之后對匈奴的反攻。”

    “對你帶著的軍隊來說,你的決定沒錯?!辈苡o靜等他說完,道:“但是對整個大漢攻匈奴的大計來說,你這樣做該死?!?/br>
    王恢恍惚一下,望著小窗的視線重投向曹盈:“翁主也以為我該死?”

    曹盈被凍得打了個顫,維持著自己表情道:“這一次咱們大漢五十萬大軍傾巢出動,國中矚目,畢竟要戰(zhàn)的是國中從不敢戰(zhàn)的匈奴。結(jié)果讓匈奴人毫發(fā)無損逃脫,咱們大軍灰溜溜回國。”

    她呼入了許多冷空氣,肺有些疼,便將綢布抱緊了些,捂在自己的腹上:“旁的將軍還好,你作為主戰(zhàn)派的代表,征勝閩越的勝將,卻見了匈奴就畏戰(zhàn)不敢戰(zhàn),是不是讓國中對匈奴的畏懼更深?不讓你死以證舅舅的決心,還能有反攻的一日嗎?”

    這是王恢從來不曾設(shè)想過的,他到底只是一個將軍,只有作為將軍的視野,不知上位者會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想象不出大局會因自己作為有什么變化。

    所以被定下死路后,他其實一直都是不服的。

    當(dāng)下被曹盈戳穿一切,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死,劉徹可能面對的局面對劉徹有多不利——信重的大將畏戰(zhàn)被放過,如何還有人敢信他決意?

    “原是如此... ...”王恢吐出一口濁氣,多日郁結(jié)于胸的不服與傷心因理解而散去。

    至少讓他知道他自己死的價值了。

    “匕首為兵應(yīng)殺人,還是勞請陛下賜我毒酒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所沾的草屑,走過來接旨。

    曹盈仍將旨意抱著沒有給他,王恢疑惑問道:“怎么了?”

    “非是這兩種死法?!辈苡瞿樋粗溃骸斑@實際也是給你的任命。命你為武州塞城尉,管理所屬城旦,非死不得返京?!?/br>
    武州塞常需正面迎擊匈奴,也是這一次王恢埋伏地的附近。

    王恢接過旨意看了幾遍,不敢置信地問道:“當(dāng)真是太皇太后救我?”

    于他而言,即便是背著罪名被赦免也不如獲任命去往前線將功贖罪——即便是需他余下年歲一直都以命抵御匈奴。

    畢竟他獲赦后,劉徹也不可能再救他。

    “曾外祖母說,將軍當(dāng)死于戰(zhàn)場上,望你不要讓舅舅失望第二次了。”

    第67章 年節(jié)   她說的生辰送禮

    這個冬天有些難熬。

    兩場大的軍事調(diào)度讓秋收受到了很大影響, 最后賦稅的數(shù)字也不會好看。

    這件事劉徹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是當(dāng)韓安國真的將報告提交上來時,他還是眼皮直跳。

    “國庫收入不抵往年五分之一?”

    這數(shù)字低得實在過分, 已經(jīng)超出了劉徹可接受的范圍。

    “是, 給傷亡士卒的撫慰花了很多,獎賞也已發(fā)下去。再加上這次秋收不如過往, 今年國庫的收入只有這些?!?/br>
    韓安國恭謹(jǐn)?shù)刭澚艘痪鋭氐南纫娭鳎溃骸斑@還多虧了您早吩咐讓人幫忙秋日收獲, 否則今年怕是入不敷出。”

    劉徹抿著唇凝視著那個數(shù)字好一會兒,慢慢舒了一口氣:“辛苦韓卿了?!?/br>
    韓安國稍一猶豫, 又問道:“陛下如果為這件事憂慮,是否考慮調(diào)整稅率?”

    開源節(jié)流,如今因著要備戰(zhàn)是難節(jié)流了, 想要開源最簡單的就是提高田地賦稅——只是就需苦一苦百姓了。

    “還不至于到那一步?!眲厮妓髌虛u了搖頭:“朕來想籌錢的法子,還不至要去盤剝百姓?!?/br>
    臨韓安國要走出門了, 他又道了一句:“快到年節(jié)了, 韓卿年歲大了,可得多注意保暖?!?/br>
    韓安國聽出他聲音中的憂慮,知曉他必是又憂心起了長樂宮的事兒。

    但他被關(guān)心到底心中一暖,又轉(zhuǎn)身謝了恩, 這才離去了。

    書房只剩劉徹一人, 他行至窗邊,瞇眼望著天邊那勝不過寒氣卻仍固執(zhí)懸于天空的日輪。

    周遭厚云沉沉,怕是不日就要墜下大雪。

    劉徹心情不佳, 長樂宮的小小院落中,太皇太后卻是難得的有了精神。

    她讓人搬了張?zhí)梢畏旁谕忸^,被館陶公主攙著躺下, 沐浴她看不見的陽光。

    陽光正好,但風(fēng)也有些大。

    曹盈不舍得與老人分開,同樣跟到了院落中。

    她雙手合著小襖,穿得也厚重,然而被這深冬的寒風(fēng)一吹還是打了個噴嚏。

    “天冷,曾外祖母要不還是回屋去吧?!闭戳撕畾?,她說起話來都帶了鼻音,糯糯綿綿的。

    老人卻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道:“冷著好啊,冷得人都清醒了?!?/br>
    她念叨了這一句,忽又轉(zhuǎn)了話題:“將過年了,盈盈的生辰也快到了吧。”

    曹盈生于早春,差不多年節(jié)剛過就是她的生辰,她稍算了算答道:“還有一個多月呢?!?/br>
    “想著能給我家盈盈備件禮物。”太皇太后慢悠悠地道:“只是還有一個多月啊,有些久啊?!?/br>
    她話中意思明顯,就是怕她撐不到曹盈的生辰,讓原本沉默壓抑情緒立在旁邊的館陶公主一下就紅了眼,惱著道:“娘,您這不是好很多了嗎,怎么又說些不吉利的話,咱過年沖些喜氣,您就能好起來了?!?/br>
    太皇太后只笑笑,低低道:“風(fēng)就要停了?!?/br>
    今年年節(jié),曹盈因不再住在太皇太后身邊,要被送著和哥哥一起回平陽侯府過。

    憂她冬日起了病癥,太皇太后直接將周先生也支著陪她回去了。

    她說周先生從前一直在宮中悠哉著,怕是許多人也看不慣眼,干脆趁著過年去平陽侯府熟悉熟悉人,往后就在平陽侯府上養(yǎng)老。

    周先生沉默地側(cè)耳聽完她碎碎抱怨自己的長篇大論,被她驅(qū)著跟曹盈離開時才懶懶告別道:“老夫人,那我走了?!?/br>
    他見曹盈仍伏在太皇太后膝上不愿走,便笑著喚了她一句。

    曹盈依依不舍地又囑咐了她幾句飲食睡眠,這才在周先生催促下三步一回頭地走了——周先生卻是一次都沒回頭。

    因想著只是暫回家中和爹娘過節(jié),她也沒攜太多東西,只懷揣著貓兒與周先生同在一個車廂坐著。

    就如同她初次往太皇太后這兒來的時候一樣,只是貓兒與她都成長了不少。

    貓兒自腿養(yǎng)好后就活潑了不少,曹盈見它喵喵叫著舞著小爪子想要動一動,便將它放下,讓它在車廂內(nèi)蹦跳著與一個小球玩起來。

    看它活力滿滿的樣子,她心情總算是明朗了些,展顏稍舒心。

    又等了一會兒,曹襄終于是帶著霍去病跑了過來。

    兩個男孩鬧騰,剛一進(jìn)車廂就把原本還帶著些憂傷的氣氛給打破了。

    曹襄喜向曹盈道:“盈盈,我方才說服霍去病的娘親了,這次他和咱們一起回去過節(jié)!”

    “?。俊边@就出乎曹盈的預(yù)料了,按她一開始所想,如今衛(wèi)家姐弟們俱在宮中,霍去病應(yīng)是也不可能離宮的。

    怕他為難,她也就沒去邀他,沒想到竟被自家兄長將人拉來了。

    “我娘這次年節(jié)要出宮跟著舅舅去看看他才完工的府邸,還有許多家具裝飾要購置,就顧不上我了。陛下和小姨、玥兒一起過,我也不摻和了?!?/br>
    霍去病將喵嗚往他身上撲的貓兒抱住揉了揉,向曹盈笑道:“咱們一道過年。”

    顧著打鬧作一團(tuán)的三個孩子,馬車向平陽侯府緩緩駛?cè)?,花了些時間才到平陽侯府門前。

    曹盈挑起門簾,見平陽侯府已喜氣掛起燈籠貼上對聯(lián),入目盡是艷色。

    而自家爹娘似乎也等了一段時候了,見了自己期待全化作喜悅。

    這次曹壽沒再與平陽公主爭搶來抱她,只給兩個男孩搭了把手讓他們跳下馬車,又親自攙了一把周先生,謝他這段時間對曹盈的照顧。

    周先生原想說這都是他應(yīng)做的,可手觸到曹壽腕上,習(xí)慣性地摸了摸脈,話便說不出了。

    他又凝視了曹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又意有所指地道:“侯爺,盈盈的病癥原來是延自你的,你這脈象可不大對勁?!?/br>
    曹壽知道他醫(yī)術(shù)高明,但沒想到他只稍一把脈就發(fā)現(xiàn)了他內(nèi)里的虛弱,連忙回顧去看妻子和孩子們。

    發(fā)現(xiàn)平陽公主已抱著曹盈走遠(yuǎn)聽不見自己這邊的對話了,兩個男孩也追逐上了妻子的腳步應(yīng)沒注意到,他這才重露出笑容。

    拍了拍周先生樹皮般的手,如玉般的公子挺立如松,淺笑道:“周先生確實厲害,但我心中早就有數(shù)了,只盈盈的身體仍要你看護(hù)著?!?/br>
    他話中婉拒周先生再為他的病費(fèi)心,周先生也就只能松了手。

    曹壽沒再多作出解釋,盈笑去追妻子與孩子們,周先生望著他的背影只搖了搖頭,到底也緩步跟上了。

    平陽公主記著曹盈頗喜甜,早早就布置了一桌的糕點等她。

    曹盈方一落座,她就又細(xì)細(xì)問了女兒的近況。

    她原是想要表示對曹盈的關(guān)心,哪知道曹盈老實將她前些日子幫著太皇太后去地牢向王恢宣旨的事兒給說了。

    這將平陽公主駭住了:“那監(jiān)牢寒惡之地,怎的指你一個小女孩去?”

    “是冷了些,不過旁的就沒什么了?!辈苡娝惑@得面上發(fā)白,小聲解釋了一句:“舅舅也說只有我合適去?!?/br>
    原是劉徹發(fā)話了。

    平陽公主不好再說自己這個弟弟的不好,只愁苦地又將曹盈揉進(jìn)懷中:“真是苦了我家盈盈了?!?/br>
    曹壽正捻起個點心送入嘴中,聽她這一句,笑道:“不見得就是壞事,至少證明咱們盈盈在太皇太后和陛下心中地位重啊。”

    他狡黠地向曹盈眨了眨眼,曹盈被他提醒這才回憶起她初初入宮時確也想要計劃謀太皇太后的信任,往后也好助霍去病。

    只是這念頭在她日常與太皇太后相處間,她自己都給忘了。

    真情實感與曾外祖母相處,順其自然地就獲得了她的信任與喜愛。

    想來如果她當(dāng)初真的是刻意去謀算,曾外祖母什么都看得透,大約也不可能對她這么好。

    曹盈愣愣出神地想著,平陽公主表情卻冷了下來:“我可不想你們父女兩每天里多思費(fèi)神。盈盈你別聽你爹說,他就成天氣我,還要帶壞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