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我們對具體的損失情況沒有做過精確的測算，不過，媒體上估計的這個數(shù)字，嗯嗯，我覺得和我們的感覺應當是比較吻合的?！蓖醯せ壑嶂卮鸬?。

    100億元這樣的數(shù)字，王丹慧其實是完全不相信的。中國的軟件市場能有多大，一年全部的軟件銷售額能湊出100億元嗎？cad畢竟只是一個小眾軟件，怎么就可能算出100億的價值了？

    可是，人家給你估出了100億，你還真沒法去辟謠。如果你說其實沒那么多，媒體說不定就會歪曲成你認為損失不大，不必大驚小怪。

    王丹慧直到這會，也沒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大驚小怪?？偛繉τ谥袊镜臉I(yè)績要求是很低的，每年有10%的增長就可以了，這還是在一個非常低的基數(shù)之上的增長率?？偛坎⒎遣恢儡浖槐I版的事情，但并沒有要求她采取什么有效的行動去遏制盜版。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總部并不在乎這件事。

    連總部都不在乎，她王丹慧又何必在乎呢？

    但是，這樣的話同樣不能說。沒有一家公司敢公開說自己不在乎盜版，相反，他們必須不斷地強調盜版對自己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如果有人替他們計算出來，說他們蒙受的盜版損失是100億，他們只能說不止這個數(shù)字，應當算到200億才對，而絕對不能反過來認為別人估計得太高了，其實沒那么多。

    “那么，王總監(jiān)，對于這樣嚴重的盜版問題，你們有沒有采取什么有效的手段，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馮倩倩繼續(xù)問道。

    “當然采取了！”王丹慧義正辭嚴地說，“我們一直都在呼吁要保護知識產權。我們公司也一直都在向政府有關部門反映情況，要求有關部門采取嚴厲的措施。對了，我們還打算通過司法手段，來向懲罰那些可恥的盜版者?！?/br>
    有嗎？坐在一旁的孫潔撇了撇嘴，公司啥時候打算通過司法手段來維權了？自己上次向王丹慧提出可以這樣做，還被王丹慧給斥責了呢。

    馮倩倩不知道這樣的內情，她飛快地在采訪本上記錄著王丹慧的話，同時問道：“王總監(jiān)，你剛才說你們打算采取司法手段，是你們圖奧北京公司將這樣做，還是圖奧總部將這樣做？”

    “當然是總部提出的要求，由我們北京公司去實施的?！蓖醯せ垩垡膊徽５鼐幹乖?。

    “那么，你們已經開始這樣做了嗎？”

    “目前還沒有開始，因為我們還在搜集證據。目前我們已經掌握了至少2萬名盜版用戶的情況，我們很快就會把名單遞交給司法機關，以便司法機關將這些人繩之以法?！?/br>
    “太應該了！”馮倩倩頗有一些同仇敵愾的感覺，“王總監(jiān)，我感覺，咱們國家的人法律意識太淡泊了，作為一家跨國公司的高管，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在國外出現(xiàn)這樣的盜版情況，盜版者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

    “懲罰嘛……”王丹慧的腦子轉得飛快，想著該如何回答才好。她哪知道國外的法律規(guī)定是什么樣的，甚至連國內對盜版是如何處罰的，她也一無所知?？墒牵酝谟浾邆兠媲岸说募茏犹罅?，現(xiàn)在要讓她說自己其實也沒出過國，不知道國外是怎么回事，她能說得出口嗎？

    “我想，判刑是最起碼的！”王丹慧回憶著自己看過外國電影，“國外的法律是非常嚴格的，盜版要判五年以上的徒刑，如果情節(jié)嚴重的，判終身監(jiān)禁也是可能的。國外都是很講人權的，廢除了死刑，否則的話……”

    “你是說，盜版要判死刑？”馮倩倩愕然地問道。

    “我是說情節(jié)嚴重的?！蓖醯せ圳s緊往回收自己的話，剛才光顧著裝叉，忘了打草稿，似乎是把話說過頭了，“大多數(shù)情況嘛，當然就是判刑，再加上罰款，罰100萬美元都算是輕的。

    “我在美國培訓的時候，在報紙上看到過一個案子，說的是一位律師到火車站的存包處去存一根火柴，人家不同意，他就把存包處給告了，讓存包處賠了他好幾百萬美元。你看，人家美國人的法律意識有多強？盜版這種事情，肯定比這個要嚴重得多，所以，對盜版者處以罰款100萬美元的處罰，是完全合理的?！?/br>
    “我明白了?！瘪T倩倩點頭不迭，要不怎么說人家外企高管就是見多識廣呢，這樣的心靈雞湯故事都能脫口而出，實在是讓人佩服。

    可是，這個故事分明是我在《讀者》上看到之后講給你聽的，乍變成你在美國的報紙上看到的呢？還有，你啥時候去美國培訓了，你有護照嗎？

    孫潔的嘴撇得都快扯到耳朵邊上去了。

    第236章 不戰(zhàn)而敗

    王丹慧很配合地接受完了馮倩倩的采訪，臨到把馮倩倩送出公司的時候，她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倩倩，我隨便問一句哈，你們報紙怎么想到要做這個話題了？”

    這聲“倩倩”叫得馮倩倩打了個寒戰(zhàn)，她強裝出笑臉說道：“不為什么呀，現(xiàn)在打擊盜版是一個挺熱的話題呢，好多家報紙都報了這樣的內容，我們都有些滯后了?！?/br>
    “那么，你知道那些報紙為什么報這個內容嗎？”

    “不知道，……難道不是你們公司組的稿子嗎？”

    “不是我們公司組的稿子?！?/br>
    “哦，這樣啊，要不，會不會是國家有什么新政策呢？”

    “要不，倩倩，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這些稿子是誰安排發(fā)的。”王丹慧說著，便把一個小信封塞到了馮倩倩的手上。這是許多公司請記者幫忙做宣傳的時候都會給的車馬費，但對于馮倩倩這種不請自來的記者，一般是沒有車馬費一說的，王丹慧也是急于要了解到事情的真相，這才破了例。

    “王總，這多不好意思啊……”馮倩倩假意地客氣著，旋即又拍著胸脯保證道：“王總，這件事我一定幫你問問，另外，我剛才的采訪，會很快見報的，一定會把你們的訴求都寫上去?！?/br>
    “其實……”王丹慧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了。她想說自己其實并沒有什么訴求，但她剛才卻說了一大堆，這個時候再往回收，還來得及嗎？

    馮倩倩頗有一些利索勁，回去之后揮動生花妙筆，很快就把一篇對圖奧中國公司市場總監(jiān)王丹慧的專訪寫出來了。因為正趕在各家媒體炒作圖奧軟件被盜版一事的風頭上，這篇專訪在第二天就見了報。

    “什么，圖奧公司表示要起訴2萬人？”

    “圖奧中國公司市場總監(jiān)稱，按國外法律，盜版最高可判死刑！”

    “圖奧公司擬發(fā)起百萬美元級別的訴訟！”

    “圖奧公司說，哪怕拿了他們一根火柴……，咦，好像我看串行了?！?/br>
    吃瓜群眾們都震驚了。如果說此前的文章是對大家的靈魂拷問，到了馮倩倩這篇文章，可就是血淋淋的刺刀見紅了。誰不知道外國人是最喜歡打官司的，圖奧公司放出這樣的豪言，可沒人敢把它僅僅當成一種口頭威脅。

    俗話說，吃瓜不嫌瓜大，各路人猹充分發(fā)揮自己擅長吃瓜的特長，將事件充分演繹。各種小道消息不脛而走，傳到最后，連唐子風這個始作俑者都被驚得目瞪口呆了。

    “快快，查一下咱們廠里有沒有人使用盜版的圖奧軟件，如果有，趕緊刪了。咱們這么一個小廠子，如果讓人罰個幾百萬，別說是美元，就算是人民幣，全廠好幾百號人都得喝風去了！”

    無數(shù)的工廠里，廠長都在第一時間向技術部門發(fā)出了命令。這種事情，可以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么多家報紙接二連三地報道這件事情，你說是空xue來風，誰敢相信？反正廠長自己是不用cad，在他們看來，廠子以往沒有cad的時候，活得也挺滋潤的，怎么給你們配了電腦，你們還就離不開盜版軟件了呢？

    “廠長，我們真的離不開盜版軟件啊，現(xiàn)在搞設計，沒有cad真的不行，太費事了。”

    技術主管可憐巴巴地向廠長申辯道。

    “你們不知道去買幾套正版軟件來用嗎？”廠長質問道。

    “一套正版軟件15800，還是縮水版，要想買專業(yè)版，要36000一套……”

    “不會吧，一臺電腦不才8000多嗎？一套軟件怎么就要36000，這不是搶錢嗎？”

    “可不就是搶錢嗎？”

    “難道，就沒有便宜一點的？”

    “便宜一點的，……嗯，倒也有，不過是國產的?！?/br>
    “能用嗎？”

    “……用是能用，呃呃，我是說，其實功能和圖奧的也差不多?！?/br>
    “那么，這種國產的軟件，多少錢一套？”

    “580?！?/br>
    “你是豬腦子啊，放著580一套的軟件不用，讓我給你們買36000一套的，是不是買軟件有回扣？我告訴你，馬上麻溜地把你們辦公室電腦上的盜版軟件都刪了，給每人裝一套那個580的國產軟件！”

    廠長們剛剛做完決策，什么機械部、化工部、電力部之類的通知也跟著發(fā)到了。通知上除了大談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的大道理之外，干貨就是兩條：第一，各企業(yè)要開展自查自糾，限1997年8月1日之前刪除所有的盜版圖奧cad軟件；第二，鼓勵各企業(yè)積極采用國產正版cad軟件，其中又尤其推薦由蒼龍研究院與新經緯軟件公司合作開發(fā)的華夏cad軟件。

    “我可是幫你們把天都捅了一個窟窿出來了。如果你們的軟件出了問題，最終被證明難堪大任，我老頭子的一世清名，可就都毀在你們這兩個小年輕身上了?！?/br>
    京城的一幢紅磚小樓里，機械部二局原局長許昭堅坐在一把老藤椅上，笑吟吟地向自己對面沙發(fā)上的兩個人說道。他已經年過八旬，身體略有些發(fā)胖，但精神頭很好，說話中氣十足。盡管屋里的落地式電風扇一直在不停地轉著，送出陣陣涼風，他手里還是拿著一把大蒲扇，時不時地輕輕揮動幾下，頗有點像諸葛亮的招牌式動作。

    沙發(fā)上的兩位，其中一位的確是個小年輕，但另一位卻是個年近60歲的半大老頭，頭發(fā)里的銀絲甚至比許昭堅還要多出幾根。這年輕人正是臨一機常務副廠長唐子風，而那半大老頭，則是現(xiàn)任滕村機床廠廠長的周衡。

    唐子風要在盜版軟件這個問題上煽風點火，僅憑他自己的那點能量是絕對不夠的。就算他能夠用車馬費請記者幫助發(fā)幾篇稿子，有關部門的領導只要稍一打聽，就會知道這件事不過是一次公關炒作，與國家政策無關。再如果他把聲勢造得太大，嚇著了花花草草，有關部門恐怕就要出手干預，屆時只要向各家媒體打個招呼，唐子風有再大的能耐也掀不起一點波瀾。

    唐子風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在一開頭他便托周衡出面，替他聯(lián)系上了早已退休的老局長許昭堅，讓許昭堅給自己當后盾。

    許昭堅是二局的創(chuàng)始人，也是國防軍工事業(yè)的奠基人之一。早在抗日時期，他就領導過根據地兵工廠的建設，建國后被委任為二局局長，負責整個機電行業(yè)的管理。

    在二局有一個傳說，稱1980年之前國內的機床企業(yè)，有七成是在許昭堅的指導下建立起來的。整個機械系統(tǒng)里的干部，起碼有一半曾在許昭堅的手下工作過。這其中有一些人后來離開了機械系統(tǒng)，到其他行業(yè)擔任了重要職務，這又使得許昭堅的影響力擴展到了各行各業(yè)。

    許昭堅于80年代中期響應號召主動申請離休，至今離開工作崗位已有十多年時間。但他雖不在系統(tǒng)內，系統(tǒng)內卻仍有他的傳說。在一些重大的產業(yè)政策問題上，中央領導都要親自上門向他討教，而他也屢屢能夠提出一些真知灼見，讓人欽佩于他的睿智。

    周衡在早年曾當過許昭堅的秘書，所以直到現(xiàn)在，許昭堅仍笑稱周衡是“小年輕”。周衡在臨一機的時候，為了開拓業(yè)務，曾幾次請許昭堅幫著向一些企業(yè)打“招呼”。許昭堅對于這樣的要求并不反感，因為他知道周衡這樣做并非為了私利，而是為了讓臨一機脫困。臨一機當年也是在許昭堅的關懷下成長起來的，如今遇到經營困難，許昭堅豈能袖手旁觀。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里，許昭堅從周衡那里聽到了唐子風這個名字。后來唐子風的種種妖孽表現(xiàn)，許昭堅也都有所耳聞，對于這個年輕人早已有了濃厚的興趣，好幾次都要求周衡在合適的時候把唐子風帶過來讓他看看。前些天唐子風打算開始宣傳攻勢之前，周衡便把他帶到了許昭堅的家里。

    在那一次，唐子風認真地向許昭堅介紹了自己的想法。他表示，設計軟件是工業(yè)技術的一個重要方面，其價值并不亞于實體的設備。這些年，國家大量引進國外的先進技術，加上自主研發(fā)，在裝備研制方面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在軟件方面卻非常滯后。

    國產工業(yè)軟件滯后的原因之一，在于大量盜版軟件充斥了市場，讓國產軟件沒有任何生長的空間。對于國外的軟件公司來說，它們的盈利主要來自于歐美市場，在中國市場上僅僅是維持存在，并不急于攫取利潤，所以對盜版問題一向是采取漠視甚至縱容的態(tài)度。它們這樣做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遏制中國本土軟件的成長，讓中國本土軟件錯過最佳的成長期。

    在中國本土軟件無法替代國外軟件的情況下，盜版軟件的存在，能夠讓一些企業(yè)減少支出，降低這些企業(yè)使用軟件的門檻，至少從表面上看，遭受損失的僅僅是國外軟件公司。但在中國本土軟件初露端倪之后，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國外軟件公司有歐美市場作為支撐，可以不在乎盜版的損失，而一旦盜版橫行，國產軟件就沒有了銷路，從而無法生存下去，最終只能是走向消亡。

    一旦本土軟件全軍覆沒，國外軟件廠商就會亮出它們的獠牙，想怎么開價就能怎么開價，能夠迅速地把前些年的損失變本加厲地賺回來。更重要的是，這些軟件還會成為他們遏制中國制造崛起的工具。一旦國與國之間的技術競爭進入關鍵時候，國外廠商只要中斷軟件供應，就能夠讓中國的工業(yè)研究完全癱瘓，屆時整個國家將不戰(zhàn)而敗。

    第237章 一個不錯的選擇

    “會這么嚴重嗎？”

    那一次，當唐子風說完可能出現(xiàn)的嚴重后果時，許昭堅的臉色變得非常嚴肅，盯著唐子風認真地問道。

    “甚至會比這更嚴重?！碧谱语L正視著許昭堅的眼睛，說道：“目前計算機的配置很低，許多軟件的功能都比較簡單，我們即使是從零起步，與國外的差距也很小，追趕的難度不大。但根據摩爾定律，計算機的性能每隔兩年就會翻一番，而軟件也會隨之不斷升級。過上10年，咱們與國外的軟件差距就會是天壤之別，那時候再想從零起步去追趕，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而一旦軟件掌握在別人手里，我剛才說的漲價和卡脖子都還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國外可以在軟件中植入木馬，或者是讓咱們設計出來的產品存在隱患，或者是竊取咱們的設計思想?？梢赃@樣說，軟件不在自己手里，我們在別人面前就是完全透明的，別人想怎么對付我們，我們都毫無辦法?！?/br>
    “小周，你看呢？”許昭堅又向周衡問道。

    周衡點點頭，說道：“我對電腦了解不多，但小唐跟我談過這件事情之后，我也找人了解了一下，大家的說法不一，但總的觀點都認為我們在軟件產業(yè)上不能采取無為的態(tài)度，如果錯失良機，未來將會蒙受重大的損失?！?/br>
    “那么，小唐，你希望我?guī)湍銈冏鍪裁?？”許昭堅問道。

    唐子風說：“我們的打算是分幾步走。第一步，通過媒體造勢，營造出一個國家即將嚴厲打擊軟件盜版的輿論氛圍；第二步，希望有關部門能夠配合，對學校、科研院所、企業(yè)進行盜版軟件的檢查，迫使這些機構刪除盜版的圖奧cad軟件；第三步，我們開始向全國推廣華夏cad，我們的產品價格只相當于圖奧的幾十分之一，是各家單位都能夠負擔得起的。

    “如果這一步能夠成功，圖奧軟件在國內的市場占有率就會下降到一個很低的水平，比如10%，甚至是5%，而我們的華夏cad則可以占據90%的市場份額。

    “有了市場的回報，我們就有足夠的資金對華夏cad進行優(yōu)化，而且大量來自于用戶的使用經驗對于改進程序也有極大幫助。這樣歷經幾年時間，華夏cad的性能就能夠達到圖奧cad的水平，我們將非但能夠守住國內市場，還可以在國際市場上與圖奧cad一爭高下。

    “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需要有來自國家層面的支持，在這方面，我人微言輕，即使是周廠長，力量也非常有限，只有像許老您這樣的前輩出來說話，才有份量?！?/br>
    “好的，我會再去了解一下情況，然后再給你答復?！痹S昭堅鄭重地表示道。

    那次談話之后，許昭堅專程前往科學院和幾所高校，與一些計算機專家進行了深入的溝通。隨后，他把自己了解到的情況與唐子風所說的觀點，形成一份報告，提交給了中央領導。

    中央領導對許昭堅的報告做出了指示，原則上同意了唐子風的方案。唐子風正是在得到這個答復之后，才大張旗鼓展開輿論宣傳的。

    在宣傳造勢這件事情上，萬能的“有關部門”并沒有直接介入，而是采取了一種默許的態(tài)度。對此，許昭堅和唐子風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此事不宜暴露出政府主導的痕跡，否則有可能會打草驚蛇，反而不利于本土軟件的逆襲。

    各部委看到媒體報道之后，紛紛向上級機關求證，得到的是一個含糊其辭的回答。上級機關即表示這組報道與自己無關，同時又表示打擊盜版工作非常重要，尤其是媒體上重點提到的圖奧cad的盜版問題。

    部委官員都有很強的政治敏感，見到這種情況，自然知道此事背后有更高層的支持。高層關注一件事，卻不以文件的形式直接表態(tài)，這反而說明此事關系重大，各單位在這種時候是不能再裝聾作啞的。

    盜版軟件不能用了，但前兩年大家轟轟烈烈地推廣“甩圖板”運動，讓許多企業(yè)已經把繪圖板扔掉了，離了制圖軟件，許多企業(yè)的技術研發(fā)都要受到影響。用正版軟件來取代盜版軟件，當然是一個必然的選擇，可官員一打聽正版軟件的價格，便都被嚇住了。一套簡易版的圖奧cad就要1萬多元，下屬企業(yè)能有幾家負擔得起？

    就在這個時候，一家名叫蒼龍研究院的單位派出技術人員來到了各部委的相關處室，向他們隆重推薦一款名叫“華夏cad”的國產設計軟件。技術人員們聲稱這款軟件是由蒼龍研究院與新經緯軟件公司共同開發(fā)的，在功能上與圖奧cad完全兼容，具備了取代圖奧cad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一套華夏cad的價格才500多元，比最簡單的圖奧cad便宜95%，與擴展版的圖奧cad相比，簡直就是一個零頭的零頭，堪稱物美價廉，是為囊中羞澀的中國企業(yè)量身定制的。

    蒼龍研究院的背后是20家國內最大的機床企業(yè)，這樣一個身份能夠讓它天然地獲得各部委的信賴。各部委的信息部門當然也不會隨便地接受一個新軟件，尤其是這個新軟件還是國產的。他們對送上門來的華夏cad進行了測試，又向一些下屬單位進行了解，這才確認推銷者們所言不虛，這款軟件確有不俗的表現(xiàn)。

    誠然，與圖奧cad相比，華夏cad的界面還不夠美觀，運行時略有卡頓，據說還有一個很小的概率會出現(xiàn)軟件崩潰的現(xiàn)象，這些都反映出華夏cad還不夠成熟，與圖奧cad相比稍遜一籌?？伤羞@些缺點，都比不上它最大的優(yōu)點，那就是便宜。

    一些據說出自于高層的小道消息也傳來了，似乎是有領導在內部講話中指出：工業(yè)軟件要立足于自己，哪怕是國產軟件還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也應當予以支持。領導還專門舉了一款叫華夏啥啥的軟件，說類似于這樣的軟件就非常不錯嘛……

    官員們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能夠驗證這些小道消息的可靠性。大家發(fā)現(xiàn)，這些消息居然是能夠找到出處的，并非空xue來風。

    各種情況匯集起來，官員們也就知道該如何做了。于是，一紙紙的通知就從各部委發(fā)出，飛向了全國各地的企業(yè)。通知要求各企業(yè)立即刪除盜版的設計軟件，轉用正版軟件，并附帶著友情提示，說如果覺得圖奧cad太貴，買華夏cad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