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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49節(jié)

    “說了?”塔克拉莫名,“什么時候說的?”

    “森林之心?!?/br>
    “那種吃了以后就會變成不老不死怪物的藥跟這個綠毛小東西有什么關(guān)系……”塔克拉停頓了一下,“哦,他就是森林之心啊?!?/br>
    “現(xiàn)在還不是。”范天瀾說,“將樹精靈轉(zhuǎn)為森林之心的方法,我沒聽說過?!?/br>
    “這是你不知道的事,還是沒有存在過的事?”

    范天瀾跨過面前的牽拉索,發(fā)現(xiàn)他和塔克拉來到的遺族青年已經(jīng)揭開了塑料膜等他們進去,圍著那個孩子的人也讓出了位置,范天瀾這個時候才說道,“那需要向法塔雷斯,或者精靈族求證?!?/br>
    不老不死的中央帝國第一任皇帝,在位時間長達七十二年,他的執(zhí)政生涯大部分被裂隙之戰(zhàn)占據(jù),是當年威望極高的人類領(lǐng)袖。關(guān)于這位傳奇帝王的傳說數(shù)不勝數(shù),他的死亡是其中最大的謎團,同樣成謎的是他長壽的原因,在壽命長達五百年的魔族出現(xiàn)在中洲之前,法塔雷斯已經(jīng)有三十年都維持著25,6歲的外表和身體狀態(tài),這位英偉的帝國之主至少在可信記錄中從未向任人吐露這個秘密,執(zhí)著于長生之秘的人只能從他一直與精靈族過從甚密這一事實去推測。

    精靈的壽命也能夠達到兩百年以上,與用遲緩和愚笨換來長壽的其他生物相比,美貌聰敏,體力和耐力都非常出眾,只有繁衍困難這個劣勢的精靈才是人類的理想模板,即使是在裂隙之戰(zhàn)最激烈的年代,也有人從未停止過這方面的追求。但沒有一次實驗?zāi)軌虍a(chǎn)生第二個法塔雷斯,于是有人認為不是方向的問題,而是“材料”的問題。

    在法眷者聞名于中洲之前,最稀少和強大的人形生物就是樹精靈。人們常識中的精靈在某種意義上算是一種人類,樹精靈卻是神光森林自身所孕育的真正“精靈”,在成年之前他們極度弱小,容易死亡,但成年之后,他們就會在非常短暫的時間內(nèi)變成力量極其強大的森林守護者,連魔族也不能挑戰(zhàn)被他們保護的領(lǐng)域。

    但樹精靈的身份特殊還有一個原因。

    從范天瀾和塔克拉進來就變得緊張的幼年樹精靈轉(zhuǎn)頭看著這兩個一身血腥氣的男子,小小的身體往后仰了仰。

    塔克拉伸出食指戳了他一下。

    “噗啾~”

    又一股小水柱噴出,塔克拉一偏頭閃開了,周圍的人都以“你好賤”的眼神看著這個無恥的大人。

    范天瀾將一碗清水交給附近的一個遺族青年,示意他推到樹精靈的面前,“每個出生的樹精靈,都是某位精靈王族注定的伴侶?!?/br>
    作者有話要說:字數(shù)……

    倒霉催的騎士他是受;

    精靈在追的其實是童養(yǎng)媳……或者小丈夫?

    范范繼續(xù)沙發(fā)過短;

    塔塔就不用說他了;

    云深和范范的再見面擠不下了啊魂淡!

    第102章 歷史都是從細節(jié)開始轉(zhuǎn)向的

    “十八年前兩位樹精靈出生之時,我曾代表帝國在場,彼時森林的歡悅景象仍歷歷在目?!碧m斯一手搭在嵌以金絲花飾的座椅扶手上,對坐在另一邊擁有堪稱無暇儀容的精靈說,“居然有人對森林的寵兒下手,此事有帝國失職之處,我也十分憂心樹精靈如今安危,請問森林的守護者是否已經(jīng)確認冒犯者的身份?”

    服裝精致的侍女端上溫暖芬芳的飲料,卻被精靈們婉拒了,被稱為西梅內(nèi)斯的精靈說道,“此次罪惡行徑的主使者極力隱藏他的身份,樹精靈被他雇傭的人類以種種手段輾轉(zhuǎn)帶走,我們只能確定他們的終途。”

    “這一定是一段艱辛的旅程。”蘭斯皇子輕聲說。神光森林位于帝國的邊緣,離巴蘭克領(lǐng)的距離相當遙遠,即使乘坐翼蜥也需要一段時間,而這些鮮少離開森林的精靈看來一直是在陸地上追蹤那些盜竊者,一個月是正常情況下應(yīng)當在路途上消耗的時間,但精靈們還要去搜查那些人類的形跡。

    “路程的考驗無關(guān)緊要。覬覦者如此精心籌謀,絕非想以此向森林交換條件,力量越強的人類就越想超越這世間法則,無論這行為多么愚昧?!蔽髅穬?nèi)斯說,在他提及樹精靈之事時,他身后的九位精靈臉上都流露不同程度擔憂和憤怒混合的神色,只有這位負責交涉的精靈王族神色依舊冷靜得接近冷酷,“而在成年之前,樹精靈和人類的幼兒一樣脆弱,對外界的傷害幾無抵抗之力?!?/br>
    “此事我們自當竭力協(xié)助?!碧m斯皇子說,他轉(zhuǎn)過頭,就像視力沒有受到損害一樣朝向一旁,“索拉利斯團長?!?/br>
    “這是理所當然的?!?/br>
    蒂塔騎士團總團長微微一笑,她的容貌在精靈面前也毫不遜色,此時身著與她的姿容相當相襯,由帝都御用裁縫所制的華美裙裝,若是靜坐不動,即使是最挑剔的貴族畫家也要為這副畫面沉迷。但她只是一個微笑,屬于女性的柔美氣質(zhì)就在那個笑容中消失殆盡了。她起身對皇子和精靈致禮告辭,然后以正常貴族女性絕不會有的步伐離開了這個客廳。

    尖銳的哨音震動空氣。

    響亮的振翅聲密集地越過灰白色的平頂石堡屋頂,身長超過六十尺的黑色飛行獸以受過嚴格訓練的精確姿勢在至少可容納五萬人的訓練場上回旋了一周,然后依次下降,膜翅底部的法紋逐一亮起,寬大的膜翅擾動氣流,黑色鱗片油光發(fā)亮的鞭尾掠過覆蓋著一層落雪的石板地面,揚起一陣陣霧狀雪塵。身披重甲的龍騎兵牽引坐騎與其他翼蜥拉近距離,整隊完畢后紛紛從肩頸部位的固定位上跳下地面,他們落地時的鎧甲擦撞之聲即使在見禮的客廳之中也清晰可聞。

    “這十二位是塞萊斯塔分團長麾下非常出色的龍騎兵,只要有他們在,諸位可以在三天之內(nèi)到達自巴拉克領(lǐng)以西的任何土地?!碧m斯皇子說,“只要樹精靈不是被劫持至周邊諸國的王宮之中,我想諸地領(lǐng)主都不會有意阻礙精靈的追索行動,如果發(fā)生了必須交涉的情況,請諸位交由格里爾副團長和利亞德神牧處理,這兩位身負帝國爵位,對繁瑣的政事也較為擅長?!?/br>
    西梅內(nèi)斯從窗外收回視線,“感謝您的慷慨,殿下,帝國的情誼森林也不會忘記?!?/br>
    “我謹在此祝各位一切順利,樹精靈早日回歸森林之守護?!?/br>
    看著空中遠去的翼蜥身影,尤利坦回頭看著以優(yōu)雅姿態(tài)啜飲茶水的皇子,“不愧是殿下的手筆,大方又利落啊,不過讓利亞德和格里爾一起去沒問題嗎?”

    “我想他們會勝任這份工作的。”蘭斯微笑。

    “這就像蛇和蝎子在一個窩里了,格里爾剛剛把格奧爾派出去,利亞德和他可是新婚不久,不是說阻擋別人戀愛和上床的都會有報應(yīng)?”尤利坦皺起了他有些纖細的眉毛,“利亞德對詛咒是非常在行的,而且他到明年夏季就會退出騎士團回去繼承家業(yè)了?!?/br>
    “利亞德和格奧爾最多只是訂婚,還未正式結(jié)婚就搞到一起,這種行為對后晉騎士的影響過于惡劣了?!彼骼箞F長說。

    龍騎團團長僵著一張臉打斷他們,“我記得帝國法律中沒有同性婚姻這一條?!?/br>
    “瓦倫丁大公是不可能支撐過明年啦,他死掉之后就只有利亞德上去了,選擇誰做他的伴侶,當然是由到時候的大公閣下自己決定啊?!庇壤剐Σ[瞇地說,“皇帝陛下也會樂意見到此事的?!?/br>
    “……”為人正經(jīng)的龍騎團團長啞口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我真不能理解,格奧爾一個男人怎么愿意……而且利亞德——”

    “所謂愛情,不是一個人能夠以理智決定的事物?!彼骼箞F長說,“這種小事本就不足掛齒,即使退團,無論身份為何,利亞德仍舊是蒂塔的利亞德。”

    “我們會盡力幫助他在阿斯塔納公國站穩(wěn)位置的,這是曾經(jīng)同僚的情誼啊?!庇壤褂淇斓卣f。

    這是私底下心照不宣的事,當眾宣講出來仍讓龍騎團團長感到不太自在,雖然現(xiàn)在在這里的都是同一陣營者,他咳了一聲,“那么,精靈那邊……”

    “那要看樹精靈的結(jié)果如何。”蘭斯皇子說,“此時無論我們是否插手,有一個結(jié)果都是會注定產(chǎn)生的?!?/br>
    “黑石和青金的戰(zhàn)爭提前開始。”索拉利斯團長語氣平淡地說。

    “再過兩年樹精靈就該成年了,我聽說樹精靈都是像現(xiàn)任精靈王那樣的大美人?”前鋒騎士團團長梅里尼茲說道,“如果在找到之前這位樹精靈就被什么人給煉化然后吃掉的話……那可真是個悲劇。”

    歷史上不是沒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雖然都可以說是未遂,但每次的結(jié)果至少對人類這一方來說都很糟糕。

    “最好期待這件事不要發(fā)生,無論神光森林的禁制再出還是精靈王的震怒,那都不是好玩的東西?!庇壤拐f,“不過這可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能夠從神光森林里把樹精靈偷出來的人除了實力還需要很大的權(quán)力,既能夠讓帝國在森林的聯(lián)絡(luò)官毫無察覺,又能夠讓精靈現(xiàn)在還找不準對象,能夠符合這個條件,還在這幾個國家范圍內(nèi)的強者——”

    “如果有誰膽大妄為到那個程度,對我們又有什么妨礙呢?”索拉利斯團長說。

    除了蘭斯皇子之外的人都看向了她。

    “即使某個王國因此動蕩或者發(fā)生更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讓預定的過程提前實現(xiàn)了而已?!彼骼箞F長神色從容,“只要目的達到了,是不是我們?nèi)プ龅牟⒉灰o?!?/br>
    對人類來說,冬季一直都是個嚴酷的季節(jié)。

    白雪覆蓋大地,天氣寒冷徹骨,即使是領(lǐng)主老爺也蜷縮在他們的城堡中,壁爐中的火光日夜不滅,用木條封上的窗戶和鋪滿稻草的地面都無法阻擋從建筑每一塊石頭和泥土的縫隙中透入的入骨寒氣,窮人們只能一家人跟牲畜擠在一起,在牛羊的體味和糞便的臭味中苦苦煎熬,至于食物更為匱乏,所有作物都已收成,但種子,農(nóng)具,畜力和耕作方式等條件的限制讓土地的產(chǎn)量一直維持在很低的水準,加上嚴苛的稅收,溫飽對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是一種奢侈的夢想。

    饑餓的野獸在森林和曠野上徘徊,普通的人類因為缺少武器,幾乎不可能捕獵體型偏大的食rou動物,當發(fā)出突突突的聲響還冒出滾滾煙汽,體積和形態(tài)都極為異常的存在從冰冷的河面上經(jīng)過時,附近還在活動的動物大多被驚嚇得逃往遠處,少數(shù)卻留在原地觀望。

    砰!

    “中了中了!”

    “快點把它弄回來!”

    “小心點,別像上次那樣,是個假死的等人過去就咬一口過來,不行就給它補一槍!”

    將一側(cè)的擋風膜完全解開,舉槍蹲踞的年輕人們嘈雜了起來,拖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逆流的行程,準備進入順流的支流,在船頭的人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方向時,對擺弄手上的武器已經(jīng)上癮的年輕人還是按捺不住了,反正在夜航之前他們也這么獵殺過一兩只動物,這種冒險行為需要的條件不少,這是他們遇到的第二次機會。

    捆扎在一起的充氣墊被拋了出去,一個動作靈巧的塔克族青年隨之跳了過去,在暫時充作踏腳的墊子被水流沖斜之前撲到岸邊,抓起獵物用力拋向同伴,軀體還溫熱著的狼型生物帶著血滴飛在半空,對面丟過來的繩套套住了它的一條前腿,幾乎在它落水的同時把它扯了過去。留在岸上的塔克族青年跟著船跑了幾步,在充氣墊第二次被拋出時猛跑幾步,高高躍起。

    一個漩渦在河面上生出,他原本估計的落腳點因為這擾動而完全偏離了,打算落下之后就扒住墊子讓同伴把自己拉回去的塔克族青年瞪大了眼睛,拖船上的同伴剛剛開始驚呼,一條從側(cè)邊甩出,兩指粗細的纜繩就纏上了那個倒霉蛋的腰,生生把他從空中平移了過去。

    被拽住的家伙幾乎是背靠后地撞回了船上,在他撞上什么人之前,一只手就揪住他的衣領(lǐng)把他摜了下去。這一節(jié)的拖船震動了一下,塔克族的那人也哼了一聲。

    范天瀾面無表情地把繩子卷回去,塔克拉一腳踏上這個冒失族人的胸口,抬頭看向像什么一樣齊齊把頭轉(zhuǎn)過來的那些發(fā)色各異的青年,“玩得很高興嘛你們,嗯?”

    寒風和水汽都沒能讓這些人顫抖,塔克拉做到了。

    “我現(xiàn)在沒空理你們,等回去以后……”塔克拉勾起一邊嘴角,哼哼哼地笑了起來。

    “噗啾~”

    “……”

    塔克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兇狠地瞪向被抱在一個遺族懷里的樹精靈,噴完這一口之后,綠發(fā)綠眼的幼兒低頭把臉埋進那個遺族捧在手上的陶碗,咕嘟又喝了一口。

    “同樣的手段想對我用兩次嗎?”塔克拉一把奪過那個陶碗,將里面的清水向外一撇,在樹精靈噴過來第二口的時候,他調(diào)轉(zhuǎn)碗底擋了回去,這次濕掉的變成樹精靈了。

    跟那雙呆住了的圓滾滾大眼對視著,塔克拉邪惡地笑了起來,“來啊來啊你再來啊,啊哈哈哈哈,老子有的是辦法對付你!”

    抱孩子的遺族男人默默把臉別了過去,連圍觀者都覺得丟人的事,這個人做得真是自然啊。

    塔克拉還想做點什么,不過范天瀾已經(jīng)把孩子抱過去了。他們出門的時候當然沒想過會遇到這么一個小東西,連范天瀾給樹精靈擦臉的布料都是從內(nèi)層衣擺上扯下來的。跟塔克拉相比樹精靈對范天瀾的排斥反應(yīng)要輕得多,雖然大多數(shù)人懷疑與其說這孩子是不排斥,不如說是害怕。在他和塔克拉剛剛“處理”完障礙回到隊伍的時候,就算是跟他相處已久的青山也不怎么敢接近。

    樹精靈安分地待在范天瀾手里,只在被擦到臉蛋的時候才把眼睛瞇起來,塔克拉盯著在他頭頂搖來晃去始終沒有趴下來過的那根綠毛,“我說,一天一夜了,除了喝水他什么都沒吃過?”

    “樹精靈不吃普通食物?!狈短鞛懻f。

    “那他吃什么?”

    “新鮮嫩葉,花瓣,生氣和水分都充足的植物部位?!?/br>
    樹精靈被擦得差不多了又轉(zhuǎn)回那個遺族男人的懷中,看著手里四肢和臉頰都很圓潤,又軟又嫩的小孩子,那個完全不知情地將他帶回來的遺族男人遲疑地看向這兩個作為隊伍領(lǐng)導者的男子。冬季的植物都會停止生長,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

    “這些東西???”塔克拉忽然湊過去,呼地吹了一下樹精靈頭頂?shù)木G毛,“花沒有,不過新鮮的植物——”

    他看著用肥短的小手護住頭頂?shù)臉渚`那殺傷力極高的外表,“那個人一定會要多少給多少。”

    正在聚精會神工作的云深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思路暫時中斷了,云深拿起茶杯,發(fā)現(xiàn)杯底只剩下沉潛的殘葉,他從桌前起身,走向工房一角的爐子,提起放置在上的水壺,重量很輕,爐子里的蜂窩煤也燒得差不多,連余溫都很不明顯了。不過幸好如此水壺底才沒有燒穿。

    于是云深一手爐子一手水壺地頂開門走了出去,一腳踏進門口的積雪,云深就感到腳上的溫度在急劇下降,在臉頰上也感到辣痛的時候,云深意識到他應(yīng)該穿多點衣服再出來的,因此只能再退回去。黎洪正好這時候來到,見此情景嘆息道,“您為什么不接受別的人來服侍您呢?”

    云深只是微微一笑,“謝謝你,我是真的不需要?!?/br>
    第103章 總是事實說話更有力

    拖船一路以緩慢的速度前進,對這條勉勉強強稱之為船的承載工具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在河上航行是非常新奇的體驗,只隔著一層奇妙的透明布匹,人的視野幾乎不受阻攔,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深碧色的浩蕩水流,只要伸手就能摸得到,深邃的顏色和無休止的流動吸引著人的視線,要是看得太久,有些人還會產(chǎn)生一頭栽進去的錯覺。不必要的驚慌發(fā)生過幾次之后,所有人都老實地面朝里蹲著了。

    這次航行奇妙的地方很多,在這些經(jīng)過三個多月終于得幸回歸的各族族人雖然不被允許在拖船上走動,不過被當做船篷防水又防風的透明布匹,上船之后分發(fā)到每個人手中的嘩啦啦作響,薄如蟬翼卻能夠維持身體溫度的神秘布料,還有從最前方傳來仿佛無休止的突突聲,這些神奇的事物分走了他們的注意力,酷寒也變得沒那么難捱了。如果足夠有心,他們還會發(fā)現(xiàn),雖然承載著四百多個營養(yǎng)不良卻仍舊是成年的男子,這些木排入水并不特別深,就像底下還有什么東西在承托著一樣。

    而在這段旅途中被提得最多的,就是“術(shù)師”。

    在那些只有面孔還算熟悉,其他地方已經(jīng)變得完全不一樣的同族青年口中,這些人大概都知道了這些都是那位神明般出現(xiàn)的術(shù)師所給予的。他有山一樣的威嚴,水一樣的慈悲,如同無盡星空一樣的智慧,他不僅把在困頓和恐懼中的人們組織了起來,讓瀕于絕境的各部族重獲新生,還無私地將那些來自天上的技巧傳授下去,指引他們實現(xiàn)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這些快要變成俗稱虔信者的年輕人的宣傳大多數(shù)人聽是聽了,但在他們的見聞中,巴蘭克領(lǐng)的城市對這些和祖輩一樣居住在洛伊斯山脈的部族來說已經(jīng)是此生僅見的繁華之地,寬闊的街道,整齊的房屋,遠遠望見的熱鬧市場,還有在街道上行走的發(fā)色和服飾各異,衣裝整潔的居民,這些場景讓他們知道了人類另一種理性和繁榮的聚落形式。那位強大的術(shù)師大人再怎么厲害,也不會用他的力量去做粗鄙的力氣活,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里他們能實現(xiàn)的,應(yīng)該不可能超過一個建立時間已經(jīng)超過一百年的城市吧?

    雖然沒有那些令人痛苦的原因,他們一生也不會離開自己的部族,那段時間的生活是困苦的,卻又彷如夢境。在被租借出去為一些貴族或者商人干活的時候,他們對人類能夠擁有的奢靡生活也算是有了見識,被安置在蒂塔騎士團附近,他們在能夠離開群居的倉庫時,抬頭還能看見時不時飛過天空的巨大飛行獸,天氣晴好的時候,甚至可以望見翼蜥身上鱗片反射的彩光和龍騎兵鎧甲上的花紋。

    還在部族的時候生存也很艱難,不過至少還擁有生命的自由,然而這種相對的自由在絕對的強力之下比鳥的蛋殼更脆弱。這段時間輾轉(zhuǎn)顛沛,這些人在未知旅途上耗費的時間已經(jīng)快要趕上他們被奴役的長度,被同族欣喜地告知他們可以回到新的土地上,在能夠腳踏實地之前,大部分人還是無法安定下來——擁有權(quán)力和力量的人對弱者的壓榨凌迫,他們在這短短幾個月的遭遇中,所受到的已經(jīng)超過了此前人生的所有積累,而“術(shù)師”在這些青年的言辭中,更是凌駕于那些人的高貴人物。

    范天瀾和塔克拉都不會特地去注意這些心理,對他們來說,那些狂熱的言辭都毫無必要,信或不信,那個人都是這樣地存在著,已經(jīng)創(chuàng)造的不會消失,已經(jīng)積累的也不會倒退。

    氣溫的逐步下降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趟旅程也接近了它的終點。最先進入視野的是十五米高的磚窯煙囪,它從沿岸的樹林之上聳出,煙口冒出的煙氣被夾雪的北風推移四散,如同一座道標。然后出現(xiàn)在人們視線中的是在高塔頂端穩(wěn)定轉(zhuǎn)動的風車,原本蹲在木排上的人們紛紛直起身,抬頭望向那四片巨大的風翼。

    更多的建筑逐次出現(xiàn),守在每一塊木排上的護衛(wèi)隊青年帶著幾分驕傲和雀躍地開始介紹,那根會冒煙的柱子下面就是磚窯,在磚窯附近露出弧頂大小不一的建筑則會生產(chǎn)陶器,灰泥還有其他材料;隔著一段距離,頂上有大葉片在轉(zhuǎn)動的高塔其實是巨大的水罐,術(shù)師就是從存儲在里面的水中抽取力量驅(qū)動他創(chuàng)造的奇妙機械,甚至經(jīng)過某種轉(zhuǎn)換之后,這種力量還能夠點燃數(shù)一串串的人造月亮,在黑色的夜晚給人們帶來光明;水罐下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是供給跟隨術(shù)師的學徒們使用的,不僅那些機械位于其中,甚至術(shù)師也生活在那個地方;在工房背后露出一角的巨大建筑,則生活著所有部族的族人……而這一切,都是術(shù)師帶領(lǐng)著他們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