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278節(jié)
接著她就踩動踏腳,動力通過連桿傳遞到皮帶輪上,組合在鑄鐵機頭內(nèi)的各種連桿軸輪相互牽引,在規(guī)律的達達聲中,送布牙前后擺動起來,銀色的挑線桿幾乎跳動成了白色的虛影,銳利的機針穿透了麻布,牽引著又長又韌的混紡棉線,在細麻布料上走出人力難以做到的完美線跡。在人們驚嘆的目光中,cao作者以嫻熟的動作將各個裁片逐一連接起來,不消多時,她喀嚓一聲剪掉線頭,站起身來,將抓在手中的布料迎風一抖,讓人們看到那些布塊已經(jīng)變作了一件完美的上衣。 一直站在旁邊的男店員走上前來,將這件上衣套到了身上,左右側轉身體,讓人們看到它是多么地合體。 像這世上的絕大多數(shù)職業(yè)一樣,裁縫也基本是由男性組成,但這座城市已經(jīng)有太多異于常理的現(xiàn)象,店內(nèi)的男性顧客因此毫不吝惜地對這場法術般的演示報以歡呼。即使大多數(shù)人歡呼之后就冷卻下來,明白他們既無能力也無必要取得這樣的神器,但那些購買能力更高一些的人已經(jīng)能夠想象,如果將這種機器運送到別的城市去,哪怕只有一臺,也足以對當?shù)氐牟每p行業(yè)造成巨大的沖擊。 再加上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高產(chǎn)種子…… 工具存在的目的就是生產(chǎn)和創(chuàng)造,外邦人不僅創(chuàng)造了新瑪希城,他們還能將這樣的力量傳遞給他人。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信仰才能誕生的行為,這又是一種何等的……異端?。?/br> 人們走過一間間店鋪,就像穿過心靈的風暴,無論他們從哪一個方向的角落進來,在他們身后頭頂,初生的朝陽完全點亮了天空,晨霧變得稀薄,城市正在醒來。 這是交易會的第一天,也是城市居民每月固定六個假日的一天。細小的人流逐漸從城市的各個角落朝著交易市場匯聚。 第425章 勞動合約 無論安置區(qū)的新居民還是新市民,他們每個月享有的假期是一樣的,雖然包括得到假期的人們在內(nèi),許多人認為從早到晚地干活,直到他們負責工程完全或者一部分地完成才歇息是更“合理”的做法,但是真的討厭被“強加”休息時間的人幾乎沒有。 當然也有一些人小聲嘀咕,既然都放假了,為什么夜校的課程卻只是從晚上轉移到了白天,而且作業(yè)一點也不少呢? 即使還是要上課和做作業(yè),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人們享受剩下的休閑時刻,他們沒有理由不享受:他們完成了分配的工作,休息的制度是由最高權力所規(guī)定的,他們有吃的、穿的和用的,無憂風雨,也不害怕生病和受傷,所以在假期里,他們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什么時候吃東西就什么時候吃東西(只要食堂開門),可以跟朋友們一起玩棋牌或者體育游戲,還可以像今天這樣,來交易會這兒閑逛,想買點什么就買點什么,因為他們手里有錢。 如果是在過去,人們肯定會把任何一點金錢想方設法地藏起來,以備天災人禍之需,但也許是這座城市的通行貨幣不是金屬鑄造而是紙張的形式,人們來到這里之后便就儲存的對象從貨幣變成了各種實物,而隨著對城市生活的逐漸適應,狂熱的囤積欲隨之慢慢消退,尤其是在聯(lián)盟代表大會之后,人們不再害怕開拓者會隨時離開,對未來有了更多的期待,他們就產(chǎn)生了改善和豐富生活的更高要求。 雖然他們的愿望大多并不奢侈,想要一件新衣服,一雙手套,新的紙和筆,一套小工具,甚至只是給孩子的一些小玩具,但不要說比起他們舊日近于無欲無求的貧苦生活,甚至比起他們?nèi)氤堑臅r候都是極大的進步。 人們或者呼朋喚友,或者帶著孩子,或者獨自一人向著市場溜溜達達走來,先是被門口的售賣各種食品的攤位吸引,免費的烤薯已經(jīng)發(fā)完了,需要付錢的豐富食物取代了它們的位置,各種餅、粥、面條和湯羹占滿了道路兩邊的案板,就好像市場的組織者把一個半成品食堂搬了過來,雖然價格相比食堂貴一些(非假期的食堂也是需要人們付錢的),但色香味似乎也更出眾。 攤位上的服務員證明了人們的感受不是錯覺,他們把放在攤板之下的美味秘訣——一些玻璃或者金屬罐子拿了出來,向好奇的人們介紹這些統(tǒng)稱為“罐頭”的食品在調(diào)味中產(chǎn)生的作用,一點也不奇怪地,人們同時也知道了這些罐頭同樣在交易會的市場上有售,是一種值得期待的新產(chǎn)品。 新食品的出現(xiàn)確實增強了人們對交易會的好奇,而真正進入市場后,即使新居民們已經(jīng)自認為熟悉了開拓者的“大本事”,仍為這次交易會的規(guī)模和布置形式大開眼界。當他們嘖嘖稱奇時,便有旁人問:“連你們也沒見過這些商品嗎?” “只是東西的話,我們大多是見過的,”新居民們說,“可它們實在是太多啦!” 然后新居民又問那個提問的人:“你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嗎?你們在別的城市有見過這樣多的商品嗎?” 對方干笑著說:“啊,每個城市都有它們的特產(chǎn),大概新瑪希城就是商品多一些吧?!?/br> “可惜大多不是我們自己制造的?!毙戮用裾f,“真希望哪一天我們也能自己生產(chǎn)出這么多的商品?!?/br> 對方很吃驚,“這個市場里的商品賣給一個王國的人都夠了!你們還想要自己也生產(chǎn),那么多的東西該賣給誰呢?” “這個王國里還有那么多吃不飽、穿不暖,什么都沒有的人呢。”新居民說,“他們肯定需要這些東西的。” 對方簡直是詫異地看著這些愚蠢的年輕人,“可是他們沒有錢!” 年輕人們面面相覷。 “對哦,他們都沒有錢?!彼麄冋f。 對面的人面露諷刺,即將開口譏諷時,這幫年輕人又說話了。 “那就讓他們變得有錢起來吧?!?/br> “只要讓他們過上像我們一樣的生活?!?/br> “建造更多像這座城的地方,最好讓整個王國的人都能像我們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勞動就能得到需要的東西?!?/br> “那樣的話,我們生產(chǎn)再多的東西都有處可去了。” 這可怕的對話令對面的人忍無可忍:“這是不可能的!你們在做什么夢呢!” 年輕人們困惑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為什么不可能呢?” 這次輪到對面的人張口結舌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是再建造這樣的城不可能,還是外邦人通過這些城市占領這個國家不可能?來到這座城,看到這場交易會之后,誰還能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年輕人們等待那個挑事的人回應,卻只等到了對方色厲內(nèi)荏的一句“異端不可長久!”和狼狽離去的背影。 “真是無能啊。”年輕人看著他和隨從匆匆離去的后背,非常感慨。 “連我們都吵不過?!?/br> 就整個市場來說,很少有人會有意同城市的新居民發(fā)生沖突。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是為鬧事而來的,在需要交流的時候,雙方的態(tài)度大多非常友好。新居民完全不抗拒和外面的人交流,他們雖然能夠通過報紙廣播和上課之類的渠道了解到其他地方發(fā)生的事情,但也渴望得到一些來自附近,最好是自己故鄉(xiāng)的生活信息,而對外來者來說,比起市場旅舍服務員們過于完美的官方回答,他們更相信新居民們的生活才是真實的。 尤其是在參觀過那些出售作物種子的店鋪之后,外來的交易者們有許多問題需要得到回答——無論一路上見到的各式奇景多么讓人們的腳步流連,絕大多數(shù)人最終還是憑借堅定的決心來到了出售作物種子的店鋪前,它們就開在糧油食品店的旁邊,普通店鋪的面積已經(jīng)足夠大,出售糧種的店鋪面積又是一般店鋪的兩倍大。但互相連通的店面里只有一側堆放了看起來像是糧種的貨物,外面的低矮展臺上,用方形的木框裝了土,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么辦法,讓并排擺放在一起的木框里呈現(xiàn)出作物不同階段的生長狀態(tài),就像他們在說明書上看到的那樣。 人們要盯著這些在深秋清晨里青翠搖曳的作物看好一會兒,才注意到種子店另一邊的空闊區(qū)域,那里幾乎沒有什么東西,只在墻上貼了寫著很大文字的橫幅,靠墻擺了三面的長桌和長椅,后面坐了一些看起來像店員的人。 人們已經(jīng)通過路上經(jīng)過的店鋪積累了同店員交流的勇氣和經(jīng)驗,所以他們上去便問:“種子怎么賣?” 店員很痛快地說了單價,人們雖然無從比較,卻十分相信這是一個同其他商品一樣合理的價格,因為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能負擔得起。但是當他們掏出錢包,拿出在市場旅舍兌換的紙幣,計算自己能購入多少種子時,店員說道:“除了貨幣,你們還可以使用另一種支付方式。” “你們知道‘勞動合約’嗎?” 人們當然不知道。 店員告訴他們,這是一種“以力換力”的契約,因為商品生產(chǎn)除了耗費原料,還要耗費人的力氣,只有人的勞動才能將自然的物質(zhì)變作商品,人們用自己的勞動獲得貨幣,再用貨幣購買商品,就是完成了一次“以力換力”——在這樣的認識下,即使沒有足夠的貨幣,人們也可以通過與市場方訂立契約,承諾冬閑時節(jié)將來為他們勞動多少天,來使自己現(xiàn)在就能獲得需要的商品。 并且人們在這份契約中能夠出賣的不僅是自己的勞力,還有別人的——畢竟許多人都是代表自己的村莊來的,雖然多人契約的條款更多,更復雜一些,但如果敢于允諾,一個貧窮的村莊都能將農(nóng)具店里昂貴的水車帶回去:他們甚至不必憂愁如何帶上這些大家伙,城市會讓專門的車隊為他們送到村莊附近。 無論多么急不可耐,想要盡快付款好讓自己少受些誘惑的人,在聽聞這樣的條件后都要倒吸一口氣。 這真是從未聽聞過的……借貸合同! 可是最初的驚駭過去后,不止一個人感到了心動。要抗拒交易會上諸多商品的吸引太難了,人們每作一次抉擇都會感覺到精神的痛苦,不是因為自己的貪欲無法滿足,而是為背后承擔的他人的期望,每個人來到這座城市時都帶上了所有的錢——所有他們自己和親友鄰居能找到的錢,不僅想要傳說中的神奇種子,還想要買一些像“好面包”這樣的食物和藥物回去。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每天只要半個銅幣,還包了一餐的通鋪也讓他們住得不安穩(wěn),所以這份“勞動合約”對他們是有極大吸引力的。 只是出賣勞力而已,哪怕出賣靈魂也不是不可行,人們反復追問,再三確定:一旦簽訂了契約,他們立即就能將自己看中的商品帶走,他們可以就這樣離開城市回到自己的村莊,只要在履約之日前抵達約定的地點,然后一切聽從工頭的安排。他們來履行契約的時候,只要帶夠他們自己路上的食物,不需要自備工具,也不需要帶上鋪蓋,干活的地方什么都有。 最多干活到春天,他們就能夠償清契約上的債務,回到自己的村莊了。 這份契約苛刻嗎?當然不,沒有人認為這樣的契約是苛刻的,除非外邦人要他們干的活是用血rou去打開魔界的大門。 人們也不懷疑新瑪希城是否有足夠的力量保證這份契約的公正實現(xiàn),這座城早已在人們的心目中塑造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形象。但人們的首先反應仍然是遲疑謹慎,這是力量差距過大導致的本能的不安全感。 而且人們很不習慣做選擇,他們大多是無法可想才到這座城來的,如今卻要面臨如此之多——有限的金錢和近乎無限的必需品,窘迫的現(xiàn)在和被預支的未來——這些選擇讓他們感到非常迷惘。 于是大多數(shù)掏向錢袋的手猶猶豫豫地放了下來,人們擠在長桌前,向店員們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也有人在聽完一波問答后,默默地退出店鋪,和同伴,或者來到這里之后才認識的人聚在一起商議這新的支付方式對他們的利弊,以及如果他們要簽訂這樣的契約,那應該抵押到什么程度才好。 討論尚未得出明確的結果,又一件令人震驚之事從人群的中心傳播開來:這份勞動契約其實在交易會開始之前已有人簽下,與城市立約的對象不是單個的農(nóng)民或村莊,而是三名領主,契約已于即日生效,從現(xiàn)在到春季耕種開始之前,他們的領民被許可自由通行于兩地之間,用自己的勞力與城市做交易。 這個消息千真萬確是由代表了城市的店員所說,甚至領主們簽下的契約公告也貼到了墻上,雪白的紙上蓋著鮮艷的印戳,來到城中的人也有出身自這三處領地的,他們被推到人群的最前方,仔細觀察那些代表了領主的印章,許久之后才用虛弱的聲音說:“我們看不出來這是假的……” 可是領主們是什么時候來這座城的?他們?yōu)楹我獍钊擞喠⑦@樣的契約?這份契約對他們自己有什么好處,國王和教會允許他們這么做嗎?這難道意味著外邦人要同貴族和解了嗎?他們能和平共處了嗎? 更多急切的疑問迅速將店員們淹沒,但他們似乎都受過專門的訓練,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都頗有技巧,不能說他們沒有回答上述的問題,可人們很難從這些有技巧的回答中得到滿足,尤其是從他們遮遮掩掩的說辭中察覺到更多了不得的東西之后,人們的求知欲便上漲到了近于焦躁的程度。 尋求真切答案的途徑似乎還有一個。 種子店鋪不僅吸引那些從各地來的人們,也吸引著那些已經(jīng)了解了基點村計劃,并且為之動搖的新居民們。新村落地的前三年城市都會提供一定數(shù)量的種子,但僅限于主糧,所以人們還需要各種蔬菜的種子和家畜的種苗,這些都能夠在人們遷徙基點村后以村莊的名義向城市購買,但舊習慣讓人們必須現(xiàn)在就來了解行情。 其實這些有意從事農(nóng)業(yè)的新居民無意同外來交易者們主動交流,卻不知為何漸漸被包圍了起來——因為有別的人將話題接引了過來。一些人見勢不妙,奮力掙脫了那些緊追不舍的疑問,但也有很少的人留了下來。也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同鄉(xiāng),也許只是因為他們在這座城中時常有求必應,所以也學會了以同樣的態(tài)度對待別人,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們從未受過這樣的注目…… 但這極少數(shù)的人不夠完成信息傳播的任務。促使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擴散的還是那些在人群中回答了“為什么”的人。 夏拉就是這樣一個接受了有關任務的人。 這是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任務,但人們早已習慣接受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安排。這個在飼養(yǎng)場工作的少女穿著寬大的工服,頭發(fā)粗疏地扎了起來,即使身處人群也毫無怯色,人們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現(xiàn)她的女性身份,何況如今他們的心緒已經(jīng)和場面一起陷入了混亂,當她說出“我知道啊”,并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之后,人們不由自主就跟隨著這位口齒靈活的“少年”一起來到了作為道路分割線的草棚下,聚精會神地聽起了她的講解。 然后,人們通過她得知了新瑪希城的冬季建設計劃,包括十二個新式村莊,以及一個將要惠及四分之一平原——新瑪希城的實際控制地域已經(jīng)有這么大——的水利工程。城市僅留一半人維持生產(chǎn),余下所有人都要投入到這些工程中去,聯(lián)盟從今年的收成中調(diào)撥了很大一部分糧食給這座城,不僅能供應城市和工程的需要,他們還能雇請城市之外的人加入到建設中來。 “原來如此?!比藗冋f。 “可是為什么如此急迫呢?”他們又問。 “早一年播種,就能得到多一年的糧食?!毕睦f,“糧食就和財富一樣,是永遠不會嫌多的?!?/br> 這個理由的確令人心服口服。人們相信點石成金,卻不能想象這世上有人能憑空變出糧食來,也不相信哪個法師有本事讓土地一年三熟。外邦人也不可能改變天時和作物的生長周期,至少不可能在百千頃的土地上這樣做——那不是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外邦人為了創(chuàng)造種種奇跡,已經(jīng)在這座城市和這片平原投入了大量的、無可估量的糧食,他們怎么可能不想收回它們呢? “可是領主們又為何會同城市簽下契約呢?” 外邦人的驚人計劃,哪怕只能完成部分,都會將為災難肆虐而荒廢的土地重新變?yōu)榱继?,雖然沒有這樣的契約也阻止不了外邦人實現(xiàn)他們的目的,但領主們?yōu)槭裁匆獛椭约旱臄橙嗽鲩L力量呢? 看起來像個少年的少女卻是沉默了片刻才作出回答。 “大概他們不想成為罪人吧?!?/br> 這個回答并不在這些非專業(yè)的輿情引導員拿到的參考資料上,但他們的培訓本來就很粗疏,只要能將《計劃》大部分內(nèi)容擴散出去就是完成使命了,此外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包括去警告人們不要簽下這樣的契約。 無論這些來自各級生產(chǎn)組織的新居民代表對此類問題會發(fā)表什么樣的個人看法,促使人們作出決定的力量是來自于他們內(nèi)心,種子店鋪的咨詢臺從上午一直熱鬧到下午,不僅詢問的人很多,當場要訂立契約的人也很多,甚至在專門辦這類手續(xù)的地方排起了隊。 同店鋪內(nèi)銀貨兩訖的交易不同,人們簽訂契約的流程非常地嚴格與嚴肅,他們至少要經(jīng)過三次不同的問答,一再重復自己立約的決定是獨自作出、知悉了所有的風險與代價,并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然后才能將這三式六份全都按了手印的約書交到最后一個公證處,最后一次按下手印,最終打下新瑪希城的官方印鑒和代表第三方的領主印章。 這一套程序太隆重,好像他們簽訂的不是什么勞務合同,而是一份能夠決定歷史的重要文件。 也許簽下契約的農(nóng)民頭腦中沒有什么“歷史”之類的概念,但這種隆重確實給了他們強烈的被重視的感受。契約簽訂之后,一份由城市方保存在上鎖的木箱中,另一份可以由另一方帶走,也可以當場交給“第三方”保管——雖然實質(zhì)上仍是由城市負責保存,代替約書被立約的農(nóng)民們帶走的是一個特制木牌,作為履約的信物。 具有法律效力的指印和印章一蓋下,立約的人們立即就能獲得城市發(fā)放的紙質(zhì)“貨幣”,它們沒有任何門檻,可以在整個交易市場通行。 于是第一批最有勇氣的人回到了市場開始消費,看到這些衣著破爛、身體瘦弱的農(nóng)民笑逐顏開地走進一家又一家店鋪,目睹他們的轉變?nèi)藗兪艿搅藰O大的震動,許多搖擺的決心因此向堅定轉變,只是由于契約的簽訂過程需時較長,公證處在工作時間內(nèi)能夠處理的約書有限,更多有此意向的人只能先領取寫了編號的紙張,記住和自己一起排隊的前后二人是誰,等待第二日公證處再次開啟。 但公證處結束了一日的工作,卻并不意味著交易市場要隨之休市。隨著暮色漸深,市場點起了燈。 溫暖的燈火點亮了一家家流光溢彩的店鋪,燃燈人推著火焰山一樣的推車來到立在路邊的燈桿下,用鐵鉤挑起一盞盞明亮的風燈,將它們一一掛上桿頭,光明灑在人流依舊絡繹不絕的大道上,在這一圈光明的大道中央,位于市場中央的環(huán)形舞臺也逐一亮起了更加璀璨的燈火。 即使有人第一天就已經(jīng)簽下了契約,買到了所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也愿意將離開城市的時間往后稍延一天。不只是因為這座城市和這個市場的神奇多彩令他們流連,幾乎整個王國的戲團都被聚集到這里來了,甚至連河流下游的一些戲團也慕名而來,也許只有王國的重大慶典才能聚集起來如此之多的表演者。 由于他們的演出酬勞和食宿都由城市負擔,人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享受一場視覺與聽覺的盛宴,很難拒絕這種款待。實際上,在交易會開始之前,甚至在第一批外來交易者入住之前,戲團已經(jīng)在城市之中開始了他們的演出,新居民也對他們的表演予以肯定。 但真正讓人們感到無比期待的,還是今天晚上才開始的,來自聯(lián)盟劇團的演出。 第426章 舞臺演出 幾乎沒有人不想看聯(lián)盟劇團的演出。 得知劇團從工業(yè)城出發(fā)的消息之后,新瑪希城的居民就開始熱切地期待了。收音機能在很短的時間里成為最受歡迎、且效果最好的傳播媒介,占了三分之一的娛樂內(nèi)容毫無疑問是重要因素。人們相信,他們從收音機聽到的悅耳樂曲和語言節(jié)目來自聯(lián)盟劇團的高超演出,因而將他們視為精神食糧的生產(chǎn)者。 而對其他人來說,那真容仍隱沒在遠方迷霧中的聯(lián)盟對這片土地的入侵絕大多數(shù)時候是以物質(zhì)方式呈現(xiàn)的,這將是他們首次面對聯(lián)盟的文化攻勢。人們理所當然地想要知道能夠創(chuàng)造如此驚人的物質(zhì)財富的地方,在藝術上又會有什么創(chuàng)造——其實絕大多數(shù)人的念頭并不這樣清晰,在聽聞有聯(lián)盟演出之后,他們只有當下就產(chǎn)生的強烈念頭——“我要去瞧瞧”而已。 歌舞娛樂本就是一種奢侈的享受,當下只有這座城,也唯有這座城能讓人們毫無負擔、盡情享受。沒有一個外來交易者沒看過旅舍大廳進行的演出,那些為新瑪希城的優(yōu)厚待遇而來的吟游詩人、雜耍演員和滑稽小丑每天來來去去,宗教劇、行會劇和道德劇輪番上演,令人目不暇接,充塞了交易會開始之前空虛的等待時間。雖然每一枚銅幣對外來交易者來說都是珍貴的,但是最低半個銅幣一日的花費,就能得到床鋪、熱水、豐盛的一餐和如此多的精彩演出,無論多吝嗇的人都要承認這是物超所值。 被雇傭的演出者們也是心滿意足。自然災害和人為災難導致大部分行業(yè)都凋敝無比,只有外邦人和他們的旅舍一直保持著對此類職業(yè)旺盛而穩(wěn)定的需求,并且他們是極好,完全可以說是最好的雇主,不僅酬勞豐厚,從不拖欠,任何時候都會提供食宿,而且自己既不、也不允許任何觀眾sao擾和羞辱他們,甚至會在告別的時候給他們贈送禮物。他們是“做生意的外邦人”的時候是這樣,占據(jù)了瑪希城,擊退了來敵,威名傳遍四方之后依舊如此。 雖然新瑪希城建立之后,來此演出的劇團時不時會“丟失”一些成員,甚至發(fā)生過整個劇團都“失蹤”的情況,但并沒有釀造出什么恐怖傳說,人們肯定他們都是脫離了原本的職業(yè),以投奔者的身份加入了新瑪希城。這給外邦人的敵人增加了一個攻擊的理由,對他們的聲譽造成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影響,然后就僅此而已了。當新瑪希城向外發(fā)出號召時,自稱是伶人想擠上白船的人只多不少——而且他們幾乎都成功了。 這些通過種種努力來到這座城的人大多數(shù)已經(jīng)做好了不再回去的準備,在加入這座城市之前,他們將盡力用各種粗糙的表演為自己掙得一些立身之資,與此同時,由于好奇和一些人的競爭之心,他們也想要看看讓這座城市的新居民對他們的演出冷淡的劇團是如何奇異。 在共同的期待下,夜晚的交易市場也是不見熱鬧。當人們用過晚飯回來,發(fā)現(xiàn)寬闊的舞臺已經(jīng)準備好,市場的管理者拆除了中央舞臺兩邊的墻壁,又加寬了臺面,后方還掛起了巨大的幕布,亮得驚人的的“燭火”隱沒在舞臺頂端,將下方空闊的場地照得如同白晝,幾排長凳和長桌在舞臺下排列成了半圓形,并用長長的麻繩和立柱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