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溫朝真的是在用心賑災(zāi)？

    除了那些必要的、對沅州城中些許官員的打點之外，他壓根就沒有再貪墨其他錢糧？

    這也太不符合濁流官的人設(shè)了吧！

    ……可若非如此的話，又該怎么解釋沅州如今的漂亮成果？

    明曇?guī)缀蹩刂撇蛔∽约和鶞爻樕掀橙サ难凵瘛?/br>
    不會吧不會吧……

    難道這回，真是父皇和她一起看錯了人？

    然而，乍然成為九公主心中焦點的溫朝大人，這會兒卻依然深深垂著頭，不給半點讓對方看到自己表情的機會。

    “——兩位愛卿此番辛勞艱苦，賑災(zāi)成效斐然，著實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立下大功！”

    見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什么后，皇帝便也放棄繼續(xù)探究溫朝，而是龍顏大悅地嘉獎道：“此等勛績非同小可，是當(dāng)載入史冊的大事！鐘禾，你身為欽差主使，賑災(zāi)有道，朕欲加封你為從二品敬遠(yuǎn)侯，并賜宅邸一座、京郊三百畝良田一塊，再有三千兩白銀——愛卿可還滿意？”

    鐘禾位至戶部尚書，再往上便是相位，皇帝自然沒法給他加官，只能進(jìn)爵以示圣恩。

    但從二品的爵位已經(jīng)夠大，還要加上房屋田地，和數(shù)額如此可觀的銀兩……鐘禾當(dāng)即一驚，趕忙叩首在地，語氣難得有些急惶道：“陛下三思！老臣領(lǐng)旨為欽差，賑災(zāi)乃是盡分內(nèi)之事，天經(jīng)地義，不應(yīng)當(dāng)陛下如此厚賞，還請您千萬收回成命！”

    事實上，這個賞賜雖然乍聽多了些，但在賑旱災(zāi)、平民亂的大功績下，其實也挑不出什么錯處；不過鐘禾到底清流慣了，且對朝廷也忠心耿耿，這會兒不愿領(lǐng)賞也屬常事，還是不要硬賞為妙。

    一旁的明曇靜觀許久，見皇帝面色略有猶豫，鐘禾態(tài)度也堅決，便笑著開了口，為二人圓場道：“鐘大人是肱股之臣，一心為國，自然不肯受此賞賜……倒是依兒臣之見，大人如今家眷寧和，住得宅子也盡夠，何須再賞？倒不妨只加爵賜田賞銀便是，無需再興土木——這下，鐘大人總該領(lǐng)受了罷？”

    “九殿下，老臣……”

    鐘禾態(tài)度猶疑，還想再繼續(xù)推拒，但皇帝卻已經(jīng)點了頭，一錘定音，“就按龍鱗說的辦！鐘愛卿，你此次為國出力，這些賞賜皆是應(yīng)得的，且安心收著便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鐘禾即便無心領(lǐng)受，也只好把話都吞回肚子里，深深朝皇帝磕了一個響頭，“多謝陛下厚愛，老臣受之有愧?！?/br>
    “平身罷?！被实埸c點頭，讓對方免禮后，將目光轉(zhuǎn)向一旁的微笑的溫朝，眼神逐漸帶了點探究。

    “溫愛卿，你此番協(xié)助鐘大人賑災(zāi)，同樣功不可沒，”他緩緩道，“朕欲封你為從三品定安伯，轉(zhuǎn)調(diào)戶部，任正二品郎中，并賜二百畝良田、與白銀兩千兩，愛卿意下如何？”

    ——從吏部侍郎，升調(diào)為戶部郎中……

    溫朝心下一頓，敏銳地察覺到這其實并非簡單的升官調(diào)動，而是暗藏著另外的深意。

    今時不同往日，現(xiàn)在朝堂上誰人不知，若說吏部大半官員皆被納入二皇子麾下，那么戶部，便是三皇子與九公主的大本營。

    陛下這個突如其來的調(diào)任，難道是在試探他會否有心另擇明主，為九公主所用么？

    “……”

    溫朝垂下眼睛，思忖良久后，最終還是屈膝拜倒，定定地說道：“臣……有愧圣恩，自知不通戶度金倉，無法擔(dān)此重任，懇請陛下收回調(diào)任臣為戶部郎中的圣命！”

    ——這話一出，明曇瞬間瞇起眼睛，指尖緊緊扣在扶手的雕花上，神情異樣地望向深深低著頭的溫朝。

    而坐在主位的皇帝也是動作一頓，凝視著對方，微微皺起眉頭，沉聲道：“溫愛卿，你可確定自己想好了？”

    “臣自入朝伊始，便身在吏部。即使有心向往為戶部做事，卻也因為身無良才，不得不有負(fù)圣恩?！睖爻従彽?，“如此一來，臣最好的選擇，并非另調(diào)別處，而是應(yīng)當(dāng)依舊堅守于吏部，繼續(xù)本分做官行事……”

    說著說著，他抬起頭，眼神平靜地與明曇對視一眼，繼續(xù)將未盡的話語補全道：“但是，無論臣身在何處，皆會衷心于陛下與九殿下，甘愿聽?wèi){二位差遣?！?/br>
    “——！”

    待其話畢后，明曇的雙眸微微睜大，下意識攥緊指尖，只有狠狠咬住牙關(guān)，才能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驚愕到失控。

    溫朝話中的啞謎，連她都能聽得清楚明白，想必父皇也同樣心知肚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沅州此回賑災(zāi)的成效會如此出乎意料，蓋因其中，竟有一個隱藏得這般出神入化、幾乎騙過了所有人的……外圓內(nèi)方之士。

    “好罷。既然溫愛卿決意不愿升調(diào)，那朕也不強求?！?/br>
    皇帝沉默片刻后，點點頭，意味深長道：“愛卿的爵位、良田、銀兩照領(lǐng)不誤，而官職……就無需變動了，仍任吏部侍郎即可。”

    “臣謝陛下恩賞?！?/br>
    深深叩首謝恩后，溫朝忽又想起了什么，再度補充道：“此外，白露姑娘在今次賑災(zāi)之中居功甚偉，臣也欲斗膽為她請賞，不知陛下能否……”

    “溫大人有心了。白露姑娘是被臨時送入欽差隊伍當(dāng)中的人，尚不在朝廷的封賞之列，”明曇彎起唇角，微微一笑道，“她的賞賜，由本公主親自賜下即可，多謝大人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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