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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花落,滄?;ㄩ_ 第10節(jié)

    他還是搖頭。

    “這……再往上就是神了,不可能的吧?!币姼党贾徽f話,我詫異了一下,擺擺手道,“別逗我玩,我才不相信。”

    他還是沒給出答案。時間不多,我不打算繼續(xù)追問,到門口確認無人前來,便用鑰匙打開傅臣之的手鏈和腳鏈。

    那兩個侍衛(wèi)睡著了,我欲打開牢籠。他卻攔住我的手:“別。你不能收場?!?/br>
    “總比你死掉好吧!”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再可是你就真死了。你要死了我會很難受,你也愿意么?別婆婆mama?!蔽覔荛_他的手,快速開鎖,在開軒君告知的位置敲了幾下,果然找到一個地洞。

    逃出牢房,已至丑時,也沒開軒君任何消息,看來二姐是鐵了心要處死傅臣之。我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你真不能繼續(xù)待在溯昭。快跑吧。”

    他卻紋絲不動:“薇薇?!?/br>
    “嗯?”

    “跟我一起走。”

    “不行,我可是父王的女兒,不能離開溯昭?!币娝S久不說話,我急得焦頭爛額,“別任性了,我不可能跟你走的。你動作快些,晚了便跑不掉了?!?/br>
    傅臣之道:“我會回來的??傆幸惶?,我會變得很厲害,回到溯昭,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笑了:“好!這才是我哥啊?!?/br>
    “我還會去學縱水術,”傅臣之從懷里把我送他的小鹿冰雕拿出來,在我面前晃了晃,“到時候,我也會做一個冰雕給你,每天帶你在洛水旁賞月,在桃樹下品酒。如果你想飛,不用縱水,也不用乘翳鳥,我可以抱著你,騰云駕霧,一日千里,游遍天地六界間最美的河山?!?/br>
    “好!”沒想到王兄竟如此有情調,我感動得略有些老淚縱橫,“只愿你不會那么快娶大嫂。”

    “不會。所以,在我回來之前,你也不可以嫁人?!?/br>
    “那你早些回來?!?/br>
    “好?!?/br>
    我伸出小指。他和小時候一樣,和我勾了兩下。我道:“拉鉤了啊,賴皮是小狗?!?/br>
    他抬眼,鄭重地望著我:“薇薇,我喜歡你?!?/br>
    那雙眼睛載滿星月之光,卻比天宇還要奪目。兒時讀過那么多詩詞文賦,什么雙眸剪秋水,一望醉青霧,炯炯秋波滴,眼媚彎如翦,都無法描摹他眼睛這一刻的美。我不由看得有些出神,心想哥哥真是美人,然后笑道:“我也喜歡哥哥?!?/br>
    “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不同。”旋即,傅臣之忽然握住我的手,低下頭來,沉聲道,“我對你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br>
    “啊?”這不過是潛意識的反應,實際我已停止思考。他忽然拉近的距離,也令我的雙頰不自覺發(fā)燙起來。我道:“開、開什么玩笑……”

    “并非玩笑。從以前開始,我便清楚自己的感情,也從未有過半分猶豫?!彼瓜码p眼,長長的睫毛掩不住幾欲噴薄的感情,但最終他所做的,也只有在我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為妻?!?/br>
    朗月清風中,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輕煙,消失在薄霧云端。

    我猛地握住自己的手。

    剛才是怎么回事?王兄說……說他想娶我?是我的幻覺嗎?這時,身體像是被什么強力拉了一下。不,這種時刻,真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刻。我捂著腦袋,使力晃了晃,剛溜到旁邊的小道,想要回到紫潮宮,卻聽見身后有人大喊:“傅臣之在那里!快去抓他!”

    一大群獄卒指向我,扯著嗓門大喊。我抬頭看了看天,并未發(fā)現(xiàn)傅臣之的身影,于是對他們喊道:“統(tǒng)統(tǒng)回去,傅臣之不在此處!”

    然而他們卻統(tǒng)統(tǒng)沖過來,把我包圍起來。我道:“你們做什么?想造反?”

    “傅臣之,你叛國滅親,還想逃之夭夭?跟我們回去!”

    “快去通知二王姬,這叛賊想要出逃?!?/br>
    我指著自己道:“你們是喝醉了還是中了法術?先看清楚我是誰……”

    不,手指有些不對。我低下頭,看見雙手已變大許多,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這手雖不是我的,卻一點也不陌生。這是傅臣之的手。除此之外,不知從何時開始,地面也比往常更遠,似乎是由于雙腿變長的緣故。再摸摸自己的臉,嬰兒肥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瘦削凌厲的觸感。順著額頭摸到鼻子、嘴巴、下巴,確確實實不是我自己。

    終于,在他們押我回到牢房之前,我在路邊的水潭里,看見自己的倒影——我真的變成了傅臣之!

    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其中一個獄卒把我狠狠推到地上,朝我吐了一口唾沫,挽起袖子道:“傅臣之,你這狗賊,這些年離開溯昭,你都去了何處?都和什么人見了面?”

    此時,倘若我說自己是小王姬,恐怕無人會信,反而會更加激怒他們。究竟是誰把我變成了這般模樣?難道是……背上浮起一陣涼意,我道:“你們去叫二王姬來,我要直接和她說?!?/br>
    “我呸,現(xiàn)在二王姬忙得很,可沒時間見你!你招不招?不招我們動手了?。 蹦仟z卒在我腿上狠狠踹了一腳,疼得我抱腿發(fā)抖,“說!你都勾結了什么人?還有誰要來溯昭?”

    “我招、我招,我都老實回答?!蔽遗e手投降。

    這時只能瞎編,謊話還得編得像才行。然而,我剛思考完應對答案,卻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因為,之前送二姐出去的兩個獄卒也進來了。其中一個拿著冰刺鞭,在我面前停下,抖了抖那鞭子。冰刺互相碰撞,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在黑暗中閃著藍色光耀。

    他冷哼一聲,道:“怎能如此容易。這個不要臉的小白臉,死一百次都不足夠,讓我先抽他一次爽爽?!?/br>
    “大哥,這玩笑開不得?!蔽彝笸丝s,“這打下去會死人的。明天早上二姐若看見的是我的尸體,恐怕您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他未再接茬,只是舉起鞭子,往我身上打下來。那冰刺究竟有多鋒利?在感到痛苦嘶喊之前,我竟先看見鮮血濺在墻上,還夾著點紅色的皮rou……

    我想,不論過久,這個晚上的記憶都最為不堪回首。中間我暈過去不少次,后來都被鹽水潑醒,有好幾次,我甚至想要咬舌自盡,卻被獄卒捏住牙關,強行塞了東西堵嘴。撞墻也不成,試圖用冰刺割脈亦被迅速止血……總之,經(jīng)過這個晚上,對我而言,斬首示眾,不過就是結掉最后一口氣的事。

    翌日清晨,當晨曦普照大地,我被關在車里,推到菜市場。一路上,幾乎整個溯昭的百姓都圍到路邊,朝我扔蔬菜、雞蛋。嘖,真是浪費。行刑者正磨刀霍霍,二姐被群臣眾星拱月地包圍著,坐在高臺上。開軒君站在她身邊,還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我原以為疼痛過頭便是麻木,但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個時辰,身上的傷口依舊疼得鉆心刺骨。什么情感上的痛苦,失去父母的沉重,在這種極端的rou體折磨下,都已麻痹到了極致。我只想早點死掉,一了百了。

    被押上行刑臺,有人綁住我的雙手,令我跪在青龍鍘前。當腦袋被壓下去,我聽見不遠處,開軒君正對二姐嘆道:“流螢,傅公子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與他卻好歹算是君子之交,實在不忍目睹此事……”

    二姐道:“這與你無關,你不看便是?!?/br>
    開軒君道:“唉,只愿傅公子一路好走。”

    像忽然被潑了冷水,我那麻痹的腦袋清醒起來。

    為何開軒君當初不是如此對我說的?他當時說了什么?

    ——“傅公子有山高水長之風,怎可能害死自己再生父母?”

    對,他是這樣說的!

    那個預謀一切的人,竟是開軒君。這人真是個笑面夜叉,讓我去牢房解救傅臣之,卻在我回來時,將我變成傅臣之的樣子,最后再借刀殺人,一口氣除掉兩個禍害,何其毒也!頭頂大刀明晃晃的,我倏地抬頭,大聲喊道:“二姐,我是洛薇!小時候,大姐曾經(jīng)打過你一頓,然后你在她的床上尿過尿!”

    全場一片寂靜,群臣沉默不語。

    二姐尷尬至極,使勁一拍座椅扶手,怒道:“傅臣之,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從洛薇那聽來了些兒時愚事,便在這里冒充她?”

    開軒君,露出你的狐貍尾巴。去勸二姐,讓她趕緊下手殺我,我便可以說出更多秘密,然后告訴她:你若不相信,便去找找洛薇,看看她是否已經(jīng)失蹤。

    沒想到,我失算了。開軒君確實有些著急,但說出的話卻是:“等等,流螢,這人殺不得!她可能真的是小王姬!”

    二姐遲疑道:“為何有此一說?”

    開軒君道:“昨夜小王姬來找過我,說想在王兄被處死之前,最后看他一次。我一時心軟,便給了她一個變身符,讓她化身獄卒,去探望傅臣之。因為怕她化身成你下令放人,我還特意挑了個只能變?yōu)槟凶拥姆?。所以,若這人真是小王姬,偽裝成傅臣之,愿代他受刑,也未可知……”

    這開軒君,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我不知他究竟有何目的,卻十分篤定一件事:這人早已有備而來,我完全斗不過他。只見在二姐一個手勢下,他朝我走來,拿出一張符紙,在我頭上點一下。一團光將我包圍,我感到身體瞬間縮短了許多。

    無數(shù)人倒抽一口氣,二姐也陡然從座位上站起來,驚呼道:“薇薇!”

    看樣子,我是變回來了。無奈身上傷口太多,我還是癱在原處,無法動彈。二姐縱水一下飛到我身邊,將我抱在膝上,情緒無比激動:“為何會是你?傅臣之呢?他去了何處?”

    我無力說話,只是閉著眼睛,咬牙忍耐身上的劇痛。隨即,便有人將我抬開。眼前的一切都已迷離惝恍,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二姐在怒斥別人。

    然后,一個男子膽裂魂飛地答道:“回二王姬,前夜您走了以后,小王姬便以逼供為由,前來探望臣之殿下,我們在外等候了一個時辰,不見她出來,覺得不放心,便回到牢里巡查。不料,卻看見小王姬在、在……”

    二姐道:“在什么?”

    男子道:“小的真、真說不出口 ?!?/br>
    二姐惱道:“說!”

    我用力睜開眼,擰過頭去,終于看見跪在二姐面前的人——那竟是用鞭子毒打我的獄卒。他跪在百官前方,賊眉鼠眼地望我一眼,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小王姬和殿下有私情,他們昨天在牢里茍合??匆娢覀冞M來,小王姬還叫我們趕緊出去,讓他們完事了再回來,且假裝甚么都不曾看見,違者株連九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終于知道自己身上癢不是蚊子咬的而是新買的地毯毛太長過敏的閃閃小天使分割線————

    上一章抽中的孩子是這五個:

    kitze:我覺得幕后黑手是開軒君…直覺…

    相里未:像是開軒君啊!一定是他!

    午后暖陽寵著的貓:我猜是開軒君,有當惡毒男配的素質。

    餃子皮:我猜是開軒君,他一回去就有仙人來找她們麻煩。這次還把哥哥騙來頂罪。不過哥哥也是有秘密的樣子,沒準真是臥底,或者是知道他們的陰謀但是沒告訴她們。

    蛋殼里的小宇宙:兇手是開軒君!老虎是他給買的!

    今日祝福:

    如果乃像閃閃小天使勤勞更新冒泡,今天(周一 xd)有更新!

    如果乃像開軒君一樣陰森森地干壞事不冒泡,后天有更新= =

    第12章 南下新生

    這要我如何是好,真是喝西北風也堵了嗓子。這也沒法,誰叫傅臣之要隨便抓我爪子,還被他們看見。原來,那便是“茍合”,我又學到個新詞兒。

    那獄卒竟未廢話完,繼續(xù)道:“滄瀛神在上,小的覺得小王姬和殿下同室而長,情同手足,做出此等違背天倫之事,遲早會遭天譴,待小王姬離開之后,便私自對殿下用刑,不想打的竟是小王姬……犯下這等重罪,請二王姬賜死!”

    二姐已氣到想連座椅扶手都快捏碎,卻從頭至尾保持沉默,靜靜地朝我看來。大臣們紛紛震驚嘆息,滿臉的新仇舊恨。

    在這片嘆息聲中,我只聽見丞相恨鐵不成鋼般惱道:“小王姬,洛薇??!你可是我大溯昭的王姬啊,怎能,怎能……”說完這句,他還用力打得手背啪啪響,看上去很是痛心疾首:“洛薇哪,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樣,如何對得起你九泉下的父王和母后??!”

    這事我實是百口莫辯,正想解釋不過是傅臣之單方面告白,開軒君道:“各位,此事莫怪小王姬。小王姬與傅公子雖名義上是兄妹,實則無血緣關系,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會暗生情愫,也是在所難免。何況小王姬尚且年幼,并不懂男女情事,為傅公子誘導,也是極有可能……”

    這混賬,又在抹黑我哥。我忍著身上的痛苦,道:“哥哥不曾誘導我,他只是喜歡我而已。他也不是壞蛋,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壞的人是開軒君。你這虛情假意的偽君子,從一開始來到溯昭,就是個結子葵花,滿腹心眼,現(xiàn)在你還想誣賴我們到何時?”

    這下,二姐終于坐不住了,使勁一拍扶手,怒道:“洛薇,你還幫著傅臣之那小子!你、你、你莫非真的和他……”

    開軒君又在假惺惺地裝好人:“孩子不知丁董,真不怪她……”

    二姐打斷道:“我在教訓我妹,不要你做好人。”

    開軒君只得閉嘴,還一副委屈兮兮的可憐相。這下栽了,二姐已經(jīng)完全信他了。我該當如何是好?我扶著身側,想要坐起來,卻還是因身體無力,倒了下去:“二姐,你寧愿相信這偽君子,也不相信我?”

    “你若不與傅臣之……你若不與他走這樣近,我還愿意相信你?!?/br>
    她站起來,眼神苦痛,似有千仇萬恨,腳下趔趄,開軒君趕緊上去扶住她。

    她卻一把將他推開,望著眼前數(shù)百張憂心忡忡的臉,苦笑了一下,終于緩緩說道:“我溯昭氏自千年以來,一心奉滄瀛神明,安土樂業(yè),人致其力,扶妖者之危,濟凡者之困,不曾圖財害命,亦不曾對上界有不臣之心。不想,竟遭異族背叛,仙者治害,今為迫匿影藏形,水火之中。而非我族人,其心必異。此必然大勢,已驗之事。從今日起,若有離溯昭者,以驅逐處置,與其五代子嗣,不得返還溯昭,違者斬立決。而小王姬洛薇,與叛者沆瀣一氣,里通外國,理應處死,但念在其年幼,誤入歧途,改遣至滄瀛祭壇云霞觀修行,五十年內不得外出半步。此乃溯昭生死攸關之事,不容置辯,即刻生效?!?/br>
    于是,我傷勢未好,便這樣糊里糊涂地被扔去了云霞觀。所幸二姐還安排了幾個人前來照料,同時把玄月也丟過來陪我。

    云霞觀建立在祭壇的一個角落里,又冷又偏僻,旁邊便是懸崖峭壁,往外伸個腦袋,都會被高峰嚇得個半死。

    我在這里待了一個白天,已凍得手腳青紫,還得忍受剝膚之痛,真是比以往一年還要漫長。玄月蹲在我的床頭,用小小的舌頭舔舐我傷口附近,想要緩解我的痛苦,但我還是感到疼痛難當,只能平躺著打哆嗦。

    唉,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