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住他，道：“莫城主可有娶妻？”

    他停下腳步，側(cè)頭看我，眉宇輕皺：“未曾?！?/br>
    我問：“為什么不娶？”

    他說：“可能還在等一個(gè)人?！?/br>
    我問：“等到了么？”

    他不語，酒窩隱隱現(xiàn)現(xiàn)，映在微弱的光線下，真是好看。

    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說：“若是等不到呢？”

    他瞇起眼，眼神透著驚訝，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不太確定：“九姑娘可是想起些什么？”

    我一樂：“想起了一些不該想起的事，可是又好似不得不想起。莫城主，你說人的記憶是不是就像一本書，有前因有后果，有命定有報(bào)應(yīng)，若是忘掉了前因，也便沒了后果，若是忘掉了后果，前因也顯得很蕭索？”

    莫珩投來一眼，意味不明：“那姑娘可是想起了前因，卻沒有后果？”

    我“唔”了一聲，說：“應(yīng)該算是吧，最起碼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了?！?/br>
    莫珩垂下眼，不語，腳下一轉(zhuǎn)，回了房。

    沒有不流逝的歲月，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伴著晨光，我和勾刑說了一段故事。究竟為什么要和勾刑說，大抵是因?yàn)樗俏ㄒ灰粋€(gè)沒有摻和到這里面的人吧，要知道，有些事還是要和局外人說說才管用，因?yàn)榫謨?nèi)人或多或少都會為了私心而將你指向他們希望的那條路上去。

    我問：“勾刑，你覺得女人的愛偉大還是男人的愛偉大？”

    接著，我又說：“其實(shí)是男人的愛偉大。男人的愛在天下，在蒼生，女人的愛在丈夫，在后代。不過要是沒有女人，男人就算有再宏愿的目標(biāo)，也沒有人可以延續(xù)，再說，男人的偉大也都是他們的媽手把手教出來的。所以，男人的偉大都是女人成全的?！?/br>
    勾刑望著我，說不出話。我不知道他是清晨腦子不好使跟不上我的思路，還是有心事不想附和我的見解，總而言之，我也沒想他回答。

    我說：“假如我告訴你，在這世間，曾有一個(gè)傻姑娘為了一句話就去販賣她的愛，你相信么？假如我告訴你，這個(gè)傻姑娘成功了，心里卻并不高興，因?yàn)椴恍⌒呐獊G了一件東西，你相信么？”

    勾刑默默望著我，眼里泛著我看不懂的光，幽幽地，深深地，靜靜地流動，一眨眼，又歸于平息。

    我仿佛受了蠱惑一般，望著那雙眼睛著了迷：“勾刑，你想聽我說個(gè)故事么？”

    他的嗓音沉沉：“你說，我便聽?！?/br>
    故事還要從四年前說起，那時(shí)候的啟城，位于明日、天啟、云州三國之中，與之合稱西秦四國。西秦之外還有東、南、北，但那都是千里以外的地方了。

    啟城雖小，五臟俱全，飯莊、花樓、賭坊一應(yīng)俱全，這里有四國最美的花魁，也有四國最骯臟的乞丐。由于地理上的便利，這里又云集了四國最全的特產(chǎn)，是四國貴婦首選地旅游購物勝地，但旅游城市大多有一個(gè)弊病，那便是全國人民都把錢花在了游山玩水吃喝玩樂上了，誰還有閑情去參軍去報(bào)國，面對著山明水秀詩興大發(fā)，胸中自然只留兒女情長，所以啟城也是詩人的速成首選之地。

    花前月下，船燈點(diǎn)點(diǎn)，貴婦、詩人、客商川流不息，眉來眼去，漸漸地啟城也從旅游勝地變成了戀愛勝地、一夜情勝地。

    而我，就生在這個(gè)復(fù)雜多變的的勝地里。

    卷一 天啟篇 〇一

    還有三天便是我的十六歲生辰，合歡說要私下幫我辦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我笑她不懂什么叫“風(fēng)光”，她反問我“莫非你懂么”，我笑笑道“自然，風(fēng)光便是像咱們城主為夫人做壽的那般才稱得上”，合歡立刻露出一副荒唐的表情說“你真是瘋了”。我倆一陣打鬧，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為了兩個(gè)字也能笑一晚上。

    說起啟城城主和夫人的愛情故事，沒有哪個(gè)大姑娘不羨慕的。他們相遇在啟城最大的湖畔上，夫人彈琴，城主吹簫，琴瑟和鳴，比翼雙飛，城主不介意夫人是全啟城最大花樓里的花魁，毅然決然的將夫人迎娶進(jìn)門，還不惜以性命為代價(jià)和老城主對抗，老城主給他兩條路選，一是江山，二是美人，城主冷笑一聲，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指向夫人。再后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江山將易主的最后一刻，城主又被老城主找了回來，還帶著大腹便便的夫人。所有人都說這是因?yàn)楦缸友墸铣侵魇冀K放不下親情。然而我卻覺得，這只是因?yàn)槔铣侵飨ハ轮挥幸蛔樱譀]有兄弟姐妹，若是不將寶座傳給城主，實(shí)在是無人可傳。

    由此可以看出，啟城的歷代城主都是一脈單傳，兄弟姊妹緣涼薄。為了保住夫人腹中的一滴血脈，少城主不惜采用人多勢眾政策，但前呼后擁一呼百應(yīng)的夫人仍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流掉了腹中骨血，聽產(chǎn)婆說，是個(gè)尚未成型的男胎。這說明人多未必力量大，女人生育是否順利也不在于有多少人伺候，該走的始終要走，人多也只能顯現(xiàn)送走胎兒時(shí)的隆重。老城主下令追查，但追查許久也不得要領(lǐng)，因?yàn)闅v朝歷代宮妃流產(chǎn)大多因?yàn)閷m斗太入戲，可少城主專寵夫人，并無妾女，夫人想斗也無人可斗，所以這件事也無處可查。據(jù)老城主分析，這應(yīng)該是祖宗作孽太多，報(bào)應(yīng)追不上祖宗仙逝的腳步，只好留下來禍延子孫。

    我想，老城主真不是一般的迷信，因?yàn)楫?dāng)科學(xué)也不能解釋人力也不可挽回時(shí)，人們也只有用迷信來換取精神上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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