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這么些天，姜素瑩在精神上一個說得通的人都沒有，簡直憋悶極了。如今突然聽到如此體貼的問候，心里驀地輕松了些。

    她猶豫了一下，隱去二姐被搶這一節(jié)。含混的說自己為旁人主持正義，結(jié)果惹上惡霸，很是怕家人牽連，又怕家人生氣。

    說完看向?qū)Ψ?，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小鹿似的。

    張懷謹(jǐn)被這一雙眼睛看得心臟亂跳，幾乎要捂住胸口了。

    ——上學(xué)時姜素瑩太漂亮，身邊圍著的男同學(xué)多得像草堆。張懷謹(jǐn)偷偷寫了好多封信，臨到跟前因?yàn)槿狈τ職猓瑳]有一次成功送出去。

    原本他把心思放下了，覺得自己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萬萬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再遇見姜素瑩，還能和她說上這么長的一段話。

    所以這次相遇，一定是命運(yùn)的指引，是老天派給他救美的機(jī)會。

    張懷謹(jǐn)心里的英雄主義幾乎要膨脹成氣球了。

    他立刻放出豪言壯語：“別怕！我來幫你?！?/br>
    第5章 差事 一輛老式馬車停在街角，簾子半掀……

    姜素瑩沒有領(lǐng)悟到他愛情的真諦，單是覺得老同學(xué)很夠義氣。

    她將一杯果子露喝的干干凈凈，把玻璃杯往前一推：“不是幫不幫的問題。”

    是不能拖人下水。

    張懷謹(jǐn)不懂，見狀還以為她不信自己。于是立刻伸出手，表起忠心：“下火海我也是愿意的?！?/br>
    指尖擦過姜素瑩的腕子，又像被燙了似的，急忙縮了回去。

    這一點(diǎn)癢讓姜素瑩的眉頭舒展開，露出一個朦朦朧朧的微笑。老同學(xué)不明原委，推了推眼鏡，也跟著不知所措的傻笑起來。

    張懷謹(jǐn)這人屬實(shí)不錯，一團(tuán)熱烘烘的孩子氣。

    姜素瑩這么想著，隨意側(cè)過臉。

    咖啡店窗明幾凈，臨街的景色一清二楚。一個穿灰布衫子的老奴正在道邊鬼頭鬼腦的張望，見她瞧過來，急匆匆的轉(zhuǎn)身走了。

    ***

    張懷謹(jǐn)雖然派不上大用場，但他有汽車，可以捎姜素瑩一程。及到小洋樓門前，他又生出新的主意，一定要登門拜訪。

    “難得來一次，想和長輩問聲好?！睆垜阎?jǐn)說得有幾分害臊，攥住自己的袖口，大姑娘上花轎的架勢。

    秋老虎厲害，姜素瑩看他熱出一頭一臉的汗，心里突然覺出一點(diǎn)奇妙的柔軟——大抵對著這么個扭扭捏捏的模樣，很難叫人說出個“不”字。

    “一會要是和我一起挨了罵，可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彼f。

    宅子里氣氛肅穆，連清掃門廳的下人都拿著勁，動作比先前積極很多。

    姜素瑩暗自稀奇，一打聽，原來是姜老爺子回來了。她心里抖了一下子：“父親不是在北平么？”

    “你還有臉問！”

    姜素瑩抬眼，看見親爹一邊呵斥道，一邊打樓上下來。

    姜老爺子一向信仰和氣生財(cái)，因此圓臉上總是掛著笑。久而久之和面皮融在一起，叫人分不出真假。但眼下他臉上隱隱發(fā)黑，可見這一通火憋得不小。

    姜景泰是前天給老爺子打的電話，說是二姑娘跟人跑了，姨丈家的兒子也一同消失，三姑娘更是不知道躲去哪里。

    “不得了了！爹，汽車……都叫人開走了！”姜景泰說得磕磕絆絆，那架勢像是遇上劫匪。

    這下姜老爺子有天大的生意也坐不住了，急忙坐上特快列車回了天津。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拎著東西跑去廖公館賠罪。

    到了才知道，女婿被打進(jìn)醫(yī)院了。醫(yī)院不接待訪客，于是他又一路顛顛跑去廖家祖宅，吃了個閉門羹。

    能管事的廖海平說是沒空見客?？嗫嗟却惶旌?，對方傳來的一句口信：“這事我知道了，還請姜老爺子早些回去?！?/br>
    怎么知道的？知道什么了？？知道了然后呢？？？

    廖海平惜字如金，倒是把姜老爺子嘴上急出一連串燎泡，疼的齜牙咧嘴。提心吊膽好一陣子，姜家的鋪面沒挨砸，進(jìn)港的貨也沒被扣下。

    整件事就這么過去了似的。

    五爺挨了打，五太太跟野男人跑了，這事也能過去？

    可別說，好像還真過去了。

    姜老爺子一顆心漸漸歸位，終于有空生起兩個女兒的氣來：二丫頭不識好歹，惹出如此麻煩，就算追回來，也沒臉再進(jìn)廖家了。至于三丫頭……留洋沒學(xué)出點(diǎn)好東西，倒學(xué)了一身反骨，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她不成！

    此時他聽聞姜素瑩進(jìn)家，怒氣沖沖下來，正準(zhǔn)備把長久積攢的火氣噴一噴。話還沒說出口，卻突然看到了姜素瑩邊上立著的年輕人。

    “伯父，又見面了?！蹦莻€年輕人表情有些驚詫，“我們?nèi)ツ暝诩腋傅霓k公室見過，不知道您還記得我么？”

    姜老爺子記別的不行，記貴人的臉是在行的。

    這位年輕人應(yīng)該是交通部張部長的兒子，先前姜老爺子為了一批香料，很是東奔西跑上下打點(diǎn)了一番，在應(yīng)酬時見過他。

    于是姜老爺子的怒氣還沒發(fā)出來，又被迫轉(zhuǎn)化成笑容。只不過變得太快，一下子有點(diǎn)不倫不類，憋出點(diǎn)苦瓜相：“哈哈，這不是張公子么，歡迎！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真沒想到您是素瑩的父親。”張懷謹(jǐn)?shù)?，“素瑩和我是同學(xué)，今天難得碰上，就順路送她回來?！?/br>
    “大熱的天，辛苦你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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