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愷還把口香糖小盒子拿出來研究了半天，嘀咕道：“沒過期啊，我早上才買的?！?/br>
    后來整節(jié)課姜暮齒間都是淡淡甜甜的薄荷味，以至于靳朝的樣子也在她腦中跑了一整節(jié)課，她覺得自己可能魔怔了，她看待從小生活在一起的哥哥不再單純了，這種想法讓她覺得羞恥無比。

    三賴也發(fā)現(xiàn)姜暮有好一陣子沒過來了，周五的時候還特地發(fā)了條信息給她，告訴她晚上弄火鍋，喊她放了學(xué)過去吃。

    姜暮隨便找了個理由塘塞過去，告訴三賴不過去了。

    三賴覺得反常，到隔壁問靳朝：“你跟丫頭說了什么？怎么都不肯過來了?！?/br>
    靳朝手臂青筋爆出，將螺絲擰緊，丟掉扳手起身，望著街對面的公交站臺出神道：“嗯，是說了些?！?/br>
    三賴將煙扔給他：“她在銅崗孤孤零零的，也沒其他地方可去?！?/br>
    靳朝接過煙盒，彈了一根出來，將煙盒扔還給他，只是把煙夾在手中沒有點，聲音低沉：“過去的事一旦被她撕開一道口子，遲早會給她摸到我今天的事上，她來這里是過渡的，不能被卷進(jìn)來，而且我后面經(jīng)常不在，她總會起疑的。”

    三賴默不作聲地點燃煙，靳朝側(cè)過視線瞧著他：“你有什么想法？”

    三賴吐著煙吊兒郎當(dāng)?shù)鼗匾曋骸拔夷苡惺裁聪敕?？?/br>
    靳朝深看了他一眼，撇開視線，三賴低著頭淡淡地笑了。

    月影慢慢爬上星空，街邊的路燈亮了起來，夜總是很漫長……

    自從姜暮不去車行后，在靳強(qiáng)家的時間倒是變多了，有天趙美娟買完菜回來還突然問她：“你怎么不去靳朝那了？”

    姜暮別扭地反問她一句：“你覺得我總?cè)ニ呛线m嗎？”

    趙美娟大大咧咧地說：“你又不是跟他處對象，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br>
    “……”竟無法反駁。

    本來姜暮還在拼命調(diào)整自己對待靳朝的心態(tài)，趙美娟一句話直接把她心態(tài)講崩了，然后那一整晚她腦中都飄蕩著“處對象”三個字，越想就越羞恥，干脆早早蒙頭睡覺了。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姜暮像往常一樣坐公交車回靳強(qiáng)家，趙美娟早上已經(jīng)跟她說過吃完飯會帶靳昕去澡堂子，還問她去不去？姜暮果斷拒絕了。

    事實上她依然無法適應(yīng)他們隔三差五要往澡堂子跑的習(xí)慣，在她看來那么多人不穿衣服坦誠相待，一年偶爾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但常年在一種裸著對看的環(huán)境中待著，她會直接被社死淹沒。

    本來靳強(qiáng)今天應(yīng)該是夜班，然而當(dāng)姜暮進(jìn)家后廚房的燈竟然是亮著的，油煙機(jī)發(fā)出轟轟的聲音。

    她換了鞋喊了聲：“爸，你沒去上班?。俊?/br>
    沒有人回答她，她奇怪地放下書包和手機(jī)往廚房走去，又叫了聲：“爸？”

    油煙機(jī)的聲音停止了，就在她剛要拐進(jìn)廚房時，一道人影正好走了出來，姜暮差點直接撞上去，她抬起頭，靳朝的輪廓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姜暮幾乎是下意識后退了一大步，臉?biāo)查g紅到了脖子根，瞳孔驟然放大。

    那個反應(yīng)太過反常，靳朝挑了下眉問道：“怎么了？”

    姜暮默默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太自然地說道：“你…炒飯啊？”

    “啊，給昕昕送藥，這次方子改了，怕他們搞不清楚，打電話沒人接?！?/br>
    姜暮的視線飄向鍋里，告訴他：“她們?nèi)ハ丛枇?，可能一會就回來了吧?！?/br>
    她之所以會盯著炒飯，是因為壓根不好意思對上靳朝的眼，明明之前經(jīng)常在一起也沒覺得怎么，可一陣子沒見，突然在這逼仄的過道碰上，家里還沒人，怪尷尬的。

    靳朝見她看著鍋，問道：“吃嗎？”

    姜暮的思維有些僵硬，還沒回答，大門響了，趙美娟帶著靳昕洗完澡回來了，姜暮匆忙地回了句：“不了?！?/br>
    然后拿起書包回了房，她進(jìn)了房間把題冊一一拿出來攤在桌子上，不一會趙美娟在門外扯著嗓子喊她：“暮暮，你手機(jī)響了?！?/br>
    她才想起來手機(jī)丟外面了，于是又拉開門走到鞋架邊上拿起手機(jī)，看見是姜迎寒打給她的，她立即接通了往廚房門口走。

    姜迎寒問了她幾句最近怎么樣，銅崗冷不冷，然后又聊了聊她那邊的情況，說她和chris叔叔已經(jīng)訂好了機(jī)票，會在過年前回國。

    姜暮和mama通電話時，不時還能聽見chris的聲音，姜迎寒會讓她等等，然后回上chris一兩句，貌似除了chris旁邊還有其他人，姜暮問mama都有誰，姜迎寒告訴她一堆她壓根都沒聽過的陌生名字。

    明明才分別短短幾個月而已，她卻突然感覺mama離她好遠(yuǎn)，并且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生活，好像適應(yīng)得還不錯，她應(yīng)該為她感到高興的，可眼里卻掩飾不住一絲沮喪。

    她心不在焉地聽著姜迎寒向她介紹著那里的學(xué)校，眼神不禁瞟向客廳，靳朝吃飯真的很快，一盤炒飯已經(jīng)吃完了，她有時候覺得靳朝似乎做什么事都很快，好像每天都掰成很多瓣做不同的事，永遠(yuǎn)在和時間賽跑。

    姜暮拿著手機(jī)余光落在靳朝身上，兩個人有將近半個月沒見了，靳朝好像剪頭發(fā)了，短短的有些凌亂感，不過挺利落有型的，雖然他每天幾乎都要和那些臟兮兮的零件底盤打交道，可不干活的時候他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凈，客觀上來講，姜暮覺得靳朝應(yīng)該算是修車界的顏值天花板了，在沒來銅崗之前她大概不會留意任何一個修車工，可來銅崗后，她竟然覺得這些動手能力很強(qiáng)的修車工很男人，當(dāng)然，這種危險的想法源于那頭握著筆的人。

    趙美娟似乎看不懂醫(yī)生開的單子，于是靳朝便找來紙筆一邊跟她說一邊又給她手抄了一份，他握筆的姿勢這么多年倒是沒變過，還是那么端正干練。

    靳朝每個月都會為靳昕拿藥，一來他去醫(yī)院比較方便，二來趙美娟和靳強(qiáng)也弄不懂處方單，只不過這次送藥的時間早了一周，因為下周靳朝要外出，他總是習(xí)慣性地在出去前回一趟靳強(qiáng)家，把該安頓好的事交代清楚。

    趙美娟還問了句：“這個月怎么拿得這么早??？”

    靳朝筆下飛快地抄著藥單回道：“我下周不在?！?/br>
    趙美娟隨口問道：“去哪?。俊?/br>
    靳朝沒有回答，而是抬起視線向姜暮掃來，姜暮猝不及防接收到他的目光，人像被按在原地，那天無法動彈的感覺又來了，她拿著手機(jī)匆匆回了房。

    等姜暮寫了會題再開門出去時，靳朝已經(jīng)走了，房門的把手上掛著一個袋子，她將袋子拿了下來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大包牛rou干，姜暮抱著牛rou干心情久久無法平息。

    第30章 30   朝朝與暮暮

    生活并不會向著既定的方向前行, 誰也不知道意外會在何時何地降臨。

    附中高一的學(xué)生陸續(xù)放寒假了，校園變得清冷了一些，高二和高三要在臨近春節(jié)才會放, 姜暮在最近的一次測驗中年級排名沖到了三十以內(nèi), 這要歸功于數(shù)學(xué)把整體分?jǐn)?shù)拉了上來, 然而她卻似乎沒法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靳朝。

    周六晚上趙美娟又帶靳昕去澡堂了，姜暮摸黑回到家, 書包剛放下就接到了小陽的電話, 電話里小陽語氣匆匆地對她說：“不好了, 閃電被人擼走了?！?/br>
    姜暮放下書包跑出小區(qū)打了個車去飛馳, 小陽等在車行里，她下了車后才知道, 靳朝已經(jīng)出去好幾天了，鐵公雞到客戶那拿車去了, 三賴今天正好也不在, 小陽到街那頭的小店買煙，閃電原本就趴在車行門口，他付錢的時候就聽見一陣狗叫，等他付完錢拿著煙回店的時候閃電已經(jīng)不在門口了, 只看見街尾一輛面包車極速開走。

    姜暮當(dāng)場就懵了, 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不簡單，不會有人平白無故沖著一只狗來。

    正好這時鐵公雞拿完車回來，她跑去鐵公雞的車旁就問道：“萬記車行在哪？”

    鐵公雞聽著小陽又把事情復(fù)述了一遍, 發(fā)愁道：“我倒是知道在哪，關(guān)鍵銅崗萬記有好幾家，就算他們真把閃電帶回車行，也不知道是哪家店啊?！?/br>
    “那就一家一家找?！闭f完姜暮直接拉開后座上了車, 小陽也鎖上卷簾門上了副駕駛，鐵公雞直接調(diào)頭往最近的一家萬記找去。

    車子停在萬記門前，車行門頭還亮著燈，兩個小工在收拾東西，看見鐵公雞帶著一男一女往店里闖，陰陽怪氣地迎了上來：“不是說這輩子不踏入萬記嗎？你怎么還有臉回來？”

    鐵公雞瞪了那個男孩一眼問道：“你們這邊有沒有人去過飛馳？”

    那男孩年紀(jì)約莫和姜暮差不多大，一副流里流氣的模樣：“去飛馳干嘛？你們車行還招了個妞?。俊?/br>
    姜暮皺起眉，鐵公雞不跟他啰嗦，帶著小陽沖進(jìn)維修間和辦公室找了一圈，姜暮站在門廳前打量著那個學(xué)徒，臟兮兮的夾克和松垮垮的燈芯絨褲子，袖口還紅跡斑斑的，衣服像常年不洗一樣。

    鐵公雞和小陽找了一圈沒找到便帶著姜暮去了第二家車行，結(jié)果同樣一無所獲，姜暮急道：“萬記在銅崗還有店了嗎？”

    鐵公雞告訴她：“還有家大的，但是那家不太可能，金瘋子在那家店，我剛才打過電話給他了?！?/br>
    “能報警嗎？”

    小陽為難地說：“警察為了一條狗滿銅崗搜的可能性不太大?！?/br>
    鐵公雞只有把車子往回開，姜暮坐在后座一顆心始終懸著，銅崗雖然不算大城市，但在這里找條狗無異于大海撈針。

    閃電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從走路東倒西歪到長成威風(fēng)凜凜的模樣，她沒有養(yǎng)過寵物，閃電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只寵物，她不知道其他狗是不是也會像閃電一樣懂事，會在她害怕時陪著她，在她難過時抱著她，在她高興時也跟著活蹦亂跳，無論她什么時候來飛馳，閃電永遠(yuǎn)用最大的熱情迎接她，在她離開時送她到路邊，很多次，她上了車后回頭看去，閃電總是站在路邊上對著她搖尾巴，直到再也看不見她。

    對姜暮來說，閃電是家人，從她和靳朝提出想養(yǎng)它的那刻起，她就決定無論以后何去何從，她都不會丟下閃電，面對閃電突然被擼走的事實，姜暮根本無法淡定。

    小陽提議要不要去打印一些尋狗啟示，但姜暮清楚閃電不是走丟，是人為綁走的，尋狗啟示不見得有什么作用。

    車子一路往飛馳開，姜暮的眼神始終牢牢盯著窗戶外面，街上每出現(xiàn)一條狗她就神情緊張，夜色越來越濃，她看東西也越來越模糊，車外掠過的街景串成一片霓虹，她腦中突然閃過什么，拍著前面的椅背就對鐵公雞說：“回去第一家車行。”

    鐵公雞方向一打，車子從巷子直接穿了出去開回到第一家車行門口，那個穿著燈芯絨褲子的男孩詫異道：“你們怎么又回來了？”

    姜暮沖到他面前對他說：“手伸出來?！?/br>
    男孩莫名其妙地斜著她：“你誰??？”

    姜暮凜起眉，鐵公雞二話不說上去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姜暮對他說：“你看看他袖子上是不是油漆？”

    她話音剛落，男孩突然開始掙扎嘴里罵罵咧咧道：“你們干嘛？有病啊！”

    小陽也上去幫忙，車行另一個男人過來了，吼道：“鐵公雞，你回來鬧事的？”

    然而此時小陽已經(jīng)握著男孩的袖口聞了上去，臉色突變：“好像是血。”

    姜暮抬起頭就問鐵公雞：“這家車行還有沒找的地方嗎？”

    鐵公雞松開男孩就要往后沖，鐵架樓梯上又下來兩個痞里痞氣的維修工，其中一個人手上拿著個套筒懟著鐵公雞就罵道：“你當(dāng)萬記是你家??？說走就走說來就來？你敢往里踏一步試試看?！?/br>
    姜暮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她緊緊握著拳頭，想到閃電有可能被他們關(guān)在這里的某處就忍不住大喊道：“閃電，閃電……”

    沒有任何回應(yīng)，拿著套筒的男人走到姜暮面前：“喊什么喊？叫魂啊，我還打雷呢閃電?！?/br>
    姜暮收回目光惡狠狠地盯著他，男人將套筒拿了起來嘴里說著：“這樣看我干嗎？你求求我說不定我會幫你問問打雷在哪？”

    說著套筒就要往姜暮臉上撫去，姜暮剛想讓開，突然她的身后壓下一片陰影，一只手輕輕拿開了套筒，緊接著她身后出現(xiàn)一個男人的聲音：“寧火啊，我一來就看見你調(diào)戲小姑娘，萬老板上次找你談心沒談到位嘛？”

    姜暮猛然回頭，看見金瘋子帶了兩個人趕到了這里，寧火有些詫異地問道：“你來干嗎？”

    金瘋子直接把姜暮往里推了一把說道：“業(yè)務(wù)交流啊，看看你們店業(yè)績怎么一直上不來的？”

    姜暮被金瘋子推進(jìn)車行后，想都沒想就往樓上沖去，金瘋子在她身后提醒道：“下來，要找往后找。”

    姜暮的腳步戛然而止，又跑了下來往后場跑去，穿著燈芯絨褲的維修工直接攔住了她，姜暮回頭盯著金瘋子一行人，金瘋子塊頭大，滿臉邪氣地看著那個小男孩：“我看你皮癢了，你酒哥的人也敢攔，手不想要了？”

    那男孩怔了下，姜暮繞過他就往車行后面跑，鐵公雞熟門熟路地帶她找到了后門，推開門后，地面上一大灘血漬赫然入眼。

    姜暮大腦瞬間嗡嗡作響，金瘋子他們隨后趕來也伸頭看了眼，低聲罵道：“cao?！?/br>
    姜暮到處喊著閃電的名字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yīng)，她此時已經(jīng)不知道害怕了，沖回去就質(zhì)問那幫人：“狗呢？我問你們狗呢？”

    那個寧火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什么狗？我們在自己的地方殺只雞還犯法了？”

    姜暮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金子將她讓到身后，逼近寧火問道：“小扁和大光現(xiàn)在住哪？”

    寧火沒有表情地回視著他：“不知道?！?/br>
    金瘋子皮笑rou不笑地說：“好，事情不搞清楚大家今天一起不要下班了?！?/br>
    說完金瘋子直接掏出手機(jī)打了個電話，這期間姜暮一陣陣發(fā)寒，后面空地的血還沒完全干，也就是他們第一次來到這家車行時閃電有可能正關(guān)在那里，前后十幾分鐘不敢想象發(fā)生了什么事，那么多血遭遇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臉色越來越可怕。

    幾分鐘后金瘋子告訴姜暮狗有可能在伍石村，但不清楚具體位置。

    姜暮聯(lián)系了三賴，三賴剛從他媽家回來，聽說這事后，直接回到店里帶上西施就殺了過來，西施四個孩子中最不待見的就是閃電，小時候喂它奶都要看心情，可奇怪的是當(dāng)西施沖進(jìn)后院聞到那片血漬時，情緒突然躁動起來。

    寧火他們開始聯(lián)系人，金瘋子直接打掉了他的手機(jī)坐在店里守著這幾人。

    鐵公雞和三賴立即開了兩輛車殺去伍石村，伍石村離銅仁里并不遠(yuǎn)，是一片平房集中的老區(qū)，條條巷巷都很逼仄，下了車西施就沖了下去，三賴牽著它，姜暮和鐵公雞他們都跟在后面。

    伍石村地方很大，有一村、二村，一直到五村，大冬天的所有人都跑出了汗，幾個大男人停在街口點起了煙，西施也拖著舌頭喘著氣，可即使累成這樣它也沒坐著，依然來回徘徊流著哈喇子。

    姜暮幾個小時滴水未進(jìn)也已經(jīng)累得跑不動了，但想到那一攤血，她一分也不想耽擱，接過三賴手中的狗繩爭分奪秒朝著另一條巷子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