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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七零女配有空間 第16節(jié)

    徐云英微微一笑:“你們結婚六、七年了,現(xiàn)在想買輛自行車是好事,媽支持。別把錢浪費在我身上,我沒事的,聽話啊,桂枝。”

    陸桂枝急得團團轉,不知道應該怎么說母親才肯同意手術。

    徐云英拿定了主意,再也不肯更改,她的笑容慈祥柔和:“桂枝,媽這輩子經歷了好多,活到現(xiàn)在也值了。我一輩子都沒有麻煩過別人,哪能為了手術掏空你的家底呢?沒這個道理……”

    女人活一世,不就是為了孩子?這就是徐云英心中的“道理”。

    第二天,陸桂枝找到聶小菊:“小菊,自行車我不買了,你把錢給我吧,我得給我媽治病?!眲傄婚_口,陸桂枝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聶小菊慌忙安慰她:“你別哭,徐姨不會有事。早期宮頸癌只要手術了就不會有事,你怕什么。至于自行車……”

    她想了想,提議道:“你現(xiàn)在兩頭跑,沒車恐怕不行。這次老周已經找到路子,明天就可以拿車,不買可惜了。這樣,我先借你一百塊錢,夠不夠?”

    陸桂枝哽咽著點頭:“夠了,我現(xiàn)在手上有一百八十幾塊錢,謝謝你?!彼丝虄刃某錆M了感激之情,雪中送炭的情誼讓人暖心。

    聶小菊欲言又止,半天終于下定決心:“桂枝,你別怪我多嘴,作為你的朋友,我覺得有必要對你說幾句可能讓你聽著不舒服的話。”

    陸桂枝看著她,眼神里帶出絲脆弱與忐忑。

    “你媽不只你一個孩子,她生病需要手術沒錯,但只要是手術,就會有風險。你一個人,能夠承擔起所有的責任與風險嗎?你拿錢出來,這是好事。但你是女兒,農村里女兒根本沒有發(fā)言權,最終還得你兄弟發(fā)話,這個手術才能做,你明白嗎?”

    陸桂枝這個時候才清醒過來,她一聽說母親生病需要手術,第一時間就是籌錢、勸母親住院,從頭到晚就沒有想過,自已是外嫁女,在陸家根本沒有決策權!

    一想到毫無主張的父親、耳根子軟的陸良華、自私霸道的楊桃莊,陸桂枝頭痛無比。她惶然抬頭,直勾勾地盯著聶小菊。她舍得出錢,但是她不敢獨自承擔風險啊……

    聶小菊長嘆一聲:“桂枝,你先和徐姨商量一下,如果徐姨能夠拿定主意,這個事兒就好辦多了。但如果徐姨不同意,恐怕就難了。”

    拿著聶小菊借的一百塊錢,陸桂枝茫然地走出醫(yī)院。突然悲從心起,蹲在人民醫(yī)院的花壇邊號啕大哭起來。

    她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憎恨自已是個女兒。如果有一天母親昏迷,她在醫(yī)院簽字做決策,未來有任何風險都會被弟弟們唾棄、咒罵、埋怨。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兒子是家里的頂梁柱,女兒卻是外姓人。女兒即使出錢出力,最后都會落埋怨。

    做得好了,輕飄飄一句:“顯擺你有錢是吧?”

    做得錯了,腥風血雨無情地打砸而來:“你哪來的臉,敢做這樣的決定?你這個劊子手!”

    看到有人在醫(yī)院門口痛哭失聲,幾個路人充滿同情地過來安慰:“想開點,別難過,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生、老、病、死……誰又能夠避免呢?

    陸桂枝被人扶起,她木然地接過一條不知道是誰遞過來的手帕,抹干眼淚,看著圍在身邊的路人。

    這個世道還是好心人多,素不相識卻能毫不猶豫伸出溫暖的手——

    盛同裕昏迷摔倒,是老鄉(xiāng)卸下家中門板抬著他跑了七里路,到了醫(yī)院之后默默離開。

    自已路邊哭泣,這么多人圍過來安慰問候,手中的帕子散發(fā)著香味,沾了眼淚鼻涕臟污了,對方也毫不介意收回口袋。

    這個世道有壞也有好,再難也要走下去。

    陸桂枝將存折里的錢都取了出來,厚厚一沓用牛皮紙信封裝著,一路小跑回到水利局。把信封放進正在廚房忙碌的徐云英懷里,陸桂枝苦苦哀求著。

    “媽,這里有兩百八十塊錢,住院、手術、治療足夠了。我求您了,去做手術,好不好?您不看我的面子,也看越越的面子行不行?你總不想讓越越為你哭吧?”

    徐云英拿起信封,幾十張鈔票拿在手里感覺心里沉甸甸的。這可是一大筆錢吶,可以買兩輛自行車,足夠一大家子過兩年,就這樣全丟進醫(yī)院……值得嗎?

    徐云英將信封放在一旁,面色沉靜如水:“你別逼我,先讓我想想,等確診了再說吧?!?/br>
    陸桂枝的嘴唇抖了抖,沒有再說話,一切都等病理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吧。

    第二天傍晚,聶小菊推著一輛锃亮的鳳凰牌自行車走進水利局。

    一群人圍上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

    有認得聶小菊的便問:“聶醫(yī)生,你這又換車了?有錢人吶……”

    聶小菊搖搖頭:“這不是我的,是陸桂枝的新車。”

    “哇~”所有人都沸騰了,“陸工買車了?恭喜恭喜。”

    幾個人跑到陸桂枝門前嚷嚷:“陸工快出來,接新車了!”

    一片笑聲中,陸桂枝被人簇擁著摸上了這輛全新的自行車。這是眼下最流行的樣式,28寸男式雙杠自行車,車身大氣、輪胎厚實,車把手中間直,兩端略彎,不銹鋼亮得閃瞎眼。

    車屁股后一個紅、黃兩色的標志,遠望去宛如一只鳳凰展翅欲飛,神態(tài)間頗有一副俾睨天下的驕傲,一看就是大品牌。

    雪白的鈴鐺中央也有一個鳳凰暗紋,輕輕一撥,“叮鈴鈴……”聲音清脆悅耳。

    陸桂枝有點激動地伸手摸了半天,就是不敢接車。

    聶小菊推著龍頭往她手上一放:“給!這車現(xiàn)在是你的了?!标懝鹬琶σ皇滞熊嚢咽?,一手托著皮制座位,唬得連連道:“你小心點、小心點。”

    徐云英走出屋,抱著盛子楚站在走廊遠遠地看著,眼里閃著喜悅的光。女兒買車了,說明她的日子越過越好。聽到旁邊人羨慕的話語,看到陸桂枝小心翼翼地試騎,徐云英笑得合不攏嘴。

    陸桂枝會騎自行車,但以前那是用別人的舊車練習,摔了碰了不會太心疼?,F(xiàn)在這車是自已的,而且還是嶄新的,她有點放不開手腳。

    她左腳蹬在腳踏板上,右腳在地上輕點慢慢滑行了幾步,怎么也不敢抬腳跨坐到座位上。旁邊人看到,都笑彎了腰,大聲指揮著:“陸工,騎啊,你倒是騎上去啊?!?/br>
    一堆人在旁邊圍著,陸桂枝更緊張。車龍頭一歪,差點摔倒。盧會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笑容燦爛無比:“沒得事,剛開始都是這樣兒的。”

    盛子楚是個人來瘋,她一見這么多人圍著母親,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啊——啊”地叫了起來,似乎在說:“加油!加油!”

    熱鬧過后,聶小菊退了陸桂枝二十塊錢,一輛國營商店標價157塊的自行車,需得憑票購買,一到貨就一搶而空。

    陸桂枝托聶小菊買竟然只花了160塊錢,明顯是占了人家的便宜,這讓她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從廚房裝了一大海碗帶湯雞rou,用網兜套住交給聶小菊:“老家?guī)淼睦夏鸽u,你帶回家給老周嘗嘗吧?!?/br>
    天氣冷了,雞湯面上浮了一層厚厚的奶黃色凝固物,但依然能夠聞到那nongnong的鮮香味。聶小菊眉開眼笑地接過:“我家老周就饞你做的菜,那我不客氣了啊?!?/br>
    徐云英在一旁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桂枝在縣城多虧有你們這些好朋友,小菊有空到鄉(xiāng)下來,我給你炕紅薯粑粑吃?!?/br>
    聶小菊抱著徐云英的胳膊,親密地說:“徐姨,我對我真好。”她是北方人,剛分來縣城的時候舉目無親,是陸桂枝帶著她適應環(huán)境,一起回老家過節(jié),吃徐云英做的農家美食。

    徐云英笑了笑:“那是你懂事兒?!?/br>
    送走聶小菊,陸桂枝蹲下來,抱著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的盛子越,輕聲道:“越越,謝謝你。”謝謝你在同裕暈倒時及時呼救,謝謝你在醫(yī)院提醒母親檢查,謝謝你讓家里不必擔憂食物。

    母親真心實意的感謝落在耳朵里,仿佛一縷春風吹開了花蕾,又似乎是一抹陽光照進陰暗的角落,盛子越心里曾經的寒冰“呲凌——呲凌”地開始化凍。

    冰封的河流被暖風吹開,河水開始奔騰,不斷地向前流淌,流過草灘,小草發(fā)芽,淌過泥地,野花綻放。

    生機勃勃、永不停止。

    一個淺淺的、淡淡的笑容浮現(xiàn)在臉上,盛子越輕聲道:“爸爸、外婆、meimei……mama還有我,我們都會很好的?!?/br>
    得到了盛子越的保證,陸桂枝一顆心也安定了下來,她腰間一使勁,將盛子越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個圈圈:“哦~我們家買新車嘍!”

    徐云英嗔怪了句:“像個小孩一樣!”說完,她自已撲哧一聲也笑了。你別說,看到這么金貴的自行車放在自家屋子里,心里真敞亮。

    第19章 自行車3

    為了等待病理檢查結果, 徐云英在水利局住了一個星期。

    她是個勤快人,趁著太陽好把床單、被套都洗了。被面一大幅綢緞舍不得洗,只拆下來略撣撣灰, 等棉布里子洗曬之后再縫起來。

    盛子越坐在一邊看外婆縫被面。手指長短的針、粗而厚實的白棉線,隔著一寸距離戳上一針,邊縫邊用手撣平整, 不由得感嘆人類的智慧。

    綢緞太貴、易損壞, 便只用來裝點門面。棉布舒適、洗換容易, 就用來做肌膚接觸的部分的被里、邊沿。揚長避短,各司其職, 既便宜又好看。

    徐云英看盛子越太安靜, 有點不忍心,柔聲道:“越越怎么不出去玩?”

    盛子越撇了撇嘴:“外面冷?!彼值脑鹤又挥心敲袋c大, 上學的大孩子要寫作業(yè), 沒人出來玩。五歲半的盛子越表示這里沒有外婆家好玩,忽然有點想念陸家坪鐵三角了, 不知道小舅舅、陸高榮在做什么。

    徐云英勾下腰咬斷棉線,收好針線,將食指上的頂針摘下放進盒子里,鋪開被子抖了抖, 轉頭說了句:“越越, 你把收音機打開,讓外婆也聽一聽吧?”

    盛子越爬上方凳,旋開按鈕, “呲——呲——”的電流聲里,熟悉地慢慢調頻?!斑硕Aㄠ只\……”聽到里邊傳來花鼓戲的鼓點之聲,她停下手問:“這個可以嗎?”

    徐云英微笑著點了點頭, 鄉(xiāng)下難得聽到一次戲,沒想到這匣子里隨時都可以聽到,真是神奇。聽著里邊有女聲在唱,是自已熟悉的反十字花調,便不由自主地跟著哼哼了起來。

    “關雞關鴨是愛集體,我心里呀是最最最最最同意。

    那是我故意考驗你,看你是不是真積極?!?/br>
    徐云英的音調清婉,具有鄉(xiāng)土氣息的地方戲曲在她的演繹之下,竟然顯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大家氣派,盛子越聽呆了。

    盛子楚在床上劃手劃腳,咿咿呀呀地跟著哼哼。

    盛子越忽然覺得有什么在心里播下了一棵種,只要有陽光雨露滋潤,就能開出這世上最燦爛的花。

    陽光斜斜地照進窗欞,在水泥地板上映出一個不規(guī)則的方格子,隱隱看到有微小的浮塵在方格之上跳舞。

    “吱呀——”

    門開了,陸桂枝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

    正在抖被子的徐云英手停在半空,扭過頭看向女兒。只一眼,她便明白了一切,剛才還輕松愉悅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盛子越趴在五屜柜旁邊,抬手將收音機的聲音關小了些,乖巧地爬了下來,端著板凳過來,示意母親坐下說話。

    從醫(yī)院拿到病理檢查單,看到診斷結果,那刺眼的“宮頸癌”三個字讓陸桂枝的心跌到了谷底。一直存著一份僥幸心理的她,只希望母親沒事,沒有得癌。

    但是,塵埃落定,終歸還是躲不過。

    陸桂枝面色蒼白,嘴唇發(fā)干,被寒風一吹裂開了口子,滲出絲絲血跡。她呆呆地看著正在為自已縫被面、鋪床的母親,眼神中盡是凄苦之意。母親剛剛五十歲!她生育、教養(yǎng)了七個孩子,她cao勞辛苦了一輩子。為什么剛剛日子好過一點點,就得了這樣的大???

    看到這樣的母親,盛子越的心似乎被什么揪著,有些呼吸不暢。她踮著腳從書桌上拿下搪瓷茶缸,倒了杯熱水遞到母親手里。

    陸桂枝木然接過茶缸,水是熱的,隔著搪瓷外壁就能感受到一份暖意。她冰冷的手漸漸暖和起來,僵直的四肢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媽……”她的聲音干澀,就像是北風吹過老樹皮。

    徐云英將被子慢慢放下,頹然坐在床邊,閉上眼睛。往事歷歷,一幀幀的畫面從眼前滑過。年幼時的私塾、年少時的宅院、年青時的戰(zhàn)火連綿、還有那個苦等不見的表哥……

    不容易啊,人這一輩子。

    再熱鬧的戲,也有落幕的時候。我的一生,就要走上終結了嗎?

    屋子里一陣死寂,誰也沒有說話。只聽見收音機里傳來低低的聲響:“咿呀咿子喲,咿呀咿子喂……”

    良久,徐云英回過神來,嘆息一聲:“桂枝,你莫怕?!?/br>
    陸桂枝同時開口:“媽,你莫怕?!?/br>
    兩人對視一眼,苦笑一聲。陸桂枝反應過來,走到母親身邊坐下,道:“媽……醫(yī)生說這個病早期沒事,只要手術就能治好。我有錢,我們去治?!?/br>
    徐云英搖頭道:“是那個什么癌吧?我們隊上有人查出是癌,不到三個月就死了,這是絕癥,哪里治得好,莫浪費錢了?!?/br>
    陸桂枝歪著頭靠在母親肩膀,輕聲道:“媽,你就聽我這一回吧。我們治病,肯定治得好!我不能沒有你啊,媽……”

    盛子越也在一邊說:“外婆,治病,治得好?!?/br>
    陸桂枝一聽就來了底氣,坐直了身體看著母親:“媽,小孩子說話最靈了。在醫(yī)院里就是越越說要你檢查,現(xiàn)在她說你治得好,就一定治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