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七零女配有空間 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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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有些不解:“李教授,趙處長已經(jīng)打過電話, 縣建委的王主任在招待所等著您呢?!?/br> 李朝陽擺擺手:“我們先看看縣城,如果古城都不在了,我留在這里做什么!” 他剛才透過車窗一路看過來,發(fā)現(xiàn)到處都在修路、蓋房子, 沸騰的工地處處都有, 古色古香的建筑卻難覓蹤影。 nongnong的失望涌上心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哪里還有心思去見什么縣城建委主任?他只想看看,這個昔日充滿明清特色的縣城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 司機沒有辦法, 只得拖著這一車人繼續(xù)向前開,繞著縣城轉(zhuǎn)了一個圈。李朝陽盯著車窗外雨霧里,鋪上水泥的大馬路、毫無特色的方正磚混樓, 他的臉越來越黑,眼中閃著怒火。 “都沒有了!全都沒有了!二十年前我來的時候,這里青磚鋪路、巷道平整、雙坡水的單脊老宅星羅密布,老百姓在古城的保護下安居樂業(yè),現(xiàn)在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一開始充滿憤怒,漸漸地幾近哽咽,聽在盛子越的耳朵難受極了。 她勸慰李朝陽教授:“老師你別著急,經(jīng)濟發(fā)展是大勢,大勢所趨之下我們的力量終歸還是微小??h城想發(fā)展,老百姓愿意住新房子,這也正常?!?/br> 李朝陽長嘆一聲,肩膀垮了下來,頹然坐回座椅,對司機說:“好了,去建委了解一下情況吧?!?/br> 車停在縣城建委的大停車場里。 溪谷縣建委主任受了趙紅艷處長的囑咐,又尊重京都大學(xué)的教授,殷勤無比地接待李朝陽,在招待所食堂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 學(xué)生們單純快樂,坐了大半天的車早就餓得不行,見到吃的大快朵頤,李朝陽卻食不下咽。他問建委主任:“你們縣以前那個楊家巷呢?我記得那個灣子出了兩個狀元、一個烈女,樹了三塊大牌坊?!?/br> 王主任胖乎乎的臉上滿是笑意:“李教授,您還記得我們縣城的楊家巷?五年前就沒了。那三個牌坊六幾年的時候被紅.衛(wèi).兵砸了個稀爛,只剩下幾根石柱子。前幾年改造開了大馬路,嫌那幾根柱子礙事,用挖機給挖倒拉走了?!?/br> 李朝陽霍地站了起來,金屬椅子在地上刮出一聲刺耳的“呲——” “沒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文物!三個牌坊記錄了楊家灣明代最輝煌的歷史,一門兩狀元、一烈女,他們的故事當?shù)氐睦先硕贾?。?/br> 王主任脾氣好,笑嘻嘻地往李朝陽的碗里夾了一筷子涼皮:“李教授莫性急,吃點涼皮消消火。當時拆牌坊的時候,文物管理局也沒人有意見呢。 你不知道哇~那彩畫、匾額早就毀掉了,只剩下幾根石頭柱子有啥好看的?省里也下了指示,一切為經(jīng)濟發(fā)展讓路嘛?!?/br> 李朝陽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盛子越隔著桌子對他說:“老師,溪谷縣沒得古城了,還有其他地方有嘛。我們能看一個是一個,能救一個是一個!” 李朝陽認真地看了一眼盛子越,眼睛一亮,有道理!難怪羅大師說她有想法,不要拘著她,果然。 蘇嶺悄悄在桌子底下豎了豎大拇指:“你膽子真大,敢在飯桌上和老師這樣說話?!逼渌麅蓚€研究生也都十分佩服盛子越的勇氣。 要知道,導(dǎo)師在研究生心目中地位崇高,學(xué)生在老師面前哪敢主動說話? 李朝陽望向王主任:“現(xiàn)在還有哪個縣城的古城保護得比較好?” 王主任對附近幾個縣城情況比較了解,道:“估計也只剩下仙靈縣了。他們縣距省道遠,交通不方便,招商引資一直搞不起來,縣里也沒什么心情搞建設(shè)。不過……” 他停了停,看一眼李朝陽,嘴角帶笑。眼前這個教授是全國頂尖高校的教授,單純直爽,對官場的規(guī)則半點都不懂,但是,他對學(xué)術(shù)的執(zhí)著讓他敬佩。 “不過,你們動作得快一點,我聽說仙靈縣的領(lǐng)導(dǎo)也坐不住了,正在做縣城發(fā)展規(guī)劃,如果規(guī)劃落地,估計舊城也得拆?!?/br> 聽他這一說,李朝陽坐不住了,招呼著學(xué)生快點吃飯,對司機說:“吃完我們就直接去仙靈縣?!?/br> 盛子越幾個交換下眼色,趕緊加快了速度,抓個窩窩頭在手上,站起身一抹嘴:“老師,我們吃完了?!?/br> 王主任笑容可掬地將他們送出建委大院,也不得不佩服眼前這位京都大學(xué)的教授,半點架子都沒有,就連帶出來的學(xué)生也干凈純粹。 他送他們上車之后,揮了揮手:“李教授,有需要的話,給我打電話啊,我辦公室的電話是……” 盛子越默默將溪谷縣建委辦公室的電話記在心上,這里不通火車,估計仙靈鎮(zhèn)更偏僻。萬一遇到什么事,有了電話至少還能求助一下。 雨傘上的水落在車廂地板上,水嗒嗒的,蘇嶺將腳向后縮了縮。她的鞋子已經(jīng)打濕,穿在腳上又潮又冷。雖然是七月,溪谷縣卻有些冷,寒風一吹,蘇嶺抱住了胳膊。 盛子越從背包里取出一個薄披肩遞給她:“師姐,披件衣服吧?!?/br> 蘇嶺一邊道謝一邊接過披肩披在身上,一陣暖意傳來,這讓她終于感覺舒服了點。這才發(fā)現(xiàn)這看著灰撲撲的披肩光滑而柔軟,手感非常舒服。 她轉(zhuǎn)頭望向盛子越:“你這披肩又輕又暖和,真是好東西?!?/br> 盛子越抿嘴一笑,海拔4000-6000公尺的高原駝羊絨,輕、軟、延展性、保暖性、通氣性好,世界最好的天然纖維,這披肩花了她不少錢呢。 溪谷到仙靈走的是縣道,道路條件差,有一段路非常泥濘,司機放慢了速度,一邊開一邊搖頭:“再不修路,真沒人敢到仙靈去?!?/br> 窗外雨勢轉(zhuǎn)小,綿綿密密,遠處山嶺起伏、田野遼闊,道路兩旁綠樹成蔭,時不時伸出幾枝持滿粉色花朵的紫薇,小野花隨處可見。 下午三點,吉普車開進仙靈縣城的建委辦公樓。 司機看時間太晚,只得匆忙交代了幾句就獨自返回。領(lǐng)導(dǎo)明天下午還要用車,沒辦法。 縣城很破舊,政府機你都在一棟樓里。 李朝陽個子高大、走路帶風,戴著眼鏡很有氣勢,帶著四個年輕人,有的背畫夾有的提著黃色的測量儀器,一進大廳就引來眾人注目。 李朝陽把自己的介紹信拿出來,建委主任紹建云迎上來,熱情地伸出手:“京都大學(xué)的李教授!久仰久仰!趙處長已經(jīng)給我打了電話,歡迎指導(dǎo)工作啊?!?/br> 李朝陽和他寒暄幾句,單刀直入:“我這次過來,是要編一本古城風采的書。聽說你們仙靈縣古城保存良好,過來參觀,拍照測繪,不知道紹主任能不能支持一下?” 紹建云打了個哈哈:“不急不急,我看你們舟車勞頓,先休息休息喝口茶?” 李朝陽回身看了眼學(xué)生,這四個孩子跟著自己一路火車、汽車,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心中一軟,點頭道:“好,那就有勞?!?/br> 紹建云將他們領(lǐng)進會議室,讓底下人倒了幾杯熱茶。 盛子越低頭啜了一口,茶味微苦,略帶咸味,一股nongnong的草木清味,味道很奇怪。再看湯色新綠,葉片尖細微卷,想著應(yīng)該是當?shù)刈灾频牟璋伞?/br> 見盛子越觀察手中茶,李朝陽解釋了一句:“這是當?shù)厝擞描坭窖考庾龅牟?,養(yǎng)肝明目,喝得慣嗎?” 紹建云看著李朝陽:“李教授見多識廣啊,這個茶當?shù)厝撕鹊枚?,外面人知道的不多。?/br> 李朝陽笑了笑:“二十年前我跟董文理先生來過仙靈縣,喝過這個茶?!?/br> 紹建云年約四十,在官場而言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他是當?shù)厝?,也不知道董文理先生是誰,只客套了兩句:“貴人踏賤地,這是我們仙靈縣的榮幸啊?!?/br> 一杯熱茶下肚,大家終于覺得活過來了。 盛子越也感受到了建筑學(xué)專業(yè)學(xué)生跑野外的艱苦。負重奔波、日曬雨淋、飲食不定時、不是坐車就是走路,難怪師兄師姐們都說是苦差事。 紹建云正在向李朝陽叫苦:“我們這個小縣城,發(fā)展嚴重滯后啊。開車的話,上省道要走十幾里路。如果坐火車,得走七、八里路到芒里縣。那個小火車站一天只有兩趟車經(jīng)停,冷清得很?!?/br> 李朝陽有些驚喜:“芒里通火車了?” 紹建云羨慕地說:“是啊,雖然只有兩趟客車,但交通條件也比我們仙靈好得多。我們這里汽車、火車都夠不著,要發(fā)展,難吶!” 李朝陽和他考慮的問題完全不同,問道:“那芒里這幾年是不是發(fā)展得很快?那里的明代城墻還在嗎?” 紹建云哈哈一笑,似乎覺得李朝陽這個問題很有趣:“還要那舊的石頭墻做什么?火車一通,芒里這幾年發(fā)展快得很,我們?nèi)ツ赀€組團去學(xué)習(xí)。新建的商業(yè)廣場、小手工商業(yè)街搞得紅火得很呢,縣長說了,借錢也要搞建設(shè)?!?/br> 李朝陽聽了心頭一跳:“仙靈也要拆古城墻?” 紹建云讓底下人拿來一張彩色規(guī)劃平面圖,鋪開在會議室的玻璃茶幾上,得意洋洋地說:“正好京都的專家在這里,請李教授指教指教新出爐的仙靈縣總體規(guī)劃。” 李朝陽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走到茶幾旁邊,俯下身認真看著這張零號大圖紙。其它幾個學(xué)生也站起來,走到老師身邊。 圖紙右上角寫著“仙靈縣總體規(guī)劃”七個大字。 縣城并不大,在李朝陽的印象中,整個縣城被厚重的城墻包圍,呈現(xiàn)出四方周正的城市格局,非常有特色。 可是在這張圖紙里,舊城墻全部拆除,所有的巷道被推翻。計劃在縣城中央建一個中心廣場,從廣場出發(fā)延伸出六條大馬路,其中三條為商業(yè)大街,另外三條為城市生活干道,串聯(lián)起學(xué)校、醫(yī)院、生活區(qū)、行政區(qū)。 如果按照這個規(guī)劃實施下去,仙靈古城將不復(fù)存在! 李朝陽的雙手在顫抖,聲音也變得嘶?。骸安荒苓@樣搞!” 第144章 仙靈縣3 紹建云一聽有點不高興。 仙靈縣城規(guī)劃是他一手主持, 請了省規(guī)劃設(shè)計研究院的高工做的設(shè)計,方案大氣、開創(chuàng)性強,他非常滿意。 仙靈縣交通不便, 經(jīng)濟不發(fā)達,改革的步伐就應(yīng)該邁大一點。過于保守哪能提高經(jīng)濟效益?縣城領(lǐng)導(dǎo)都喝西北風去? 為了招商引資,他還聯(lián)系一些從縣城走出去的企業(yè)家、創(chuàng)業(yè)明星, 他們也表示過可以投資參與商業(yè)大街的建設(shè)。省里領(lǐng)導(dǎo)也發(fā)了話, 規(guī)劃方案審批通過之后, 可以考慮優(yōu)先財政拔款。 這個李朝陽教授只看一眼規(guī)劃圖,就說什么不能這樣搞, 那要怎么搞?還守在那破城墻、舊屋子過日子?大家都不發(fā)展了? 邵建云臉上倒是沒有露出什么不滿, 他微笑著說:“李教授,您是京都來的大專家, 可能對我們縣城不太了解。 一千年歷史的城墻日曬雨淋, 墻皮子已經(jīng)風化;上百年的老房子漏雨、掉磚、木頭朽、線路老化,早就破舊得住不了人。俗話說得好, 不破不立。我們縣城想要發(fā)展,不打破這古城格局,是沒辦法吸引投資者的。 這……就是現(xiàn)實,與理想總會有差距, 對不對?” 李朝陽的內(nèi)心里充滿了矛盾。他是建筑學(xué)專業(yè)本科生, 建筑歷史與理論專業(yè)研究生,一直做的是歷史建筑保護研究。 近年來國家推動改革開放,各地城市發(fā)展速度加快。以前大家還不知道如何推動經(jīng)濟發(fā)展, 但自從去年深市土地拍賣之后,各地政府都認識到了土地潛在的巨大價值,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土地革命。 這樣的背景之下, 保護與發(fā)展、傳承與創(chuàng)新之間的矛盾越發(fā)深刻。歷史建筑應(yīng)該何去何從?李朝陽痛苦地思考著。 會議室里一陣沉默。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噑ao動,有人在外面大廳高喊:“邵主任!邵主任!不能這么搞!那都是文物啊——” 邵建云眉毛一皺,自言自語道:“這個老鄭,搞什么名堂!” 他不想理睬外面的人,對底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心領(lǐng)神會走出去,順路將會議室的門掩上。盛子越耳朵靈,外面的對話清晰傳到耳中。 “鄭所長,你注意點形象!縣政府又不是菜市場,嚷嚷什么。” “孫科長你來得正好,我跟你說,趕緊向邵主任匯報一下,三臺挖土機開到西邊城墻那里去了,說是建委讓扒墻?” “好好好,我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下我派人了解一下情況。你們文管所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好,管那么寬干什么?” “孫科長,這個城墻就歸我們管。這可是建于秦代的城墻,歷經(jīng)兩千年風雨屹立不倒,馬面、墩臺、窩鋪皆保存完整,是不可多得的歷史文物,不能扒啊!” 孫科長顯然有些不耐煩,聲音里帶著一絲煩躁:“鄭所長,城墻那么長,有五千多米……” “確切地說,是六千一百五十七米?!编嵥L顯然是個較真的人。 “好好好,六千多米包圍整個縣城,少一段又怎么樣呢?你一個文管所恨不得把我們縣城都管下來,那還得了!” “孫科長,你讓我見見邵主任,我親自匯報,好不好?那上面的每一個墩臺我都用手撫過,馬面、窩鋪七十二個,城垛、垛口三千個,象征的是孫子七十賢、三千弟子,寓意深刻,一個都不能少啊,少一塊磚,我都心痛啊……” 鄭所長說到后面,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 盛子越聽到這里,湊近李朝陽的耳邊,悄悄說:“老師,縣里已經(jīng)派了三臺挖掘機去扒城墻了?!?/br> 李朝陽一驚,聳然挺起腰,眼鏡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冷光:“怎么回事?” “砰!” 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五十多歲的瘦小男子闖了進來,濕漉漉的花白頭發(fā)、泛起白霧的厚重眼鏡片、貼在身上的灰白襯衫、滿是泥點的長褲、后跟磨損嚴重的黑色涼鞋,一副老實巴交的知識分子形象。 男子徑直沖向邵主任,嘴唇直打哆嗦:“邵主任,讓挖機停下來吧!那城墻不能扒啊!如果扒了,我們就都成歷史罪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