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br>
    郎君忍笑搖頭，轉(zhuǎn)身回房，他步子輕緩，再瞧靜立在一旁的金羽，卻不似剛剛那般煩躁，只道，“今夜你準(zhǔn)備一下?！?/br>
    第26章 山洞夜春　　本章作話含入v公告，明有萬……

    金羽曉得，這是要去別院的意思。

    正要出門通知墨羽，就聽裴衡止又道，“一會若是無事，不必在房前伺候。”

    翻開的話本，厚實的信封被撂在一旁。

    郎君垂目，極為認(rèn)真地讀著，時不時還會沉思片刻。他看書極快，卻在話本里有插畫的那一頁，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悄悄紅了耳尖。

    待夜幕低垂，偏房里吹了燈。

    一襲黑衣的裴衡止這才覆了面，與金羽一前一后，足尖輕點，落在屋檐，往遠(yuǎn)處而去。

    打更的才剛剛敲響鑼。

    安靜許久的窄巷，遠(yuǎn)遠(yuǎn)來了一盞燈籠，急匆匆走向最里面的馮家。

    青色的衣擺隨風(fēng)輕揚，狹長的眼眸在明暗交錯的燈影中，顯出些許陰鷙。就在院門打開的一瞬，頃刻間，轉(zhuǎn)換成焦急與無措。

    “方大哥？”

    馮小小身側(cè)還跟著揉眼直犯迷糊的玉書，她下意識地看了看熄了燈的正房，有些遲疑。

    “小小，我知道昨日之事已經(jīng)讓你我生了嫌隙?！狈皆坪畨旱土寺暤?，“可此事除了來尋你，我著實想不到其他可靠之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云寒皺眉，苦道，“想來白日你也聽聞了徐掌柜的事吧。傍晚我去瞧她，想要替她診脈一瞧究竟，她非但不肯，反而諸多奚落。”

    他頓住，似是羞惱萬分，“我.我一時沒忍住，便推開了上前挑釁的她，結(jié)果——”

    馮小小心底一緊，吸了口氣道，“她人可還活著？”

    見方云寒點頭，玉書忍不住插嘴道，“那方大夫這么晚來尋我家姑娘，到底所謂何事？”

    “她雖然還有口氣，但身子著實虛弱。我已經(jīng)給她用了鋪子里最好的藥材，可如今，仍是差一味還魂草?！?/br>
    “方大夫，您該不會是想讓我家姑娘去幫你采藥吧？”

    自打從王家別院回來，玉書一提起方云寒，都得啐上幾口，現(xiàn)下更是直翻白眼。

    方云寒一臉難堪，“我，我也是實在無法。還魂草長在城郊瀉玉峰，那一帶泥土松軟，若是不熟悉路，極易陷進軟泥?！?/br>
    他哀求地看向默不作聲的馮小小，“小小，這瀉玉峰你最熟悉，如今人命關(guān)天，你能不能看在過往的面上，幫我一回？”

    “姑娘?！庇駮箘胚诉T小小的衣袖，“天這么黑，看不清路是一則，況且這瀉玉峰，您也是早些年去過幾回，哪里就稱得上熟悉?！?/br>
    “方大哥?！陛p輕拍了拍玉書的手，馮小小頷首，“玉書說得不錯，尋藥一事，我怕是幫不.”

    “小??！”青衫郎君一身狼狽，忽得跪倒在地，“那可是一條人命?。　?/br>
    “方大哥，你先起來。”馮小小退后幾步。

    “小小，你當(dāng)初尚肯救一個陌生人，怎么如今輪到徐掌柜，便如此推三阻四？”

    “方大哥，并非是我鐵石心腸，只是此事我的確無能為力。”

    方云寒面上痛苦，愴然一笑，“無能為力？只怕是你不再信我?！?/br>
    他跌跌撞撞起身，深深瞧了瞧遲疑的少女，“也罷，既是徐掌柜命該如此，我這就去投官便是?！?/br>
    拎在手心的燈籠咕嚕嚕落地，映著他衣擺處染上的血跡，說不出的凄涼。

    “等等?！瘪T小小蹙眉，喊住了失魂落魄的青衫郎君，“我陪你去?！?/br>
    “姑娘！”玉書急急抱住她的臂膀。

    馮小小握住婢子的手，轉(zhuǎn)頭與欣喜異常的方云寒道，“兩人力量始終有限，方大哥還是得尋些村民幫忙。”

    “這是自然?！狈皆坪Σ坏狞c頭應(yīng)下。

    “那還請方大哥稍等片刻，我換身方便行走的衣裙?！?/br>
    輕輕合上的院門，關(guān)不住玉書焦躁的低語，“姑娘！您何必趟這個渾水。”

    淡淡瞥了眼黑著的正房，馮小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一直貼身藏著的玉佩遞給婢子。

    祥云紋路，溫潤有度的觸感，一摸便知是上等之物。

    “姑娘，您這是做什么！”

    這玉馮小小戴了十多年，從未離身。玉書心頭一慌，抱住她的臂膀說什么也不撒手。

    “玉書，你想想?！迸⒌那嘟z高高豎起，馮小小輕輕拍了拍婢子的肩頭，“他為何摸黑前來與我求助，甚至不惜下跪相逼?！?/br>
    “奴婢愚笨，想不通這些彎彎繞繞，奴婢只知，那姓方的居心叵測，姑娘絕不能與他前去！”

    “你都知曉他心懷鬼胎，哪里愚笨了?！鄙倥佳蹚潖潱瑥?fù)而鄭重道，“可見白日里裴公子說與他的那番話，已然起了作用?！?/br>
    “我若不入局，恐會耽擱裴公子收網(wǎng)。既然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與他聯(lián)手去查爹的案子，就沒道理在此刻貪生怕死。”

    玉書堵在門口，求道，“那奴婢跟您一塊去！”

    馮小小搖頭，將匕首插在腰間，換了身利落打扮，“你得留在院里?！?/br>
    正房里沒有動靜，只怕他們早就被人引去了其他地方。

    瀉玉峰林深茂密，還魂草又多在崖邊。馮小小略一思索，輕道，“若天明我還未歸，你可先帶他們?nèi)パ泳佣磳の摇！?/br>
    “放心?！鄙倥疄鹾诘捻釉谠孪麻W閃發(fā)亮，“還記得我與你提過的那個夢么？”

    “記得！”攥在掌心的玉佩溫涼，玉書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她為何說起這個。

    即便夢境之中，嫁他是真，并無此行。

    馮小小仍是莞爾一笑，寬慰著快要愁斷腸的婢子，“我呀，此行不但無事，還會尋到一位極好的夫君。”

    月隱云厚，瀉玉峰中。

    起初，馮小小身邊還總有幾個拿著火把的村民跟著。漸漸地，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快到斷崖之時，身側(cè)也只剩一個方云寒。

    與意料中分毫不差。

    夜里山風(fēng)如刀，刮得人臉生疼。

    方云寒下意識地替她擋著風(fēng)，三年相處，他的心意不曾作假。

    可一想到那樁舊案，懸在心中的最后一絲掙扎便猶如繃到極致的絲線，剎那間就斷得徹徹底底。

    總歸是留不下的人。

    除去今夜，再無時機。

    方云寒悄悄近前，蹲在地上的少女忽得起身，揚起的黑眸里，映出一個面露兇光的他。

    “方大哥?！瘪T小小伸手，似是不曾注意，只遞上辛苦挖來的還魂草，“你看，徐掌柜有救了?！?/br>
    “是啊?！?/br>
    低低喊住轉(zhuǎn)身欲走的少女，方云寒藏在袖里的手腕微動，“我就說這個忙，只有你能相幫?！?/br>
    話落，夜里寒光乍現(xiàn)，直直逼向馮小小咽喉。

    好在方云寒并非練家子，馮小小亦早有準(zhǔn)備，加之熟悉地形，掙脫倒也不難。

    可她畢竟是個女子，體力有限。

    幾番追逐，方云寒離得越來越近。

    她手中沒有火把，全靠月色與記憶。本想靠鄰近幾快軟泥坑困在身后窮追不舍之人。

    可方云寒既然敢約在瀉玉峰，必定也是提前勘察過地形的。

    不遠(yuǎn)處，林中群鳥飛起，似有人馬前來。

    夜黑不辨敵友，馮小小不敢再大意，直直奔向斷崖。

    褪去山林覆蓋，此處風(fēng)聲呼呼作響。黑壓壓的天地間，站著孤零零的少女。

    她手中緊握匕首，冷冷看向慢慢逼近的方云寒。

    “小小，你放心?！鼻嗌览删允峭绽餃睾偷哪?，語氣更是繾綣異常，“此事因徐瑩而起，等你去了，我亦不會放過她?！?/br>
    “方大哥，今日我是逃不脫了。”馮小小微微緩了幾口氣，“你也知我這三年來最大的心愿便是求一個真相?！?/br>
    她凝視著緩步前來的方云寒，“爹的案子，你究竟知道多少？”

    “小小。”青衫郎君失笑，站在離少女一臂遠(yuǎn)的地方，搖了搖頭，“別白費心思了，今夜他是不會來救你的?！?/br>
    “至于馮家的案子，三年前便已經(jīng)塵埃落定?！币婑T小小怔愣，方云寒面上生冷，幾步上前，“你若真想知道，等到了地府.唔?！?/br>
    被風(fēng)鼓起的素色衣袖，從青衫前襟略過，猛地沒入了半只匕首。

    方云寒惱怒，卻也不敢撲上前去。

    斷崖孤月。

    仰身后躍的少女唇邊含著譏誚，厭惡地閉上了眼。呼嘯而過的風(fēng)里，夾雜著匆匆奔來的馬蹄聲。

    下一瞬，冰涼的手腕倏地被人緊緊捉住。不等馮小小反應(yīng)，她整個人都被用力地護在懷中。

    “別怕?！?/br>
    乍聽到他的聲音，少女睜開的眸子里剎那間涌上歡喜，可下一瞬，便成了懊惱，“這么危險，你怎么來了！”

    “來救你。”黑巾覆面的郎君輕笑，將人又抱緊了些。

    斷崖之下的土地極為松軟，但山石眾多。滾落下來，也是危險重重。

    虧得裴衡止身手敏捷，兩人雖被摔得七葷八素，卻也并無大礙。

    趴在崖邊的方云寒面目猙獰，與身后奔來的幾人恨恨吩咐道，“追！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跟我走！”爬起身的馮小小一把握住裴衡止的手腕，朝崖底深處跑去。

    嶙峋的怪石間，出現(xiàn)了一條瀑布。

    馮小小輕車熟路，領(lǐng)著裴衡止鉆進水簾，湍流而下的水流厚實，像一堵墻，隔開了外界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