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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打臉日常 第24節(jié)

    身下的郎君一顫,修長的手指回應(yīng)似的揉了揉少女軟和的耳垂,又極快的松開。

    外間的幾人還在吹噓著以前逛過的三房兩瓦。

    馮小小什么都沒聽到。

    她呆呆地坐著,直到雙眸重新適應(yīng)黑暗,直到再瞧見那雙同樣慌張的桃花眼。

    耳邊紛亂的心跳聲,水聲,混在一處。

    月色溫婉,透過水簾灑下一地清輝。

    “馮姑娘,外面的人已經(jīng)走了?!崩删謇实穆暰€低沉,垂首伏在愣神的少女耳邊,悄悄提醒著。

    “噯?我,我,我這就起來?!?/br>
    他的氣息溫溫吹在耳邊,慌得人心神俱虛。馮小小手忙腳亂地從他懷里竄出。

    重新點亮的柴火。

    面對面坐著一對規(guī)規(guī)矩矩,又好似都紅了臉的小兒女。他不說,她亦不語。

    可余光之中,又全是彼此。

    不知何時跌落在地的玉清膏,正躺在馮小小腳邊。

    對了,他還有傷呢。

    勉力壓住慌亂的心,馮小小肅了肅嗓,這才一本正經(jīng)地坐在裴衡止背后。半褪的衣衫下,又添幾處新傷。

    “疼不疼?”她問得擔(dān)憂。

    原本裴衡止也是在軍中歷練過的,這點擦傷本不甚在意??扇缃癖获T小小一問,那點子細(xì)微的疼,卻好似翻了幾番。

    就連胸腔也酸酸澀澀,仿佛缺了一塊。

    “嗯?!?/br>
    “那我輕些?!?/br>
    秀氣的黛眉緊緊攏成個川字,一面小心翼翼用帕子沾了水替他擦拭著傷口,一面呼呼往上吹著氣。

    她認(rèn)真又細(xì)致。

    敷藥的時候,亦生怕觸痛了他。冰涼的指尖蘸了厚厚的一層藥膏,一點一點,顫巍巍的覆在他被劃傷的地。

    她太過小心,不自主便屏住了呼吸。

    裴衡止輕輕嘆息。

    “馮姑娘?!背聊S久的郎君忽得開口,“今晚之事,是我疏忽?!?/br>
    馮小小上藥的手一頓,“裴公子言重了,你已經(jīng)幫了我許多,再者今夜之事,是我自己選擇。就算裴公子在院子,我亦是要來的。”

    聽到她氣息平穩(wěn),裴衡止這才松了口氣,又問道,“那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方云寒不對勁的?”

    明明方云寒在她面前偽裝極好,就算在別院,至多也是牽扯情意二字。

    郎君好奇,悄悄瞥了眼少女映在洞璧的影子。

    “其實最初我并未想過?!瘪T小小細(xì)細(xì)檢查了他背上的傷,稍稍緩了口氣道,“只不過在聽到他脫口而出的否認(rèn),否認(rèn)徐掌柜有孕之時?!?/br>
    “我才意識到,或許他們二人之間,并非是徐掌柜一廂情愿?!?/br>
    “徐掌柜這人,我雖接觸不多,總歸還有幾分熟悉。在別院之中,倘若沒有裴公子出手,只怕方云寒救起的,與之訂下婚約的,便是我?!?/br>
    “誠然,方云寒的解釋天衣無縫??蓡螒{一腔愛慕,所謂妒忌,當(dāng)真就能讓徐瑩犯下縱火傷人之罪?”

    馮小小輕笑搖頭,“她并非困在內(nèi)院拈酸吃醋的尋常女子,若非你情我愿,利益相連,絕不會做出此等損人不利己之事。”

    “況且那是王家別院,她真要縱火,又怎么會笨到選在京都府尹家門口?!?/br>
    “所以,最為合理的解釋,便是方云寒說謊?!?/br>
    一個人說謊,是為了掩飾。

    “既然他的謊言并非為了情意二字,又特地選在你不在時前來?!?/br>
    馮小小伸手又剜了厚厚一層藥膏,在晾干的傷處挨個細(xì)致地又涂抹了一遍。

    “所以他的目標(biāo),從來都只有我?!鄙倥f這話時,語氣有了明顯的低落。

    三年相處,她早就視方云寒為親人。不然也不會在近斷崖處,裝作看不出他的殺意,企圖挽回。

    “是我太天真了?!?/br>
    “沒有的事,你做得很好?!迸岷庵剐闹幸卉?,溫和道,“如今他們徹底撕破臉皮,有些細(xì)節(jié)就還需再多方揣摩?!?/br>
    “畢竟馮大人一案,牽涉宮中爭斗。方云寒與徐瑩乃一丘之貉,他們肯保你三年,便說明馮大人定然留了什么極為重要之物?!?/br>
    “可是爹留下的物證,只有那個小冊子?!瘪T小小冥思苦想了一陣,越發(fā)頹然。

    “無妨。總歸三日后便是宮宴,七皇子顧玨也會參宴,到時候你隨我進(jìn)宮,看看有沒有什么收獲?!?/br>
    裴衡止柔了聲線,安慰著唉聲嘆氣的少女,“你放心,此案我定會細(xì)查下去,找出當(dāng)年真相,還馮大人一個清白?!?/br>
    伸手?jǐn)n好衣領(lǐng),郎君方才側(cè)過身,欲言又止地瞥了瞥馮小小的露出的脖頸。

    似雪的肌膚上,平白多了一道紅痕,說不出的扎眼。

    “馮姑娘,我記得你曾說過此地隱蔽?!迸岷庵勾鬼?,盯著柴火堆旁放著的玉清膏。

    “嗯。”馮小小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這里水流極大,入口又藏在藤蔓碧蘿之間,若非識得路,一般人很難尋到此處?!?/br>
    “我記得有一次,跟爹來瀉玉峰觀星,路上他不肯給我買糖包,我一時氣不過,便躲在這哭鼻子,后來哭累了,再一睜眼,就聽到漫山遍野喊我名字的家丁和嬤嬤?!?/br>
    “我那時候不是在賭氣么,就打定主意,只要爹不來找我,我就絕不出聲?!?/br>
    說起往事,少女烏黑的眸子里笑意漣漣,裴衡止靜靜聽著,如畫的眉目彎彎,似是也瞧見了當(dāng)初那個鬧脾氣的小頑皮。

    “可是,你不知道我爹有多可惡?!瘪T小小忽得一撇嘴,悶悶不樂道,“我都遣了玉書去爹面前逛游,可他就是不來尋我?!?/br>
    “還讓那些嬤嬤和家丁拿了許許多多我愛吃的,站在山間喊?!?/br>
    裴衡止聽得忍俊不禁,“然后呢?”

    “然后!”馮小小抿唇,很是挫敗,“然后是我餓的受不了,自己從延居洞跑了出去。包子還沒吃上半個,就被爹捉住狠狠打了一頓手板?!?/br>
    馮小小伸出的手掌心,直直遞在裴衡止面前,氣鼓鼓地與他道,“你瞧,就在這里?!?/br>
    溫暖火光,清晰地映出少女掌心的紋路,裴衡止粲然一笑,馮小小愈發(fā)委屈,“要不是嬤嬤攔著,爹還說要把我留在洞里過一輩子?!?/br>
    “你看看,這木質(zhì)的小凳子,小桌子,還有竹席和柴火,都是爹備下的。他當(dāng)時一定覺得我很不乖,所以才會鐵了心不想要我?!?/br>
    “馮姑娘,我倒覺得馮大人當(dāng)初并非說了實話。你看這方小凳子?!?/br>
    修長的手指點在被人打磨圓潤的邊角,“要是鐵了心不想要你,可還會在意你被凳子撞疼?”

    “還有這個小桌子?!迸岷庾院?,指給傷心的馮小小瞧,“你看看,桌面上還雕了小魚,躲在蓮葉下吐泡泡?!?/br>
    “唔?!焙孟袷沁@么回事,馮小小垂頭,摩挲著那條活靈活現(xiàn)的小魚。

    “就連柴火,也用油紙細(xì)心地裹上,依我看馮大人,也是口是心非,說著不想要,實際上不知有多疼惜?!?/br>
    尤其那時候的馮小小,應(yīng)該還是個小團(tuán)子。

    裴衡止微微彎了唇,不知那時候的她,是不是也可愛的緊。正想著,郎君心頭忽得浮上一樁舊事。

    記憶中那個淚眼婆娑坐在偏殿門口的小花襖,也長了一雙圓溜溜的眸子。

    說起來,與面前正眨著眼強(qiáng)忍淚意的馮小小倒是有幾分相似。

    裴衡止一怔,又極快地否定。

    不可能。

    金羽回稟的清楚,那個小花襖已經(jīng)送去了凈身房。既是小小男兒,又怎么會是面前的少女。

    那雙美極的桃花眼一瞇,暗道自己不著調(diào)

    一旁的馮小小可憐巴巴地抱住自己膝頭,“可是現(xiàn)在,爹真的不要我了。”

    她哀傷地縮成一團(tuán),看得裴衡止心都揪了起來。

    “過去馮大人是戲言,如今卻是迫不得已。”郎君聲音一輕,伸出的手指攥緊松開,松開又接著攥緊,終于忍不住,揉了揉馮小小的發(fā)頂,“馮大人喜歡觀星,是么?”

    “嗯,爹喜歡來瀉玉峰,也是因為此處斷崖視野開闊,能看到萬丈星河?!?/br>
    “星辰可念,你若想他,可以寫在孔明燈上,等它升上夜空,你看到有哪顆星閃閃發(fā)光,便是馮大人在應(yīng)你?!?/br>
    “當(dāng)真???”

    那雙烏黑的水眸映著火光閃閃發(fā)亮,轉(zhuǎn)瞬又黯淡了下來,“可天上星辰那么多,萬一我看漏了怎么辦?”

    “這也好辦?!迸岷庵剐Φ脺厝幔榜T大人喜歡觀星,不也最疼愛你么?”

    “是以,你抬眸看見的第一顆星辰,便是他。”

    “裴公子。”馮小小悄悄瞥他一眼,半信半疑道,“我已經(jīng)及笄了,不是小孩子?!?/br>
    ——你可莫要誆我。

    爹分明說過,人死如燈滅,再無半點漣漪。只不過,想起那個詭異的預(yù)知夢境,馮小小心中又有些動搖。

    “我知道?!崩删嫔虾?,溫柔地看向水簾,“可星辰萬千,說不準(zhǔn)的事有許多。你且信著,心里就不會太孤單?!?/br>
    他話里落寞,馮小小忽得想起,裴衡止似乎很早就沒了父母。他一人在京都,撐著那么大的侯府,世家又沒個好相與的,想來也吃了不少虧。

    這幾日總覺得凡事有他便好,卻忘了,他亦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馮小小心下難過,伸手牽住裴衡止的衣袖,重重點頭給他瞧,“我信的?!?/br>
    她傻乎乎的模樣,逗得裴衡止藏在心底的那只小兔子蹦跶的愈發(fā)歡快。

    郎君噗嗤一笑,到底沒了之前那股淡淡憂愁。

    如墨的眸子落在她的脖頸,瞥一眼,見她看來,忙又轉(zhuǎn)過頭去。

    幾次三番,到底忍不住,低道,“馮姑娘,你脖頸處有劃痕?!?/br>
    “這里?”伸手揉了揉裴衡止說得地方,馮小小后知后覺地皺了皺眉,“是有些疼?!?/br>
    雪膚細(xì)嫩,輕輕揉兩下都通紅一片,更別說紅痕這么久都未曾消退,必然是刮得厲害。

    裴衡止眼中一沉,旋開玉清膏的瓶蓋,長指沾了藥膏,與瞪圓了眼的馮小小道,“凡事講究禮尚往來,剛剛馮姑娘替我上了藥。如今換我,姑娘莫怕,我手下輕些,絕不會弄疼你?!?/br>
    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行得更是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