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9)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房間的監(jiān)控核心。 稀碎的監(jiān)控核心甚至還在顫顫巍巍地往外冒煙。 囚牢的金屬柵欄應聲而開,墨蘭斯早就將針對林池房間的黑塔監(jiān)獄程序修改成了特殊的設定,避免遇到緊急情況林池來不及逃生。 但是即便如此,黑塔也沒有發(fā)出越獄警報。 林琿笑瞇瞇地收起武器,對林池道:Alpha,你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林池:??? 他終于還是憋不住,冒出了一句你神經(jīng)病???! 厚重的大氅落地,露出一身單薄凌亂褶皺的白襯衫,略長的下擺角落里濺著不顯眼的液滴。 林池決定動手。 他迅速地推開了開鎖的金屬柵欄門,站到了毫無遮攔的林琿的對面。 你確定要這樣? 在沒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林池并不希望隨便與人發(fā)生沖突。 他不想給墨蘭斯增加麻煩。 畢竟他的認罪就已經(jīng)讓墨蘭斯夠難過了。 雖然那是最適合的選擇,但人類并不是完全理智的生物。 然而林琿隨手將手里的小型武器一拋,精準地落在了距離兩人位置相同的二分點,讓他們都很難短時間夠到。 我想見識見識正版林閣下的頂A戰(zhàn)斗力。 林池的臉色并不好看。 他的各項身體狀態(tài)其實都很差,不僅僅是因為長年累月的過勞以及高強度的太空軍旅輻射積累損傷,更是因為這幾天墨蘭斯簡直像瘋了一樣地往死里折騰他。 黑塔里的休息條件雖然比靠著戰(zhàn)斗星艦的金屬墻壁站著睡覺要好點,但只要是個人都不會覺得這樣很好。 更何況是已經(jīng)基本回歸正常睡眠的林池。 可能是過度補償?shù)男睦?,林池在回到墨蘭斯身邊以后,幾乎是被縱容著瘋狂往床上加軟墊。 如果不是送進黑塔的審判發(fā)生的比較早,林池可能已經(jīng)把墨蘭斯的床給換成了豌豆公主高配版軟床,人睡上去就跟睡在杏仁豆腐上似的。 勉強定了定神,林池深邃的瞳仁微縮,徹底鎖定了林琿。 你先。 他的意思是要林琿先動手。 林琿立刻活動了一下筋骨,看起來笨拙而又樸實地起手穩(wěn)重格斗姿勢,沖向林池。 其實他是知道林池習慣于后發(fā)制人的。 但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打敗林池。 林池仔細端詳打量著林琿的格斗動作。 很像他。 但終究有一些極其微不足道的不同。 因為林池的格斗里融入了他曾經(jīng)幾十年的人生經(jīng)歷,無論是跟公園老大爺打太極,還是被迫參與朝陽大媽的扭秧歌比賽,甚至鋼.管.舞那實際上都是人類對自身軀體掌控的一種體悟練習。 人類個體的戰(zhàn)斗并不是純?nèi)坏募ou記憶與招式對抗經(jīng)驗混搭,而是奇妙的實踐運用。 林池輕飄飄地推拒,在短暫的幾次拉鋸之間,他就大概探明了林琿的基本情況。 很好的格斗訓練基礎,優(yōu)秀地還原模仿了林池所有的格斗記錄影像,可他對自身的了解不夠透徹。 要知道,即使是一個人在不同的狀態(tài)下肌rou密度、體.液摩爾濃度等都會不一樣,甚至夸張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變。 更何況他們是兩個人。 不過林池沒能在林琿投降之前將他控制住,反而是林琿過了兩三招以后,好像生怕林池扯著了傷到了直接半跪于地,交了手選擇了投降。 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 林琿被林池背后按著,半跪于地,兩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頸。 他看起來有點乖。 但深知自己行為邏輯的林池并不會掉以輕心。 一切都可能是偽裝。 林池涼涼地垂眸,從后方打量著林琿。 作為一名想要取代他的克隆體,林琿其實已經(jīng)很成功了。 只要不是墨蘭斯或者蘭斯洛特一類的人,應該基本上都會把他認成林池。 你到底來做什么? 林池冰冷的指尖硬生生勾開了林琿后頸的手指,直接點在了人類最脆弱的神經(jīng)命脈上。 如影隨形的死亡威脅感在冥冥之中追逐著林琿。 可林琿紋絲不動。 他不是不想動,而是知道不能動。 一旦他動了,林池必定會當場對他下死手,然后送他的尸體給墨蘭斯抵罪。 林池不能越獄。 或者說,為了墨蘭斯他不能越獄。 還在實驗基地里被迫反復反復反復模仿觀看林池所有影像記錄的林琿,他其實一直都很羨慕墨蘭斯。 墨蘭斯有林池全心全意的關心愛護,可他林琿從被復制出來的第一天,就注定永遠孤獨。 因為他是工具,不是人類。 林琿又笑了起來,松開護住后頸的雙手,曖昧又單純地摸了摸林池的手指。 你的手好冰。 話音未落,他就握住林池的手腕,然后帶著它往下落了落,徹底地貼住了自己的后頸。 后頸很熱。 林池完全沒預料到林琿的舉動,有點茫然失措地看著自己把對方給冰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林琿瞇起深琥珀色的眼睛:我再重復一遍,我是來拯救你的。 林池順勢捏了捏他溫暖的后頸:哦。 他因為手里極度脆弱的溫暖,猶豫了一秒,最后還是放緩了語氣,補充到:那你現(xiàn)在對我有什么重要的建議? 林琿斬釘截鐵地回答:有。 遠離墨蘭斯。 林池皺起眉頭。 林琿還在繼續(xù):他會害死你。 林池松開眉頭,對著林琿的背影控制表情,淡淡道:我知道。 林琿:不,你不知道。 他努力地掙扎著回頭,握住了林池的手腕,很溫暖。 他會囚禁你,強迫你,妄圖控制你。而這之前,他還會猜忌你,懷疑你,試探你你很清楚,林池,我擁有跟你相似的思維,所以我知道,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很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頓了頓:甚至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 林池的神色很平靜,單從表面根本無法看出他具體在想些什么。 背對著他的林琿卻在繼續(xù)努力:你知道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今天根本不可能好端端的游離在墨蘭斯的掌控邊緣。 你知道他有隱性的偏執(zhí)病態(tài)精神,你知道他的控制欲遠超正常人,你也知道 林池:夠了。 他的眼眸低垂,看不清深淺。 冰冷的手指輕抬,摸了摸同樣溫涼的耳垂。 Alpha的神情冷漠,眉宇間盡是疏離。 他也還算個正常人。 林池的語氣淡淡的,讓林琿難以捉摸出他的真實內(nèi)心想法。 林琿的眼眸往下沉了沉。 他的手伸進了口袋,口袋里應該有東西。 哪怕精神再不濟,林池也依然注意到了對方的動作,他當即喝止:你干什么?! 林琿馬上委屈地掏出自己伸進口袋里的手,可憐巴巴道:怎么了? 從掌心看不見有任何東西。 林池看著他用自己的臉做出委屈的表情,整個人都有些難以言喻,他抿了抿唇放緩一點語氣,膝蓋壓住了林琿的脊背,避免他威脅到他。 然而林琿卻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那他把你做到過真的懷孕跟真的流產(chǎn),你知道嗎? 林池的眉頭擰起,斷然道:Alpha不會懷孕更不會流產(chǎn)。 林琿強硬地轉身,頂著百分之一被林池當場擰斷脖子的危險,抬頭極盡真誠地凝視著他。 但如果一個Alpha的身體差到一定程度,連基本的自我維護清除威脅都做不到的時候,是真的會懷孕的。 他看起來很痛苦,甚至連五官都有些扭曲。 這種懷孕是以透支Alpha本身生命為代價的,基本上不可能真的把孩子生下來,只能流產(chǎn),或者一起死掉。 林池聽得有些心底發(fā)冷。 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能從林琿的表現(xiàn)里感覺到同等的痛苦。 他的指尖冷不丁地開始發(fā)顫,額角有大量的汗珠在往外冒,但他本人卻并不發(fā)熱,反而是開始異常降低體溫。 眩暈以及嘔吐感如影隨形。 林琿仿佛惡魔的低語:你感覺過那種痛苦,你知道的,明明不應該存在于一名Alpha的身體里的東西,卻莫名存在了,而在你決定用生命留下不應該存在的東西的時候,它又被讓蠻橫地殺死奪走了。明明正在一點一點奪走你的生命的人不是你身體里無辜的,具備你基因的胚胎 等林池確切地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jīng)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完美的控制。 林琿頓時暴起,反身壓制住了他。 林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失控般的戰(zhàn)栗,最終被林琿扶著倒下。 林琿捂住了他的雙眼,林池的眼睫毛緩緩摩擦過他跟自己一樣帶有薄繭的掌心。 有冰涼的液體被注射進了他的身體。 林池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外來的液體迅速地沖進他的靜脈,瞬間中和了他的局部體溫。 那是 林琿抱著林池,慢慢松了一口氣。 他剛剛真的很害怕林池把他的脖子給擰斷了,不僅擰斷,而且還要把他給交出去給墨蘭斯。 擰斷脖子其實還好,畢竟林池的技術還算不錯,就算擰斷脖子,但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總會找到機會茍活下去。 可要是林池把他交給墨蘭斯墨蘭斯要是知道他來干什么的,怕是能把他給折磨死。 就算他長了跟林池一模一樣的臉,擁有幾乎一模一樣的習慣。 林池的眼睛閉不上,他瞳孔微微渙散地仰望著上方被打爛的監(jiān)控設備核心,,清澈圓潤的弧面有時候還倒映著林琿。 林琿松了一口氣,有些腿軟地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抱緊林池。 他看著林池仿佛陷入了夢魘,逐漸恢復淺色的唇瓣驟然慘白,但林池什么都沒有掙扎。 他安靜得就像一個毫無生氣的洋娃娃。 林琿的心尖跟著抽痛。 他大概知道林池到底在經(jīng)歷什么。 畢竟 我們其實擁有同樣的東西。 或者說我們將會擁有同樣的東西。 林琿摟抱著林池,在他額前輕輕地烙下一吻。 他不像林池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危險與風浪,他的身體很好,溫暖而又堅韌。 冰涼的空注射管滾落在地。 林琿聽見了林池的喃喃囈語。 沒關系沒關系無所謂的 晶瑩的淚滴無知覺地從他的眼角滑落。 堅忍不拔的Alpha此時此刻看起來竟然意外的可憐,林池蜷縮了身體,本能地依偎進了林琿的懷里。 林琿溫柔地低頭,用自己溫熱的額頭抵住林池的額頭,一字一句道:希望你在恢復全部記憶以后還會這么想,我親愛的 林池仿佛做了很長很長的一段夢。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躺在黑塔監(jiān)獄里,頭頂?shù)谋O(jiān)控設備核心完好無損。 整個人蜷縮在墨蘭斯留下的大氅里,像只悲慘的找不到遮風避雨場所只能暫時落腳在某一破舊隨時傾倒老屋里的流浪貓。 林池沒動。 他有些緩不過勁兒來。 在漫長的夢境里,他被墨蘭斯不停地囚禁,他在不停地掙扎試圖逃跑,一次又一次地被抓回去,一次又一次地被增加囚禁的砝碼。 到了最后,他跟墨蘭斯都幾乎麻木了。 墨蘭斯不耐煩地切斷了他的腿部神經(jīng),然后是雙手的肌rou運動神經(jīng)。 林池能感覺到自己就像一條小青蟲,余生都只能在一顆青菜上丑陋地扭動爬行,即便是本能地結繭化成白蛾,也依然會被墨蘭斯殘忍地拔掉翅膀,變成他掌心毛茸茸的難看小爬蟲。 那種感覺極度絕望壓抑。 壓抑到即使是現(xiàn)在的林池都有一點難以承受。 他甚至還看見自己的肚子一點一點地大起來,因為莫名其妙的對新生命的好奇與喜悅,撐起了絕望黑暗精神世界的一點孤燈。 林池甚至都能意識到那種扭曲的異樣的奇妙體驗。 然后有一天,他支撐不住昏過去又醒來,就看見自己的小肚子沒了。 一切都浸泡在死水般平靜里。 在那段記憶里,似乎墨蘭斯瘋得很內(nèi)斂徹底,而林池自己最后也幾乎被逼瘋了。 大概是真的快要死了,記憶里林池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走出灰暗,每天笑瞇瞇地給陪在自己身邊唯一的墨蘭斯講故事。 什么都講,大概講完了他曾經(jīng)最喜歡的所有故事,充滿光輝與希望的苦難人生。 眉目陰贄的墨蘭斯就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安靜地聽他講故事。 兩個人之間的情緒氛圍在rou眼可見地變好,直到某一天,林池終于支撐不住陷入了長久的黑暗。 林池不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不過如果這真的是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那后面的事情大約就應該是他死后的事情。 眾所周知,人死之后的事情跟死人是毫無關系的。 林池安靜地蜷縮在墨蘭斯的大氅里,他似乎早就習慣了被他的信息素完全包裹。 這段突如其來的記憶過分真實,但林池還是半信半疑。 不過,就算是瀏覽過一遍這種灰暗壓抑的記憶也讓林池忍不住地想要吃點甜到膩死人的甜點,最好還要有最濃重的奶香味,強大的脂肪、糖類能夠勉強安撫住人類瀕臨崩潰的情緒。 林池就這么一直躺到有人來找他。 他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不過他也并不在意。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梳理梳理新得到的這些記憶。 雖然不能完全相信,但就跟他之前腦海里的原文一樣,總歸會有點用處。 然而,這一次進入囚禁林池的房間的人似乎并不是林琿。 甜甜的牛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