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鸞一把把被子拉過他頭頂，蓋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你快睡吧！等你睡下我就走?！?/br>
    褚沂川只好躺了回去。

    拉好被子，重新醞釀睡意。

    他讓自己不去想旁邊坐著的人，開始去想福公公那些嘮叨，果然很快睡了過去。

    意識(shí)沉沒之前，他在心中暗想：明日一定得仔細(xì)問一番。

    床上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柔和，沈玉鸞單手撐著下巴，沒有像她說的那樣立刻離開，而是看著他俊朗的面容發(fā)了許久的呆。

    她盯著褚沂川眼底的青黑，一面心疼，一面又疑惑。

    她真心想要褚沂川多休息一些，卻又更情愿能多見他幾面。她和珠兒一起長大，一日也沒有分開過，二人在她心中都是親近之人，可對珠兒也沒那么依依不舍。

    就是做靠山，做弟弟，也不是這樣。

    哪有看一個(gè)人睡著了，話都說不上，還想多看幾眼的。

    沈玉鸞隱約覺得不對，又不敢去深思。

    她出去碰到珠兒欲言又止，也連忙捂住耳朵，逃也似得飛奔回去。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前看話本，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她也醒的很早。

    起來時(shí)先問了一句：“小川在做什么？”

    珠兒：“小王爺還沒起呢?！?/br>
    沈玉鸞訕訕，自己先去院子里亂逛一圈。

    褚沂川平日勤勉，許是這些日子累壞了，一覺睡的長。沈玉鸞在院子里走了好幾圈，頻頻看了許多眼，見他還是房門緊閉，這才只好遺憾得去看他昨日帶的新話本。

    話本才翻過兩頁，珠兒忙不迭跑了進(jìn)來。

    沈玉鸞眼睛一亮：“小川醒了？”

    “不是的，娘娘！”珠兒驚慌地道：“是皇上來了！”

    沈玉鸞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才總算反應(yīng)過來，臉色頓時(shí)垮了下來。

    一大早的好心情，就這樣沒了。

    ……

    褚越和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

    他在小院里看到了褚沂川的馬。

    那是他先前賞給褚沂川的，馬蹄上還帶著泥濘。金云寺在山上，周遭都是荒野密林，他派梁全去像寺中和尚打聽，這匹馬出現(xiàn)過不止一回。

    等沈玉鸞出來時(shí)，他便先質(zhì)問出聲：“信王為何會(huì)在此處？”

    “什么？”

    “信王人在何處？”

    沈玉鸞意識(shí)到有什么不對，她回頭看了珠兒一眼，又朝梁全看去。落到褚越和眼中，這愈發(fā)是心虛之意。

    皇帝：“沈玉鸞！”

    沈玉鸞半點(diǎn)不慌，道：“小王爺知道我在這兒散心祈福，有空便過來看我。小王爺向來孝順，這又怎么了？”

    “是嗎？”褚越和寒聲道：“他平日里公務(wù)繁忙，還在兩地連夜奔波，只是因?yàn)樾㈨?？?/br>
    “那照您看，是什么？”

    皇帝冷冷地道：“你自己心中清楚?！?/br>
    周遭眾人俱是斂息垂首，帝后吵架，誰也不敢吭聲。

    沈玉鸞心下一沉。

    她怎么會(huì)聽不出褚越和的言下之意。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當(dāng)初是她自己不想待在宮中，才會(huì)到金云寺中散心。也是小川顧念她，才不辭辛苦來回奔波。她也就算了，反正皇帝從來不會(huì)想她好，但小川何其無辜，還要被這樣冤枉！

    無名惱火自沈玉鸞心中升起，一下子沖上頭頂，險(xiǎn)些淹沒了她的理智。她唇角繃緊，臉色更冷。

    沈玉鸞問他：“皇上就是這樣想我和信王的？”

    褚越和指向那匹馬：“朕親眼所見?！?/br>
    “朕若是不來這兒，還不知道你背著朕做了什么事?！瘪以胶团瓨O反笑：“皇宮里還不夠你撒野？還是以為你跑那么遠(yuǎn)，朕就會(huì)什么都不知道？”

    沈玉鸞譏諷地道：“您一開始就沒想過我和信王的好，即便是我說清白，您也不信。別說是一匹馬，怕是一根草，一塊石頭，您覺得是，那我解釋千句萬句，您也不會(huì)信?！?/br>
    “難道還是朕錯(cuò)怪了你？”褚越和壓抑著怒火：“你要朕相信，信王來回奔波兩地，只是因?yàn)樗㈨?？他留宿寺中，你們二人私?huì)，孤男寡女，也叫清白？”

    “事實(shí)本就如此?！?/br>
    “沈玉鸞，你別把朕當(dāng)傻子?！被实蹅?cè)過身，指向外面遼闊碧空。寺中梵音繚繞，鐘鼓悠長，佛光普照之地?！澳愀覍μ彀l(fā)誓，你與信王當(dāng)真無半點(diǎn)私情？”

    金云寺是佛門重地，沈玉鸞亦有重來一回的經(jīng)歷，更不敢輕視。

    聲聲鐘鼓，咣當(dāng)回蕩，似是在她腦中敲響，讓她禁不住晃神一番。

    但梵音沒有蕩去她的怒火，沒有讓她冷靜鎮(zhèn)定下來，反而像是轟然沖塌了什么。

    “即便是又如何？”

    沈玉鸞也已是被怒火沖昏頭腦，顧不得旁邊珠兒一下變得驚恐交加的神情，她上前一步，站到皇帝面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您來質(zhì)問這些。可皇后叫做沈玉致，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

    褚越和張了張口，仿佛被掐住喉嚨一般，滔天怒火也被扼住。

    一下子沒了底氣。

    沈玉鸞譏笑一聲，“您與其大費(fèi)周章特地出宮來質(zhì)問這些，何不加快人手，快點(diǎn)將人找回來的呢？”

    她冷冷地看皇帝一眼，轉(zhuǎn)身大步走回屋中。

    “砰“地一聲，她重重甩上門！

    褚越和臉色青白，半晌，也怒而拂袖離去。

    第46章

    珠兒小心翼翼地推門走進(jìn)去。

    她看了屋子里一圈,最后在床上找到了沈玉鸞。被子高高隆起，人就藏在里面。

    “娘娘，皇上走了。”珠兒說：“您別生氣了,出來吃點(diǎn)東西吧?！?/br>
    沈玉鸞一把掀開被子，看她一眼：“真走了？”

    “真走了?！敝閮喊淹攵说剿媲埃骸澳€說要等小王爺起來再一起用膳，奴婢怕您先氣壞了身子?！?/br>
    “那小川呢？他醒了沒？”

    “小王爺怕是累壞了,這么大的動(dòng)靜,也沒有吵醒他?！?/br>
    沈玉鸞想想。他沒醒才好,這些事情，他沒聽見也不會(huì)臟了耳朵。

    她氣了一通,的確是餓壞了,便不再等他，自己先吃了起來。

    珠兒在旁邊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道：“娘娘,您為什么要和皇上說那些氣話？”

    “我說什么氣話了？”

    “就是……就是您和小王爺?shù)摹?/br>
    沈玉鸞也知道自己一時(shí)氣過了頭,但這會(huì)兒氣還沒消,依舊嘴硬地道：“說,說兩句又怎么了？我和小川多清白，你是最了解的。再說,我也沒說錯(cuò)什么，我與小川如何，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他”說的便是皇帝。

    屋子里沒有其他人，沈玉鸞說話也不遮掩，“我在宮里,聽他啰嗦那些也就罷了，連出宮了也不得安寧。他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早點(diǎn)把沈玉致找回來。他不去管沈玉致,管我做什么？”

    珠兒想了想，又說：“可娘娘這么說，恐怕皇上要誤會(huì)?！?/br>
    沈玉鸞一噎。

    她抬起頭來，與珠兒對視一眼，不自覺矮了半截：“那、那又怎么了。他有什么好生氣的？他這會(huì)兒發(fā)脾氣，也只是怕我壞了沈玉致的名聲?！?/br>
    沈玉鸞心想：她倒巴不得皇帝能把她趕的遠(yuǎn)遠(yuǎn)的，她再也不會(huì)見到這些人才好。

    珠兒說：“也幸好小王爺沒聽見?！?/br>
    沈玉鸞：“……”

    沈玉鸞張了張嘴巴，怎么也說不出沒關(guān)系的話。

    那……那倒還是有大關(guān)系的。

    要是讓小川聽見了，還不知道要誤會(huì)她什么。小川只把她當(dāng)嫂嫂，最是敬重不過，要是以為她這個(gè)嫂嫂不知廉恥，怕是以后還要躲著她，把她當(dāng)洪水猛獸，一面也不敢見。

    想到這種可能，沈玉鸞就不情愿。

    她忽然又想到——

    皇帝這人反復(fù)無常，要是因此連累小川該怎么辦？

    沈玉鸞：“……”

    她后悔了！

    ……

    褚沂川醒來以后，才知道皇帝來過。

    他先是一驚，立刻問：“那皇上可有為難皇嫂？”

    沈玉鸞心虛著，不敢看他，只道：“也沒有什么?！?/br>
    但褚沂川并沒有安心，他思忖一番，站起身來：“我去找皇上。”

    沈玉鸞想攔，卻沒攔住，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走了出去。

    皇帝并沒有離開縉云寺，而是在寺中安頓了下來。褚沂川去時(shí)，皇帝正對視滿室經(jīng)文發(fā)呆，等坐下后，也神色難辨地看了他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