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萬福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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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凇院的路上,陳淮一直都是沉悶悶的。 等進(jìn)了主屋,姜弦就立即拉住了他。 她眸色帶著擔(dān)憂:“侯爺,你受傷了?” 陳淮默不作聲拂開姜弦的手,兀自坐在了羅漢塌上。 姜弦是這樣干凈的人吶!陳淮心里喟嘆,那些牢獄里沾染的氣味與她格格不入,哪怕一絲一毫她都辨別得出來。 他緩了良久,終于輕飄飄道:“是別人的血,濺到了我。” 姜弦忙不迭收拾著床鋪,偶爾回頭肯定道:“那也必定十分兇險?!?/br> “侯爺無論如何也不要再受傷了……” 陳淮沒有想到姜弦會這樣說。 他不止一次奇怪竟然有人會這樣想。 可是他還是心神一動。 昨夜太勞神了。 陳淮不由自主招了招手,姜弦就如可以想象的那樣,乖乖走了過來。 “如若可以——” 陳淮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他或許真的打算留下姜弦。 出人意料,姜弦竟然反握住他的手。 她像是透過他未盡的話體察到了那倏然消逝的心思:“侯爺,累了就睡一下,我會一直守著的?!?/br> 陳淮雙唇抿成一線,他頓了一下,難得斟酌著開口:“你的母親是哪個家族?” 姜弦不知道陳淮為何這樣問她,但還是道:“是嶺南紀(jì)氏家族,不過是一個極其沒落的偏支了?!?/br> “所以我阿娘才會來的京城?!?/br> 陳淮點點頭,靠在了靠枕上緩緩道:“這幾日我不會去當(dāng)值了,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可以同我講?!?/br> 見姜弦不說話,陳淮自顧自道:“會騎馬嗎?草場如今適合騎馬?!?/br> 姜弦本就喜歡學(xué)些東西聽得陳淮這么說,當(dāng)即面容上就染了幾分興奮之色。 就像是因為要出去玩、天公特意作美似的,第二日的天氣屬實是好。 天朗氣清,云翳生得恰到好處,在草場上堆出奇形怪狀的影子。 草場上成群結(jié)隊的馬匹慢悠悠地踱步,偶爾還能見著三兩只自顧自賽跑。 姜弦四下一看,實在沒想到草場人這么少。 正這么嘀咕著,一道黑色旋風(fēng)似的影子閃過,馬場數(shù)十匹馬像是受到驚嚇?biāo)频镍Q叫一聲,四散跑開。 姜弦哪里這么近距離見過這個場景,她帶著幾分驚異退了兩步,就有侍者擋住了她。 “夫人莫怕。這些馬是訓(xùn)過的,不會過了這圍場?!?/br> “更何況侯爺讓人選出的都是乖順的,就是給夫人挑的。” “給我?”姜弦雖然面上不顯,但語尾上挑,帶了幾分欣快。 那侍者有些諂媚道:“可不是,侯爺吩咐過,今日馬場也是清過人的?!?/br> 姜弦心里掠過不易察覺的甜,她正打算找找陳淮,一個高大的陰影就籠罩住她。 陳淮立于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姜弦抬眸,陳淮就伸出了手,“敢么?” 姜弦“嗯”了一聲,陳淮一個巧勁拽姜弦上了馬。 追影的腳程是尋常馬比不得的。 姜弦只覺得耳邊縷縷風(fēng)劃過,痛快又刺激、舒爽又害怕。 景物極速閃過,不知不覺姜弦就靠在了陳淮懷里。 陳淮一句不說,只是由著姜弦如此。 等到小半柱香過去,姜弦后知后覺意識到了,才帶著幾分調(diào)笑道:“靠得舒服么?” 姜弦哪還好意思被陳淮籠在懷里,當(dāng)即就想下馬。 陳淮道:“那好!” 說罷便一個跨身下了馬。 追影是個有靈性的,它見陳淮下了馬,便不理睬姜弦,自顧自馱著她開始小跑。 要是別的馬姜弦還穩(wěn)得住,可追影是什么,它可是陛下親賜給陳淮、萬里挑一的名駒。 沒了陳淮的控制、追影一跑,姜弦只覺得自己被顛得慌。 她叫了幾聲“侯爺”,可陳淮恍若故意逗弄她,反而在后面閑庭漫步、少年郎似的朗聲笑了好久。 直到姜弦實在是不敢了,冒犯似的喊了幾聲“陳淮”,才被陳淮從馬上抱了下來。 姜弦有些氣鼓鼓:“侯爺你是故意尋我樂子?!?/br> 陳淮側(cè)眸輕笑:“不是你說‘下馬’的么?” “我說的是我?!?/br> 姜弦喘著粗氣,睜著一雙剪水眸,清泠泠瞪著陳淮,只讓陳淮一怔。 “算了,說不清楚?!?/br> 陳淮沒見過姜弦在他面前使小性子,反而新奇起來。 他難得放下身段:“帶你去找匹好馬,絕對和追影不一樣?!?/br> 第26章 二十六.弦 他是她的神祇,從八年前到…… 月光傾壺而下,千里如水,鋪陳在浪似的草場上。 夜風(fēng)拂過,簌簌沙沙。 姜弦提著裙子,被陳淮牽著走。 面前是無邊無際的曠野,身后亦是。 人如兩點星辰,嵌合在靜謐里。 “走的動么?” 沉靜的聲音突然垂在耳邊,姜弦驀地抬頭,陳淮的臉近在咫尺。 氣息交纏,讓她心神一晃。 沒等姜弦說話,陳淮便掐住姜弦的腰,將她穩(wěn)穩(wěn)托到踏雪身上。 踏雪是今日她與陳淮挑了許久才選擇的馬。 通體的白毛如若冬寒時覆蓋屋檐的雪,長長的馬鬃、矯健的腿,無一不是天賜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安分。 陳淮解下姜弦特意為他帶著的披風(fēng),披在了姜弦身上,“去個地方?!?/br> 說著,他跨上了追影。 夜沉,偌大的草場只有陳淮、姜弦二人。 馬蹄沒入草地,踩踏泥土沉悶的聲音傳來,讓人舒服得不想停下。 陳淮帶著姜弦,直到最高處的的山丘上,才止了馬。 他解下追影身上縛著的酒壺,之后同姜弦一起坐在了頂上。 星辰如海,沉入曠野。 心中的郁氣在此刻蕩滌一空,陳淮朗聲一笑。 姜弦坐在他身側(cè),只覺得連月光都是偏愛陳淮的,在他身上鍍了光華,讓人移不開眼。 他與平日不同,放浪形骸、頗有少年姿態(tài)。 良久,姜弦搓著自己的袖子,回憶到開心事的模樣道:“今日侯爺像我第一次見的那樣?!?/br> 陳淮停了一下,轉(zhuǎn)眸過來:“在……九原街道上?” 姜弦有些詫異,陳淮他竟然記得那個時候?! 甚至她都以為陳淮只是記得那個跪在祠堂、抓著他的腿要爹爹的小女孩。 陳淮只是看了一眼姜弦便知道了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他笑道:“現(xiàn)在倒不能猜得出你當(dāng)時那么愛哭鼻子?!?/br> 他第一次見姜弦,是在九原一個破亂的街上,彼時楚軍戰(zhàn)敗,九原軍心不穩(wěn),民心渙散。 平日整肅的街道如同菜市場一般亂嚷嚷的,當(dāng)時的姜弦就在那里哭。 不過是為了一個糖葫蘆罷了,哭的仿佛是天塌下來一般。 眼見著她要被周圍的人沖倒,陳淮急中生智,□□一挑,把她撈在了自己的懷里。 想到這里,陳淮不由倚身側(cè)眸:“說來,這許多年,只有你在我馬上?!?/br> 這話沾著酒意,聚著月色,實在是曖昧。 姜弦像是一頭扎進(jìn)了迷霧的小鹿,許久都沒有掙扎出來。 陳淮又飲了一口酒,夾雜惆悵:“竟然有人記得我那時的模樣?!?/br> 幾乎是話音落,姜弦道:“我……” “不止。是北疆永遠(yuǎn)記得侯爺少年意氣、皎如日星?!?/br> 姜弦是實言,無論如今陳淮是手握權(quán)柄的第一軍侯,還是不茍言笑、捉摸不透的北軍統(tǒng)領(lǐng),他都是挽救九原、甚至九原以下五州數(shù)十萬邊塞百姓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