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萬福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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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披上吧,你發(fā)了熱?!?/br> 后來,不論陳淮愿不愿意,他都難得強勢地給他披上了衣服。 洪治九年,洪治帝駕崩,新帝即位。 淮水附近地震,青山寺在搖搖欲墜中終究是沒有保住,轟然倒塌。 所有保護陳淮的侍衛(wèi)全部被陳淮調(diào)去救助埋在寺院底下的人了。 那個老和尚、方丈清源十分感激他,跟在他身后一遍一遍念著“施主大恩,必定留有后報”云云。 對此,陳淮只是想說放什么屁。 他根本不相信他那些祝禱,他之所以救人,不過是他們至少讓他吃了九年的素膳,至少伴了他九年。 說得再明白些,他是大楚皇族送來這里的,他得做順應民心的事 ,不能丟了宣平侯府的臉。 清源為他披了一層一層衣服,但他卻感覺越來越冷,準確說一會兒如烈火焚燒、一會兒入墜寒冰之獄。 清源想醫(yī)治他,只是可惜寺里所有的藥材都埋入了地下,他想上山,天不遂人愿,下起了大雨。 秋風如刀,秋雨刺骨。 如若楚都不來人……陳淮心里清楚得很,他大概躲不過這一劫。 后來,楚都果然沒來人,但來了前朝余孽、安王的暗樁。 陳淮記得很清楚,清楚到刻入骨髓。 那些吃齋念佛、一心向善的和尚們幾乎被屠殺殆盡,那些帶著面具的人不會言談好人與否,只是手起刀落。 后來,青山寺的血密密麻麻鋪陳一地,秋雨磅礴,也沒洗除干凈。 不多的幾個運氣好,在皇家和宣平侯府的侍衛(wèi)保護下,逃出生天。 其中一個,是他勉強認可的清源。 “和尚,后悔讓我進寺嗎?”陳淮帶著幾分笑、在一個破廟里問著清源。 實際上這話沒有問的必要。 皇權(quán)之下,青山寺沒有資格拒絕。 只是,陳淮看著那場屠殺,知道未來的自己怕是也難逃一死,反而莫名想知道結(jié)果。 “緣無對錯,何談悔過?!?/br> 清源看著他,只是道:“寒淵在外,赤忱在內(nèi)?!?/br> “施主是有厚報的?!?/br> 幾乎是話音落,一支精鐵鍛造的利箭破空而來,陳淮眼見著清源推開他,被利箭貫穿釘在了破廟的泥相臺上。 血,自傷口、自嘴角滴在菩薩腳邊,像是無數(shù)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清源敲著木魚、在神祇面前匍匐。 陳淮陡然驚醒,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翻身過去,手成弓形,堪堪停在姜弦的脖子上。 他盯著眼前熟睡的女子,雙眸猩紅,大口大口喘著氣。 是安王殺了清源。 陳淮自顧自念著。不是姜弦。 陳淮在極度的煩亂和沖撞里慢慢收回了手。 可下一秒,記憶如海如浪,一次性涌了進來。 他想起了他在青山寺的點點滴滴。 他從來沒有尊敬過清源,他一直知道他是來青山寺消除戾氣的。 他一出生,就由這些和尚說他生了戾氣,所以遠離父母、被親情拋棄,活在深山里。 可就在清源死前,陳淮不得不承認,那是他離良善最近的一次。 只可惜,那一箭,刺穿了清源。 陳淮深吸了一口氣,坐了起來。 那是安王圍困了破廟。 他幾乎施虐一樣,殘殺抵抗他的人。 一個一個侍衛(wèi)被砍頭、五馬分尸、剖腹截肢……在陳淮的面前。 這是安王的游戲,他被老太監(jiān)捂著嘴躲在在安王看來無處遁形的破廟里。 “陳二公子,只要你出來,孤放過他們?!?/br> 陳淮不是天生的英雄,可沒有一個人的命就該如螻蟻,被侮辱、被踐踏。 陳淮不想出去,可殺戮逼得他不得不意識到,或許他死了,一切就結(jié)束了。 陳淮記得分明,他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孩童,被命運所推,走了出來。 外面一灘血,斷肢殘骸看得他心里泛惡心。 只是可惜沒有人救得了他,哪怕三個月見他一面的父母也不會來。 一群帶著面具的亡命之徒,把他的手綁在麻繩上,他們騎著馬,像是拖著奴隸一樣拖行著他,繞著這個破廟。 他滿身是血,他的、侍衛(wèi)的,無數(shù)人的血。 他親眼看著安王失信,即便他走了出來,那些活著的人也被割了舌頭,砍下頭顱。 陳淮捂著頭,額心像是被無數(shù)金針扎著,他痛不欲生,卻無法停止如水一般的記憶。 安王把他發(fā)賣了。 在南邊的奴隸場。 他被烙下了奴印,那是他的恥辱。 可比這個更令人作嘔的,是青樓楚館。 是安王一節(jié)一節(jié)折毀了他的傲骨。 他殺了數(shù)百無辜的人。 是他先起得殺戮。 他沒有罪嗎?! 他不該和他一樣痛苦嗎?! 叫囂的殺意像是蠱收緊一般,陳淮目光凜凜,握向了姜弦纖長的脖子。 第29章 二十九.弦 姜弦,我說過,我不是你想…… 姜弦在夢中突然驚醒 。 一醒來, 看見的便是陳淮如若一個掙扎著需要愛護的人似的,紅著眼睛,向她伸過手來。 他那么悲傷, 滿頭都是細細密密的汗,面色蒼白、血色盡失。 一瞬間, 姜弦便想到了她父親戰(zhàn)死的那幾日。 她也是那樣。 姜弦什么都顧不得了,她握住陳淮的手,擁他入懷。 姜弦輕輕順著陳淮的背,慢慢為他順氣。 她的聲音像是月琴, 清清泠泠, 讓人如臨大澤,看著皓月千里、水光點點。 “過去了, 侯爺,都過去了?!?/br> “沒事的, 我一直在這里,要是還有噩夢, 我打跑他們。” “……” 陳淮神志短暫回籠。 他微微側(cè)過一點身體, 姜弦如羊脂玉的脖頸緊緊壓在他的耳側(cè)。 他能感受到姜弦頸邊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有力。 可又是那么脆弱,甚至只需要他輕輕一握。 陳淮一瞬間清醒, 如被重擊。 他差點要殺了姜弦! 陳淮推開了姜弦, 看著她一個趔趄坐到在床上。 “侯爺, 你怎么了?”她有些焦急:“我是姜弦呀!” 是啊, 她是姜弦。是跟著他的戰(zhàn)馬后面叫他“二公子”的姜云畫。 陳淮的心揪了一下, 上天真是有意思。 他一生跌宕,唯獨在姜弦這里得一溫暖。 可她偏偏…… 陳淮嘴唇翕動。 倘若紀盈只是安王的埋在姜恒時手下的暗線,他都可以不在意。 可是,紀盈是安王唯一的meimei。 紀盈, 真名叫姬如月,大周瑩月公主,皇太弟安親王胞妹。 經(jīng)過御寧一戰(zhàn),直到如今,大周皇族除了安王,便只有……姜弦。 可真是、叫人難堪。 陳淮無奈地輕嗤一聲,緩緩道:“我去榻上睡?!?/br> 姜弦胳膊剛剛撞在了墻上,現(xiàn)在還發(fā)著疼。 但比起這樣的疼,現(xiàn)在這一頭霧水的情況更能挑動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