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老乞丐范景文,皇上又高又硬
十二月中旬,天降大雪。 書房內(nèi),燃著一盆熊熊炭火。李存明蹲在火盆邊,翻烤土豆。 閆爾梅坐在一張桌子旁,吃一口抹了醬的烤土豆,抿一口小酒,說不出的自在享受。 任七站在一旁,也拿著一個(gè)烤土豆吃得哼哧哼哧的,不停砸吧著嘴唇:“香,真香!” 李存明回頭笑罵道:“朕親自烤的土豆,能不香嗎?任七,人家閆軍師勞苦功高,朕伺候他也就罷了,怎么也要讓朕伺候你???你小子面子大了去啦!” 任七嘿嘿一笑,一邊忙著吃,一邊含混不清道:“我再吃一個(gè),不,再吃兩個(gè),我就來替換陛下烤土豆?!?/br> 閆爾梅笑道:“小小土豆,養(yǎng)育萬民;抹了大醬,百吃不厭!” “說起大醬,朕想起京城六必居腌制的醬菜來了,別有一番風(fēng)味。不過在朕看來,六必居的醬菜還有所欠缺,主要不夠辣?!?/br> “六必居,大大的有名哪,嚴(yán)嵩題寫的匾額。”閆爾梅喝了一口酒,道,“陛下,你對醬菜也有研究嗎?” 李存明笑道:“沒啥研究,只是朕喜歡吃辣。我大明地大物博,唯獨(dú)少了一種香料,名叫辣椒。老百姓們腌制咸菜,往往用花椒、茱萸或是扶留藤調(diào)制出辣味,味道差了些火候。如今辣椒從國外傳到了兩廣地區(qū),朕要推廣辣椒的種植……” 正胡天海地閑聊,鞏永固帶著一人來了,叫道:“陛下,你看此人是誰?” 那是一個(gè)衣衫襤褸,周身骯臟的老乞丐,他跪下去哭天愴地道:“罪臣范景文叩見陛下,吾皇萬歲!” “范景文,你是范景文?”李存明吃了一驚,站起來問道。 范景文抬起頭,已然淚流滿面。他面龐憔悴,顴骨很高,嘴角耷拉著,不成人形了。 鞏永固解釋道:“臣帶著錦衣衛(wèi)巡邏,突然有個(gè)老乞丐撲倒身前,嚷著說他是范景文,臣便把他帶來了?!?/br> 李存明吩咐道:“任七,給范大人倒一杯熱酒,再給他一個(gè)烤土豆?!?/br> 范景文哆哆嗦嗦喝了酒,捧著土豆沒有吃,眼淚止不住往下流,久久無法平靜。 “京城陷落以后,臣被李自成關(guān)進(jìn)了監(jiān)牢里,后來逃走,回到家鄉(xiāng)。又遇到韃子圈地屠村,家人全遭了殃,臣得侄兒保護(hù)僥幸不死,一路南下?!?/br> “偏偏韃子又在攻打濟(jì)寧城,南下之路不通。臣不想落在韃子手里,不想剃發(fā)易服,故而繞了遠(yuǎn)路,去了開封,而后轉(zhuǎn)道徐州?!?/br> “陛下,臣一路乞討為生,之所以茍延殘喘不肯死去,就是想再見陛下一面!” 范景文語氣悲傷,李存明等人聽了,唏噓不已。 鞏永固卻譏嘲道:“范大人,當(dāng)初皇上要遷都南下,你說什么君王死社稷?;噬献屇闶匦l(wèi)京城,城破了,你有何面目活在人世,又有何面目來見皇上?” 范景文滿臉慚愧,跪下去痛心疾首道:“皇上,罪臣無言以對,萬死難辭其咎!罪臣從開封一路東行,看到睢州、寧陵等地欣欣向榮,老百姓們安居樂業(yè),我終于明白皇上的苦心,也知道自己當(dāng)初有多么混賬!” “京城失守,罪臣該死。今日得見陛下一面,臣無憾了,請皇上治罪!” 李存明道:“你勸阻朕南遷,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與張縉彥那些亂臣賊子不同。朕說過,京城陷落,絕不會(huì)遷怒于人,朕豈能食言?” “而且你沒有投降韃子,還保留著漢人衣冠,好樣的!范景文,你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cuò)誤就好,朕赦你無罪,起來吧。” “皇上!”范景文匍匐在地,大哭起來,既愧疚又感動(dòng)。 “叮,獲得范景文正面情緒值10000” 鞏永固問道:“光時(shí)亨呢?” 范景文道:“光時(shí)亨先是投降了李自成,李自成逃出京城后,他又投降了滿清?!?/br> “混賬王八蛋,南遷時(shí)就數(shù)他說得慷慨激昂,原來是個(gè)沒骨頭的腌臜貨。光時(shí)亨,老子遲早剮了你!”鞏永固罵道。 …… 五天后,李存明與諸位大臣商議移駕南京之事,恰好袁繼咸和黃得功派人送來了捷報(bào)。 捷報(bào)上說,左良玉父子死后,軍心大亂。左軍將領(lǐng)們發(fā)生內(nèi)訌,兵卒們逃的逃,死的死,明軍易如反掌奪取了武昌,并且俘虜了左軍副將馬士秀。 李存明大笑,將捷報(bào)遞給諸臣觀看。臣子們喜不自勝,紛紛向皇上道賀。 劉文炳道:“臣起初很擔(dān)心,生怕黃得功抵擋不住左軍。后來聽陛下說埋伏了三十萬精兵,卻一直納悶?zāi)睦飦淼木?。陛下,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們怎么回事了?” “朕只是派了三個(gè)人,讓他們給左氏父子唱了一首歌。” “什么歌?” “冰與火之歌!” 李存明不再過多解釋,寫了一封信,讓信使帶去給袁繼咸和黃得功。信中交代,對外宣稱馬士秀戰(zhàn)死,暗中嚴(yán)審。 “江北已定,楚鎮(zhèn)又滅,陛下可以從容入主南京了?!遍Z爾梅道。 李存明點(diǎn)著頭,笑道:“就要離開徐州啦,朕還真有些舍不得。趁今日下雪,諸位愛卿隨朕到城墻上賞雪,咱們君臣再看一看徐州美景?!?/br> 眾人迎著風(fēng)雪,踏著亂瓊碎玉,一路走一路說笑,漸漸到了北門,走上城墻。 李存明在城墻上看見站崗的朱聿鍵和朱以海,他們凍得鼻頭通紅,肩膀上落滿了積雪,但也身板挺直不動(dòng)不搖。 “二位,冷不冷?”李存明問道,幫他們拍打掉肩膀上的積雪。 “不冷!”兩人道。 “來,賜酒!” 等他二人喝了酒,李存明意味深長道:“你們不再是藩王了,但骨子里流著老朱家的血液,一舉一動(dòng)要慎重,更不要被別人比下去,給老朱家爭個(gè)臉面,懂嗎?好好干,大好男兒就該憑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yè),朕等著給你們開慶功宴!” “臣謹(jǐn)記在心!”朱聿鍵和朱以海熱淚盈眶。 李存明在城墻上巡視一陣,停下腳步,舉目遠(yuǎn)眺。只見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世界白茫茫一片干凈,不由得胸懷大開,豪氣勃發(fā)。 他朗聲道:“面對著此情此景,朕感慨萬千。諸位愛卿,咱們這一年頗多不易,但也收獲巨大。寧陵一戰(zhàn)活捉李過,濟(jì)寧一戰(zhàn)兩厥名王,掃平江北,蕩除左軍,全賴三軍用命,諸臣賣力,朕由衷感激爾等!” 臣子們道:“全靠陛下運(yùn)籌帷幄,臣等有何功勞?” 李存明笑道:“諸位愛卿謙虛了,來,各自滿飲一杯。瑞雪兆豐年,咱們大明朝會(huì)越來越紅火的,朕詩興大發(fā),作詞一首以抒胸臆。” 聽到皇上要作詩,臣子們充滿了期待。 李存明背著手,站在凜冽寒風(fēng)中,悠悠道: “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fēng)sao。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shù)風(fēng)流人物,還看今朝?!?/br> 吟誦完畢,周遭沒有半點(diǎn)動(dòng)靜,連人們的呼吸聲也聽不到了。 大雪無聲無息,漫無邊際。 李存明回過頭,見臣子們一個(gè)個(gè)呆若木雞,問道:“你們怎么了?” “好,當(dāng)浮一大白!陛下能文能武,我閆爾梅今生夫復(fù)何求?”閆爾梅無比激動(dòng),接連灌下去三杯酒,眼睛紅了。 蔣德璟道:“此詞一出,東坡、稼軒該退避三舍,太白、子美也該俯首稱臣!” “氣象萬千,磅礴大氣,非一代雄主不能作出此等絕妙好詞!”范景文道。 李存明看向任七,問道:“任七,你覺得呢?” 任七想了半晌,道:“我可不是讀書人,聽不太懂,什么原馳蠟象,什么惟余莽莽,太晦澀了。不過我也聽出來了,皇上似乎不太看得起唐宗宋祖、成吉思汗,是不是?” “可以這么理解?!崩畲婷餍Φ?。 任七便豎起大拇指:“好,皇上志向高,脾氣硬,我任七佩服!” “鞏愛卿,你說呢?” 鞏永固道:“皇上高,皇上硬,皇上又高又硬!” 李存明哈哈大笑:“有了鞏永固和任七,咱們?nèi)艘院罂梢哉f群口相聲啦?!?/br> 暢懷大笑之后,又飲了一杯酒,李存明捏了一個(gè)雪球遠(yuǎn)遠(yuǎn)扔到城外,宣旨道:“命堵胤錫為江北總督,坐鎮(zhèn)徐州。諸位愛卿,隨朕去南京歡度春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