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華美邪異的宮室內(nèi)，白子畫頭顱低垂喃喃說道，除了先前那一句不是故意外，卻是未曾再替自己辯駁些什么……

    說什么呢？

    那一劍確實出自他手，而非別人控制，刀劍無眼，他一時失手，自是他錯……難道他還能怪那天絕情殿上風太大、直吹得人手抖嗎？

    劍指瑤玉的時候白子畫不曾遲疑，即便他明知道瑤玉對他已經(jīng)再三留手……那是因為白子畫確定，洪荒之力絕對不能落入妖魔界掌控。

    他卻不曾料到，獨孤信大張旗鼓進犯長留，最后竟是全了花千骨舍身之念，令妖神隕落了……

    凌度說，仙界人多嘴雜，不足與謀。獨孤信之所以決意獨自一方誅除妖神，是不想橫生枝節(jié)……

    瀾風說，獨孤信特意讓瑤玉阻止他靠近花千骨，是因為知道，花千骨乃是他的生死劫，擔心他會受命數(shù)影響出現(xiàn)意外……

    殺阡陌說，獨孤信其實就是太傲、太獨、目下無塵，愛好將萬事萬物天地眾生都算計在掌，胸有溝壑、不屑于和別人交流……

    白子畫不知道他們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或許都是真的，或許都又有假……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瑤玉再次因他重傷了……

    明明早就決定了不會傷害她，明明早就想好了要努力保護她……但最后為什么卻總是事與愿違？

    應(yīng)該說是天意弄人嗎？

    不……

    如果說，瑤玉之前靈蘊散盡、自封本源后的氣血虛弱，是由于東方彧卿的蓄意設(shè)計，是因為他受了花千骨命格影響，從而帶累了瑤玉。

    如果說，瑤玉在誅仙匕下rou身崩潰、魂魄動蕩時的修為大損，是由于竹染的偷襲，是因為花千骨的洪荒之力突然暴|露，令他們都措手不及，所以瑤玉才會大意中招。

    但這一次，這一次……白子畫薄唇緊抿：這一次，他但凡能夠多相信瑤玉父女一點、待瑤玉多仔細小心一點……瑤玉都不至于會這樣死氣沉沉的躺在這里！

    他的陣法造詣不弱，最近這段時間為了找到克制竹染，對付妖神的方法更是特意研習了不少的禁術(shù)，所以他認得出來，這屋子里的那些縱橫密布的血色紋路的作用……

    聚魂、養(yǎng)魄、定神、鎖識、煅體……

    這些法陣全部加在一起，與其說這屋子是一間用來養(yǎng)傷的靜室，還不如說，這是一間用來煉制尸傀等物的鍛造室！

    瑤玉的神魂現(xiàn)在完全是被法陣之力強行拘束困鎖在了軀體內(nèi)，而她的軀體分明是正在被人當做法寶錘煉……

    如果這不是靈玉宮，如果獨孤信不是還在，如果瑤玉不是獨孤信親生女兒、而那位出身滅情道的圣心魔主目測從前待瑤玉還算慈愛……

    白子畫簡直都忍不住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趁瑤玉虛弱之時控制她了！

    但換個角度想想，獨孤信一個做親爹的都能忍心把瑤玉放在這種專門煉制傀儡的靜室里面，用這些一看就知道會給人帶去十足痛苦的工具為瑤玉續(xù)命了……

    瑤玉一個曾經(jīng)天下無敵的絕頂高手，都能甘愿被人放在這種地方，用這種方式對待了……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究竟得是有多差?。?/br>
    ………………

    ………………

    “阿瑤沒死，所以你不用道歉。”陰相思冷冷道，“如果阿瑤出事，妖魔界必定會讓你長留滿門陪葬，你說什么都沒用……”

    “但既然她現(xiàn)在還有命在，那么，長留上仙對魔門帝尊……她輸?shù)脑賾K、傷的再重也都只是技不如人罷了，獨孤叔叔不打算為此做什么。我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故而也不會輕舉妄動?！?/br>
    言下之意，是覺得白子畫此行目的，該是穩(wěn)定六界大局，不教仙魔大戰(zhàn)。

    “你若想要為她報仇，我不還手。只是……”白子畫問，“為什么，炎水玉不是被你們拿走了嗎？堯澤身死那么多年都可以復活，為什么詩詩的傷會無法痊愈？”

    “炎水玉是別人煉制過的、帶有鮮明大道烙印的神器。雖然現(xiàn)在器主沒了，但里面還有器靈在?！标幭嗨嫉溃骸爸苯佑醚姿裥迯蛙|殼，一是容易留下將來被人反制的后患；二是這個樣子生出的身體底子會很虛弱、本源會枯竭……等等，我與你說這么多做什么?！?/br>
    “阿瑤是獨孤叔叔親生骨rou……又不比堯澤早就身死多年別無他法……炎水玉的功效是起死回生。阿瑤現(xiàn)在還沒到那份上呢！”

    “她現(xiàn)在在借重傷之機修煉。”

    “你、現(xiàn)在見也已經(jīng)見過她了，歉意也已說道過了，可以走了吧！”

    白子畫：“我想留下陪她?！?/br>
    “陪……”陰相思一怔，隨即冷笑道：“是你想留下陪她，還是你想留下來讓她陪？”

    “都一樣?！卑鬃赢嫾湃荒曋蟮钪醒?、一群法陣中間、凌空漂浮著的女體，輕聲說道：“你從前不是一直都很想把我?guī)У竭@靈玉宮里來嗎？現(xiàn)在我把自己送上門了……讓我留下照顧你好不好？”

    ………………

    靜室內(nèi)，有虛幻的精神流在顫動……瑤玉現(xiàn)在無力表達出清晰的言語了，但白子畫可以感知到：她在觀察他，她在思考、在遲疑。

    “阿瑤這里有我就夠了?！标幭嗨嫉?，“她不需要你照顧。她說，對不起，之前絕情殿上，她和凌度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雖然她真的從來沒想過把你當做任何人的替身，但她確實是因為好奇清瑤的生活、所以才會動念給自己找個人陪……”

    “阿瑤理想型的伴侶，是安靜不黏人不煩不吵鬧，精通廚藝會投喂她，實力在標準線上不麻煩，知風雅懂情趣、可以哄她玩……最重要的是，要以她為重?！?/br>
    “阿瑤愿意為了這樣理想中的伴侶付出一定代價、譬如戰(zhàn)力，去交換一段幸福恬靜的戀愛婚姻生活?！?/br>
    “她說，她本來以為你就是她這種理想型伴侶的好人選……但現(xiàn)在她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所以，反正你們現(xiàn)在也沒正式成婚，不如、就斷了吧！”

    斷了吧……

    伴隨著陰相思此話落下，靜室內(nèi)、環(huán)繞在瑤玉周身、白子畫陰相思左近的龐大精神流，都齊刷刷的流露出了一股非常強烈的悲哀傷情之意……簡直催人淚下！

    也就是天冥圣主和長留上仙的修為厚度和道心水平都在六界平均線以上，不然這下是真得當場被感染的哭了……

    “……阿瑤！”陰相思唇角抽搐著低喝道：“你克制點！”

    我這剛幫你斷情呢！白子畫都還沒哭，你哭什么啊？這不是丟人跌相了嗎？多少忍忍??！等白子畫走了再哭！

    果然……

    本來聽見陰相思所言、如玉俊顏慘白不堪的白子畫，在感知到了瑤玉的精神流后，當即恢復了些許血色。精致如刻的薄唇輕揚，他說：“理想是理想，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夢中人和眼前人，我相信，詩詩必然知道，只有后者、才是枕邊人。”

    陰相思：“阿瑤眼前，是六界萬象?！辈皇侵挥心阋粋€。

    “那又如何？她眼前再多斑斕色彩，最后能入心、會鐘情的，也只有我一個?！卑鬃赢嬢p笑道：“她因純粹而強大。簡單、專一，那才是她?！?/br>
    瑤玉不是堯澤，她的心分不成多份。

    而且……

    “一見鐘情鐘的都不是情，是臉?！卑鬃赢嫷?，“世間所謂美滿姻緣，八成都是權(quán)衡利弊……詩詩接近我的初心、其實很好……我也覺得我們很匹配，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的……”

    他小心的伸手、繞過瑤玉身上上百枚金針、碰了碰她的臉頰……指尖下的肌膚冰涼一片、亦不柔軟、又冷又僵，宛如冰雪一般……

    “你說從前看錯我了，那我現(xiàn)在給你機會……教你往后、慢慢再看清楚、看明白……可好？”

    ………………

    “白子畫，”陰相思蹙眉，一把抓住了白子畫手臂，不悅的道：“你該走了?！?/br>
    真是的！手往哪摸呢？瑤玉的臉，那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亂摸的嗎？

    “這是靈玉宮，不是天冥閣……”白子畫平靜道，“詩詩不想我走呢！我會留下來陪她?！?/br>
    “阿瑤不需要你陪伴。”陰相思道，“獨孤叔叔已經(jīng)傷愈蘇醒，阿瑤身邊有父親，有我們……我們自會照顧好她?！?/br>
    “一見就慫、成天怕挨訓的父親，心思各異、隨時會背刺的同伴？”白子畫冷靜道，“天冥圣主分明清楚，如果你們可讓詩詩安心，她最初就根本不會被我打動?！?/br>
    我們哪怕再多心思，也絕對不會想著要讓阿瑤去死。閣下的心意倒是從始至終簡單純粹：阿瑤的性命，與你所大愛的蒼生、與你所堅持的理念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陰相思想要這樣反駁白子畫的。但話到嘴邊卻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瑤玉就在旁邊、人艱不拆是一點，另外一點，陰相思很清楚，比起暗地里不知深淺的好意，瑤玉更愿意去踩明面上的刀鋒。

    所以天冥圣主只是笑，陰翳俊美的容顏上，十分笑意帶著三分嘲諷三分輕蔑三分譏哨一分故意為之的親切友善，淡淡的說道：“打動阿瑤的，是溫暖舒適寧靜恬美的幸福生活，不是你?！?/br>
    白子畫：“能夠給她帶來幸福的人，只有我?！?/br>
    “就憑你天天愛洗澡？”陰相思一把扯過白子畫的大豬蹄子，自己拿絲帕給瑤玉擦了擦臉。

    白子畫順勢收手，他不想在這和陰相思起沖突，不是怕會輸，而是擔心對瑤玉不好……便只是淡然說道：“就憑詩詩愛我?！?/br>
    是的，瑤玉愛他。

    即便瑤玉個倒霉孩子自己還迷迷糊糊的不敢確定自己對白子畫究竟是個什么感情。會輕易的被親近信任的人帶偏思路。

    但以白子畫的敏銳聰穎，對于瑤玉待他之心是否是虛情假意，他自然有著自己的判斷……瑤玉愛他，他確定。

    所以、天下雖大、但能夠給瑤玉帶來幸福的人，卻只有他。

    ………………

    “你現(xiàn)在的模樣很討厭?！标幭嗨疾[了瞇眼，心道：白子畫那該死的篤然自信啊！莫非是吃定了瑤玉嗎？

    誠然瑤玉確實是愛他的。

    但是，君不見瀾風當年還愛斗闌干呢！也沒耽誤她一直利用他了。琉夏現(xiàn)在還愛竹染呢！天天裝模作樣騙人騙的多開心??！

    不提魔門這邊，就說他長留自己。落十一再愛糖寶不也還是遵從師命對付了花千骨？朔風難道不愛霓漫天？即便如此，他卻也還是可以為了忠義去替花千骨死！

    所以，白子畫憑什么認為，瑤玉愛他，他就穩(wěn)cao勝券、不可能輸了？

    他知不知道，弓弦繃緊了就容易斷，兔子眼睛紅了還會跳墻！

    有的人，有的常年只熟悉好奇與恐懼兩種情緒的人……平常時候還好，但凡被逼急了，可是會本能閃躲的。

    而且她不會覺得那是避戰(zhàn)，她只會認為那是在避麻煩！

    然后麻煩的事情一被避開，她避成習慣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會習慣了。專心致志悟道修煉它不香么？談什么戀愛，談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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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情六欲最妨道心！貪嗔癡念皆是虛妄！

    血色陣紋束縛間、哀傷沮喪的精神流略微振作了一點，努力匯聚意念，傳達出了鮮明的拒絕感……

    雖然曾經(jīng)是我先靠近，而今又是我拒絕……

    聽上去實在是渣！

    但是，魔門女子渣一點不是正常的么？本大小姐就是不想和你玩了……

    相思，送客！

    ………………

    陰相思：“阿瑤也不喜歡你呢！子畫上仙，你該走了，莫再擾了阿瑤清修?！?/br>
    “我知道你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我不吵你?！蓖瑯痈兄搅爽幱褚馑嫉陌鬃赢嬅銖婇_口：“我就呆在隔壁陪你，好不好？”

    不好……瑤玉想：她要閉關(guān)、她要突破，修煉使她快樂！男人只會拖累她，還是她的劍道最好了……

    ………………

    “可以?！?/br>
    恰在此時，獨孤信青衫磊然的身影倏爾出現(xiàn)在了門外，他的手中，端著一托盤的瓶瓶罐罐、以及各色制符紙筆。

    “如今仙魔兩方無戰(zhàn)事。長留上仙來訪靈玉宮，瑤瑤，咱們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哪能一直趕人呢？”

    “相思，帶白子畫上仙去客房安置吧！”

    ………………

    清瑤都能因為白云悟出混沌生造化，開天辟地，自成一方小世界……又轉(zhuǎn)變觀念，自學了琴藝書畫，鍛煉了烹飪技術(shù)……成功被白云帶著完成了從女孩到女人的轉(zhuǎn)變。

    沒道理白子畫就一點用處沒有，只知道讓瑤玉一再重溫傷痕累累、舉世皆敵的少年時代??！

    這樣想著的獨孤信又鎮(zhèn)定從容的朝陰相思補了一句：“不是聽濤閣，帶他去梅花小筑?！?/br>
    語罷，還頗是溫和的沖白子畫笑了笑。遼闊蒼遠的目光中分明寫著：別怕，我看好你！

    ……活脫脫就是老泰山看女婿的眼神了！

    陰相思嘴角抽了抽：“靈玉宮除了聽濤閣哪里還有能住人的客房??？梅林里那件小木屋，地方雖然不小，但根本連張床都沒有……”

    “沒有你不會加一張啊！”獨孤信漫不經(jīng)心道：“瑤瑤自幼就喜歡梅林的風景，等過幾個月她能意識健全了，總不好天天悶在靜室里的……”

    “安靜！那說的是你精神體可以重新凝聚的時候，現(xiàn)在你想魂飛魄散那就出去好了?！敝車木窳魉朴挟悇?，仿佛是憤怒，又仿佛是羞惱。獨孤信無意深究瑤玉此刻的想法，只是自顧自的清喝了聲，“相思，帶他走吧！我要幫瑤瑤再煉神魂了?！?/br>
    “是，叔父?！标幭嗨伎戳丝囱矍伴L身玉立、風采卓越的獨孤信，又回眸看了看身后瀕臨寂滅、動彈不得的瑤玉，未做猶豫，就很自覺的微微躬身，沖白子畫做出了指引的姿勢。

    白子畫：“多謝伯父。”

    他不解獨孤信的用意，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曉得，以他的身份背景性情作為恐怕沒一處能符合圣心魔主的擇婿標準。但，回眸看了一眼無數(shù)陣紋中冰冷寂然的猶如尸體的瑤玉……無論獨孤信究竟有何目的……

    洪荒之力已無，他總不可能再能以一己之力滅世。而只要不是六界顛覆這樣的事情，白子畫都不吝于為瑤玉容忍。

    有心再多留片刻，卻又怕會再誤了她恢復……最終便只能輕嘆一聲：“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

    走吧！走吧！瑤玉抓狂，質(zhì)問她爹：你想啥呢？

    “想讓你盡快長大?。　豹毠滦诺粏恿遂o室中的機關(guān)，血色的業(yè)火熊熊燃燒……

    啊——

    瑤玉的精神意念在業(yè)火焚灼中瘋狂翻涌，發(fā)出了無聲的哀嚎。殘破的識海難以承載伴隨著業(yè)火而來的繁雜情緒，隱隱約約中將要破裂……

    “我前兩天派滅度過去長留把你的伴生蓮帶回來了。”

    獨孤信見狀有條不紊的把手中托盤放在了瑤玉身下的平臺上，然后伸指拿了瓶普露甘霖，直接澆了瑤玉一臉。

    洶涌的業(yè)火在普露甘霖這一天地靈水的澆灌下得到了控制……瑤玉的魂魄在業(yè)火帶來的殘酷痛楚下不斷精粹著……

    “那蓮花的長勢很好……”

    瑤玉：那是，一天最少給它澆七次水，澆花比喂我都勤快……那能長不好么？

    “由此可觀，白子畫那小子對你確實是用了真心?！?/br>
    地獄芙蓉花，如果按照五行分類，它是屬火的靈植。最初時候也確實是生長在火山巖漿中的，所以那花不能和冰蓮一樣種水里。

    ——作為心瞳魔族的伴生靈植、上古異種，它主要依靠吸收人的情緒來成長。

    所以天下最適合培育地獄芙蓉的火焰，其實是人心中的業(yè)火。故而地獄芙蓉才又有別名為業(yè)火紅蓮。

    但瑤玉不是純血的心瞳魔族……甚至，當年她血脈覺醒的時候，因為神器憫生劍影響，又因為九幽帝尊一點私心，母系軒轅神血和父系心瞳魔血的比例其實是六：四。

    所以瑤玉的伴生蓮不是紅色的。對于七情旺盛的業(yè)火也消受的很困難。它喜歡的養(yǎng)料，是別人對瑤玉發(fā)自內(nèi)心的正面的、積極的情緒。

    所以白子畫其實不需要疑惑，為什么這花一天被澆七次水都感覺不夠的樣子，可一放水里養(yǎng)就蔫巴了……因為它真正渴望的對象不是水，而是澆水這個事情本身所代表的，白子畫對它、對瑤玉的關(guān)懷在意與愛惜。

    ………………

    “滅度回來的時候說，他去絕情殿移植蓮花的時候，白子畫那個新收的小徒弟、叫做幽若的，一直在向他打聽你的情況……”

    “并且，幽若還不是一個人，她旁邊還跟了一大群長留弟子，都和她一起，纏著滅度問東問西的，包括蓬萊那位小掌門后來都聞訊趕到長留了?！?/br>
    “據(jù)滅度后來統(tǒng)計，他這一趟長留之行，聽見你名字的次數(shù)比聽見白子畫名字的次數(shù)都多……”

    瑤玉：是么？我這該死的魅力……羞澀……

    “長留啊！仙界第一大派，門下弟子居然各個都成了小白兔……也是有趣……”

    “白子畫那掌門當?shù)?，阡陌他們都說他無心無情、不愛干涉別人命運……結(jié)果，卻是把門下弟子通通護成了雄鷹翅膀下的小黃鴨……”

    “我覺得，那環(huán)境挺適合你的?！?/br>
    “七殺殿內(nèi)，你圣君師兄雖然白癡友善，瀾風和曠野天等人也都待你恭順……但單春秋、琉夏、竹染卻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而魔門其他宗派……旁人不提，阿凌和水色現(xiàn)在大了，都是一宗之主了，也都不可能再待你如初了……妖界里、堯澤也不能一直陪你玩……”

    “如果以后，我做研究需要專心閉關(guān)的話，我想，把你放到長留去，我是可以安心的……你也應(yīng)該不會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瑤玉：是的喔！所以父親今次沒有在洪荒之力的問題上和仙界作對太多，便是因為心中存了讓我親近正道之念么？

    二十年前，獨孤信是差點死于前魔君韓旭與一眾魔門長老巨擎之手。如今七殺圣君殺阡陌雖然與他有著一段師徒之誼，但說實在的關(guān)系還不如滅度凌度幾個親近，他又怎么會放心把身家性命全部留在妖魔界？

    做個兩手準備，趁著自己閉關(guān)多年剛剛重出江湖、名聲清淺的時候，給自己留條后路和戰(zhàn)略轉(zhuǎn)圜的空間，也很正常？

    ………………

    “妖神隕落之事與我無關(guān)。”

    不緊不慢的依次取下了瑤玉周身經(jīng)竅中的長長金針，為那金針重新加上符文后，再又一根根的刺回了瑤玉身上原位……獨孤信隨口道：“之前我?guī)и淠斑M入墟洞時，正好看見蒼玄家的那個小子抱著白子畫的腿，訴說父親被殺的怨恨，還有自己是怎么設(shè)計無垢、檀梵去死的事情……我就停了一會兒，以防白子畫要殺他……”

    “誰曉得南無月會趁著那么一點功夫，把洪荒之力傳給花千骨??！我發(fā)現(xiàn)時，神力的傳遞已經(jīng)完成，花千骨本身修為薄弱、境界太低，她又沒有能力再將洪荒之力轉(zhuǎn)移一次……”

    “所以我只好施了幾個空間迷鎖，拖延了白子畫等人一段時間，暫且封印了花千骨體內(nèi)的神力。后續(xù)的事情就是你知道的了?！?/br>
    “我本打算以她作為介質(zhì)，好好研究一下神階的境界，再挖掘一下上古破滅的內(nèi)情……然后找一找解決方案的?！?/br>
    “不過后來既然你讓白子畫給我送來了有關(guān)清瑤的消息……有了清瑤，我就不需要花千骨了……所以東方彧卿和竹染幾個人設(shè)計借花千骨的力量離開蠻荒……我就沒有管了?！?/br>
    “花千骨并不是一個適合留在妖魔界的人物，即便她的洪荒之力很強……但，心若軟弱、縱鐵甲難護。一個婦人之仁的蠢貨，永遠不足與謀。留下她，對于妖魔界而言只意味著混亂、麻煩……而毫無益處。”

    瑤玉：那父親先前又為何要我配合東方彧卿等人，為花千骨的脫困，爭取時間呢？

    “你確定我有讓你出手？”獨孤信挑了挑眉，“我只是賜了大羅周天給腐木鬼暫用而已，至于他拿著我的法寶和竹染出去做了什么……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腐木鬼畢竟是破九的修為，竹染也不弱且又與琉夏關(guān)系親密……他們兩個人雖然歸順了七殺，但身屬妖魔界也不代表全無自由?。　?/br>
    “我并不關(guān)心他們空閑時間，自己有什么計劃和安排……阡陌也不關(guān)心……竹染要是敢背著琉夏在外亂來正好就殺了。”

    ………………

    瑤玉：如果我不出手，有白子畫在，東方彧卿他們根本接近不了長留海底……他們還沒破完海底密境外面那些法陣呢！就被白子畫一網(wǎng)成擒了！

    父親到時預備如何辦？

    “涼拌?！豹毠滦派焓秩×朔P，蘸了藥水，在瑤玉空蕩蕩的心室處隨手勾勒了幾個咒文，確保了那團能源晶的形態(tài)穩(wěn)固。不慌不忙的道：“東方彧卿是異朽閣閣主、落十一是長留棄徒、孟玄朗是蜀國親王、輕水是周國郡主……他們要救妖神花千骨出來，無論事成與否，會不會被抓，這都和我沒關(guān)系啊！”

    “瀾風是七殺護法，長留有難，她纏著斗闌干不許他幫忙是情理之中，畢竟斗闌干也已不是昔日的長留弟子、仙界戰(zhàn)神了……如果有人因此想找瀾風麻煩，我覺得有斗闌干在這個問題不需要我來處理?！?/br>
    “腐木鬼昔日雖和七夜不合，但他也不是我的擁泵……竹染勉強可以算是阡陌的妹夫、他又不是我的女婿……他們要是因為私人行動，失手落入長留，那當然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了。”

    瑤玉：父親是想說我太蠢，太笨，白白給不熟悉的人當了回人rou盾牌嗎？父親是不是忘了凌度表哥？

    “你表哥去長留看望你的事情我知道。”獨孤信很平靜道：“他走的時候過來向我辭行，我還特意囑咐了他，去長留看你的時候不要忘了問問你，當初我閉關(guān)時，你究竟是怎么突然一下就出關(guān)、然后冷不丁的就對白子畫另眼相看了……雖然這事我心中有所猜測，但我想了想，終究還是問你一下比較好?！?/br>
    “對了，我還特意囑咐了你表哥，問出來你的答案后，記得記錄一下，然后發(fā)給白子畫，讓他看一下……我認為，他應(yīng)該知道這些。”

    “至于你突然出手幫了東方彧卿的事情……你不是為了東方彧卿手中、九幽的長生鈴出的手嗎？”

    “九幽對你有救命之恩，教養(yǎng)之德……為父心里清楚，你娘不在人世后，你是把九幽當做了第二個母親……”

    “九幽自來心系上古傳承，東方彧卿作為當代異朽君，他能夠請出長生鈴來，此事并不讓人意外……你會因為感知到了長生鈴的氣息，決定幫他一次、算做略表對九幽的孝心，也很正常……”

    “隨心而動，不算蠢笨。”

    瑤玉：……圣明無過父親……

    ………………

    “呵，”獨孤信彎唇輕笑著點了點瑤玉額頭，繼續(xù)說道：“洪荒之力是滅世之因，花千骨既然得到了這力量，最后的下場就只能有三個：一是把妖神之力再分離出來，二是被永生囚禁蠻荒，三就是死?！?/br>
    “而從上古幾次洪荒之力的爭奪來看，想要分離這神力，要么就依靠妖神實體尚未成形時將其殺死搶奪；要么，之后再易主就必須通過陰陽交合之術(shù)了。就像你把靈蘊送給白子畫一樣……”

    “可這樣，從一個妖神換成另一個妖神也不過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br>
    “蠻荒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密地，整個天地都被陣法結(jié)界覆蓋著，陣近乎道……而它與六界真正的最初的那個連接口、歸來谷處的窮極之門又匯聚了六界陰暗惡念……與洪荒之力恰是同根同源?！?/br>
    “我大膽猜測，蠻荒可能是上古的神仙們聯(lián)手打造給妖神的神域……就和清瑤一樣的獨立于六界外的小世界……甚至，最初，故意往那里流放惡人，就是為了潛移默化的改造那處天地……讓它變得適合妖神……”

    “但最終蠻荒的打造卻沒有完成……那里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暫緩洪荒之力對六界的壓迫，但卻封印不住妖神……”

    “其實我在得到清瑤的記憶后，有教花千骨試過，希望她可以和清瑤一樣，證道于內(nèi)。但她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煉化蠻荒，完全不會把自己的存在與六界分開……”

    這可能是因為花千骨對六界始終心存掛念，而清瑤……如果拋棄整個六界可以得到白云，則清瑤當然會毫不猶豫的拋棄整個六界。

    “所以，從花千骨回到六界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只有死路一條了……我的封印只可能攔下妖神之力，不可能阻隔的住洪荒對六界法網(wǎng)的侵蝕……”

    “花千骨解不解封印，最終都是要死的。唯一的區(qū)別只在于，她最終會怎么死……”

    瑤玉：她若非自愿入滅，清瑤不出手，我重傷半殘……當今六界，恐怕并沒有能強行殺了她的力量……

    “所以她一定會心甘情愿的去死??！”獨孤信道：“我從前和你說過的：上古諸神都是法則造化而生，所以祂們的性情都很極端，受自己靈蘊的影響很深?！?/br>
    “愛唱歌的絕不跳舞，愛打架的天天不?！瓙凵模幢闼篮筠D(zhuǎn)世，也永遠也無法違背自己的本性，大殺四方……”

    “而花千骨就是生命側(cè)的神袛轉(zhuǎn)世……所以她一定會自愿去死的。”

    瑤玉：父親……這就是所謂的好人不長命，人善被人欺么？

    “對?。　豹毠滦劈c了點頭，理所當然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瑤瑤，咱們獨孤家的人千萬不能做君子，做善事……”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巨坑的六界??！還是做個禍害更瀟灑，更快活……”

    “所以……”

    “瑤瑤，我已經(jīng)去信請清瑤夫妻過來家里，共同研究六界大道和神境之上了……接下來估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顧不得你……”

    瑤玉：……什么意思？父親該不會想把我一個人留在靈玉宮吧？

    “主要是，你的道韻外泄可能會影響我的實驗……不是……”獨孤信道，“主要是我的研究可能會影響到你的恢復和突破……而清瑤畢竟不是此世之人，她和白云如果沒事的話不可能在這個時空呆太長時間。”

    “以后他們兩個夫妻恩愛伉儷情濃了，再想把人請過來幫忙就不容易了……”關(guān)鍵清瑤雖然比瑤玉學習積極性略高，但明顯也沒比她高到哪去……

    瑤玉：獨孤信，你知道妖魔界有多危險，殺阡陌其人有多不靠譜，為人最靠譜的相思實力有多弱小吧？

    “我知道?！豹毠滦爬潇o道：“所以我不是特意幫你把實力高強的白子畫給留下了嗎？”

    護道而已，他行的！

    瑤玉：………她才剛剛下定決心要防火防盜防情郎，和白子畫揮劍斷情絲啊啊啊?。?/br>
    ………………

    “別怕?！豹毠滦懦林潇o的又把業(yè)火的幅度調(diào)大了一點，然后道：“白子畫確實從來沒想過要殺你?！?/br>
    “他之前之所以會手抖，不小心把橫霜送進了你心臟，是因為我借著花千骨身死的時機，給他下了個咒，把他命中注定所需經(jīng)歷的劫數(shù)一次引爆了?！?/br>
    “你知道的，生死劫光用殺生去解，會留有很大的后遺癥。”

    “所以我特意趁著花千骨身死的時機，用咒術(shù)一次引爆了白子畫命格中所有淤積下來的劫力……這樣他以后就安全了?！?/br>
    瑤玉：……該說、果然是、她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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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

    呵呵……

    呵呵呵……

    她是不是應(yīng)該高興，白子畫生死劫爆發(fā)的時候，天道影響下被誤殺了的人會是她，而不是當時在花千骨輪回后剛剛沖破了大羅周天趕來絕情殿找白子畫的摩嚴和笙簫默等人？

    瑤玉郁悶的想：分明摩嚴他們比她更容易死。

    所以，這該說，在天道判定里：是只有她死了，白子畫才能達成生死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成就？摩嚴等人都不行？

    哼，她寧愿相信這是因為摩嚴等人死了沒人能讓白子畫償命！死了也白死。她真死了，白子畫卻會成為引發(fā)仙魔大戰(zhàn)的罪魁禍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