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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奇怪,悄聲隱藏在叢落后,定睛一瞧,竟是我的三師兄初衡。 三師兄從前是青眉的弟子,青眉被下馬處分后,劃到了我?guī)煾傅镊庀隆?/br> 三師兄素日便是個穩(wěn)重的人,出了青眉的事情后,整日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更加沉默寡言了。 輿論這東西,殺不死人,只是會壓彎你的脊背,消磨你的意志。 我覺得三師兄實在是冤枉的。 他雖然不愛說話,平日卻素來待人親厚。我才來崐山的時候,不適應這兒的作息,半夜肚子餓偷跑去灶房拿吃的,他發(fā)現(xiàn)了不僅沒嘲諷我饑不擇食,還親自幫我煮了面條。 而且崐山的檢察組明明已經徹查了,證明了他是清白的。 可是旁人的嘴不放過他,更不乏看他失勢后落井下石之人。 我在跟師父匯報崐山八卦的時候順帶多提了一嘴,師父覺得他是個可用之人,便把他劃到了自己座下。 他來了山陰后免不了時常碰面。我想起深夜灶臺旁的那碗面條,見著他總覺得分外親切。又因為上山時受過了各樣的眼光,對他的處境總有些感同深受。 因而分配巡邏任務時,我主動請纓跟他一道兒當值。 三師兄話是真的少,每回同他一道巡邏,基本上對話都是這樣子的: “師兄。” “師妹?!?/br> “吃了嗎?” “吃了?!?/br> “走嗎?” “走?!?/br> ...... 真真兒沒想到他人狠話不多,除了做得一手好菜,琴藝也這般高,連我此等門外漢都聽得出十分精妙。 我不禁贊嘆,問旁邊的閻恪,“三師兄彈的什么曲子?” 閻恪擦著劍,沒有理我。 我見他不回應,撥開樹叢。打算走出去贊美兩句,拍拍馬屁,聊表寸心。 一旁準備回隔壁院子的閻恪冷不丁道,“蕭蕭云水,講述厭恨憎惡之心。” 我愣了愣,側耳細聽,“聽著不像有恨吶?” 閻恪一臉嫌棄的表情,“這是古早的名曲,情緒蘊含在指法之間,豈能叫你一個連宮商角徵羽五個字都不知道怎么寫的人輕易聽出來。” 我忿然地握緊拳頭,又聽他凝眉道:“你再仔細聽,這琴音之中是不是包含恨意?” 我其實沒聽出什么道道來,就單純覺得好聽??裳垡娭愩〉淖炖锞谷唤o了個臺階,豈有不下之理。便順著他的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像是有。” 我又覺得納悶費解:“三師兄為什么要彈這種曲子,難不成跟誰結仇了?他的脾性,不像是會輕易跟人結仇的啊。” 閻恪冷睨我一眼,“他在你門口彈奏,意圖表現(xiàn)得很明顯了?!?/br> 六月飛霜,我覺得冤枉極了:“可是,可是我根本沒有得罪過他,我每回見著他都恭恭敬敬的打招呼,還跟他一塊守夜巡邏呢,他為什么討厭我?” “興許問題便處在這里,”閻恪手里的劍反射著清冷的寒光,襯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歷來獨來獨往,從不喜歡旁人喧鬧?!?/br> 閻恪還說,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沒太懂,他還難得地耐著性子給我解釋。意思就是,悶人做大事,瞧著溫和不過了,若是到了某一個臨界點,我會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被他的一番話驚出冷汗,真正警醒,此后便格外注意。 每回再見著三師兄,我都遠遠的躲著走,生怕一個不留神得罪他了。巡邏也劈成兩個人輪流,他好幾回跟我說話,我都點點頭就匆匆跑開了。 不久后,我被分配跟閻恪出山做任務,便見得少了,漸漸地也就更沒什么聯(lián)系了。 只是聽說,三師兄愈來愈不愛說話了。 我的話一落音,琴師的臉上浮現(xiàn)出愕然的神色。我正疑惑,孟銅錢一副“我眼神不好沒聽清楚”的神情,“你說什么?” 我掃了他一眼,大方施教,“講述仇恨風云的古曲《蕭蕭云水》啊,你沒聽出里面飽含厭恨苦怨的情緒么?” 孟銅錢一個意味難明的眼神投過來,“你在說什么鬼話,這是《鳳凰引》,表達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慕相思之意?!?/br> 晴天大雷。我大腦卡了殼,想想覺得孟銅錢的話不可輕信,轉頭向秋寒求證。 她看著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第45章 鬼姑娘·cao心 反應過來時,我默默地咬了咬后槽牙,閻恪這個砍腦殼的!居然騙我,枉我一番信任。 呸呸呸,說什么眾生平等呢,我看他就是重男輕女。 當下我鎖緊心中的尷尬,強迫自己若無其事地蓋過話題。 “那容我一問,琴曲不計數(shù),公子為何要彈奏表相思之意的曲譜?” 不待他說話,我繼續(xù)道:“你別急著分辯。我雖不善音律,卻知道音由心生,情由景發(fā),你奏《鳳凰引》,不會是因為相思之人罷?” 琴師整理面色,居然坦誠了:“在下確實有心儀之人。” 我凝眉:“我好似在哪里見過你”,略作回憶狀,恍悟般道,“銷魂窟?!?/br> “莫非你的心上人,是銷魂窟的某位姑娘?” 琴師臉上露出訝然,復而面色轉白,慌張解釋,“在下去那里是有緣由的,特去拜謝在人間施恩的故人,以此對前半生也有個了結?!?/br> 我看向秋寒,她面上神色瞬息變化,肩上卻有些輕松。我點頭:“原來是這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