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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意她突然問起這個,點(diǎn)頭道:“嗯?!?/br> 胡雙喜道,“不知為何,我感覺有許多記憶慢慢開始復(fù)蘇了......” 本來她不說我便不問,想來現(xiàn)如今已然恢復(fù)到她覺得不安的程度:“哪些記憶?” “我記得,我作為極樂山的神女,嫁到了九重天,可我其實(shí)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我一直帶著這個秘密活著,但閻琛待我很好,后來,后來的記憶便有些不太清晰......” 我一滯,再往下,就會是魔君足下以及一劍封喉的記憶。照理說,胡雙喜的記憶早在rou身被我重塑的那日便剜去了,現(xiàn)如今卻不知怎的會莫名重現(xiàn),著實(shí)蹊蹺。若是閻琛所為,那他當(dāng)是消除她的記憶才對。最希望她恢復(fù)的記憶的,那便是閻琛的對頭......閻恪...... 我沉下心來,道:“我先用術(shù)法替你抑制住,弄不清原因前最好還是不要輕易讓它恢復(fù)的好,若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盡快找我。” 胡雙喜面色凝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切換成一副嬉皮笑臉,“所以才說沒有你阿宜不行嘛?!?/br> 我啐了她一口,撕了撕她的厚臉皮。心里卻混混沌沌的,似有一團(tuán)迷霧。 ———— 我應(yīng)下了胡雙喜做助理的工作,礙于瀟瀟還未開學(xué),便推遲到正月十六。 人間的上元節(jié)已是年關(guān)的最后一個節(jié)日,有點(diǎn)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意思。 看花燈、猜字謎的傳統(tǒng)倒是一直沿襲了下來。 我?guī)е鵀t瀟走在人群里,孟阿諛領(lǐng)頭走在前面。今夜下了毛毛細(xì)雨,春寒料峭,人也不是很多。 不似從前的一道燈謎一道小獎品,瀟瀟起初還興味十足,玩了一輪下來,也有些索然。倒是路邊賣河燈的小攤勾起了她的興趣,各色玲瓏的花燈,求著我一定想買一盞來許愿。 她左挑右選看花了眼,最后選了一盞蓮花花燈。 上面小簽提著字: 玉雪竅玲瓏,紛披綠映紅。 瀟瀟并不知寫的什么意思,摘了簽文給我,點(diǎn)了花燈帶孟阿諛走到水邊。 我卷開簽紙,不似從前的蠅頭小楷,是黑色的印刷體。 我并沒未怎么鉆研過詩詞,這兩句卻是聽過的,依稀記得后兩句是: 生生無限意,只在苦心中。 有時候人的生存意志,可不就是在苦海中萌發(fā)而出的么? ———— 我在陰冥的火海被人砸暈,再醒來的時候,是在燭紅落盞的元風(fēng)殿。 熊熊大火,燒翻了眼皮,燒的睚眥欲裂。 我刷地坐起來,沒有nongnong的煙霧,沒有坍塌的屋梁,只有孟銅錢坐在邊上替我運(yùn)著靈力。 “醒了?”他眼皮不抬地收回手,又替我倒了一杯瓊漿玉露水,“你身上都是傷,喝一口這個會好些。” 我的精神又振奮起來了,我掙扎著要爬下床,發(fā)現(xiàn)腳下綿軟,動彈不了。 孟銅錢毫無表情地把杯子遞給我,我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恨不得把他戳出一個洞來,“放開我?!?/br> “阿宜,你冷靜些聽我說?!泵香~錢見我不接,把水放到小幾上,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的玩笑,誠然也無半分的悲天憫人。 他緩緩地看著我:“都道天地六界,以人為末,其實(shí),咱們鬼族才是最低等的。我們賴以凡人的信奉而生,過了數(shù)千萬年,漸漸地大家忘了本,祖宗的記載里再沒提過半個字。直至方今,凡間已開始進(jìn)化,他們逐漸盛行佛教之風(fēng),不再信輪回之說。信之則有,不信則無,老爺讓我告訴你,這是命數(shù),無人可救。” 我死死咬著嘴唇,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該是怎樣的不孝啊? 是這么久就開始的事了,我整日顧著自己那點(diǎn)小情緒,這么重大的事情竟無知無覺。我怎能這樣無知無覺呢? 我怔怔地道:“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從沒告訴我?” “是老爺和夫人的意思?!泵香~錢頓了一頓,“夫人說,希望你好好地同閻恪相與,不要吵架拌嘴,孝順公婆,做好天宮的表率。他們唯愿你平安喜樂,一生無憂?!?/br> 我的心里聽見山哭海嘯,似要一陣一陣泣出血來。 我顫顫出聲:“可我也是陰冥的鬼,為什么我還能活著?” “你于事發(fā)前嫁入天家,出嫁從夫,早便是天族之人。至于我,因是你的陪侍,也入了天族族譜?!?/br> 我緊咬著牙關(guān),不再說話了。 孟銅錢與我對坐良久,終究嘆了口氣:“如今九重天也亂著,你好好呆著別亂跑,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 我麻木地坐著,似乎是抽去了靈魂的空殼??晌衣犚娒香~錢推門出去的聲音,聽見檐角廊回的仙娥們在說話,聽見遠(yuǎn)處三三兩兩的爆竹聲。 我的心頭由冷及熱,由寒向火,砰地炸裂了開來,炸開了孟銅錢的禁制。 一定還有辦法的,既然我嫁入天家便能茍活,那阿爹阿娘也一定還有辦法救的....... 我飛快地跑出了元風(fēng)殿??墒俏夷苋フ艺l呢? 偌大的九重天,尚今沒有天帝,掌權(quán)的不過是天君一個而已。 我跑去天君的殿外求見,被告知天君已經(jīng)閉關(guān)修行。我踩爛了九重天各處的大門求情,鍥而不舍之下,最后竟然得見一面。 不知是不是淚簾之外的錯覺,上首的天君那時看起來很溫和,卻沒有溫度,就像崐山的云巔之上,那個揚(yáng)長而去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