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忽視風(fēng)雨，往亭邊走去，再三確認(rèn)，因為雨勢來得又兇又急，原本連接岸邊與湖心亭的路被淹沒，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湖水。

    岸邊的仆役倒是做好準(zhǔn)備淌水來接，只是未見你們傳喚，不敢擅自決斷。

    王緒討厭雨水，可他看你往雨里走去，身體反應(yīng)快過腦子，緊跟著大步上前，高高抬起廣袖，遮在你的上方，多少為你擋去一些風(fēng)雨。

    “謝謝。”你飛快抬頭對他道，說完又低頭看向湖面。

    “你別擔(dān)心，等雨停了，湖面會慢慢降下去，到時候路會重新顯出來。你若急著走，我讓有經(jīng)驗的婆子從石板被淹沒的地方淌水過來接你，或者我讓人推只小船來。”

    湖心亭被淹不是常事，但這么多年，王緒多多少少見過幾次，因此還算鎮(zhèn)定。

    你聽他有解決之道，便不再多想：“那還是等等吧，水深路滑，便是有經(jīng)驗的人也容易出事，小舟又太費周章?！?/br>
    說完這話，你對青禾搖搖頭，示意她不必?fù)?dān)心，見青禾看懂你的意思，退到一旁避雨，你才重新看向王緒。

    咦……

    王緒脖頸兩側(cè)有些污水流下，直到肩頭，弄臟兩側(cè)衣裳。

    你見此，下意識抬頭，伸手去接，想看是否亭頂積了污垢，被雨水沖刷而下，才顯出這般污色，卻只接了一手無色無味的雨水。

    王緒原本不知你在做什么，只是將心神從你身上收回，敏感察覺脖頸兩側(cè)有些濕意，伸手抹了一下，低頭看見手心一片烏黑，臉色巨變。

    他猛地轉(zhuǎn)身走向亭心，飛快用衣袖抹去脖頸上殘余的污漬。

    在你聽見聲響回望時，他的動作一下僵硬，哪怕隔著面具你都能感到他的驚恐無助。

    你從沒看過王緒這樣。

    “……怎么了？”

    你問出這句話時甚至不敢貿(mào)然上前，因為王緒看上去并不愿意你在這時接近。

    “別看我！”王緒的聲音低低傳來。

    你只好盡量看向地面。

    王緒悶悶道：“我讓人來接你?！?/br>
    他迅速走過，從你身旁擦肩而過、

    你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看見他的頭發(fā)。nongnong的墨色被雨淋濕，化作烏黑的污水落下，間雜著顯出一點微微黃棕的本色。

    電光火石間，你想起初見他時始終沒能分辨出來的那點不同，原是他的發(fā)色。

    王緒的發(fā)色偏淺，但不是外國人那種顯然不同的淺色，而是時常被戲稱為營養(yǎng)不良的黑中透黃。

    他因為發(fā)色和相貌被取笑過、被羨慕過，可他始終沒有什么反應(yīng)，直到此刻，直到這個世界。

    你突然懂了他戴面具的原因。

    第31章 摘下面具 留下小秘密

    王緒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使他想要一把推開你。

    可當(dāng)他的手伸向你, 眼睛也看向你時，他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無法順應(yīng)那一瞬間的抵觸情緒將你用力推開。

    “別看我……”他又說了一次。

    這一次, 不是吼叫，不是怒罵, 只是無力的懇求。

    你抓住他衣袖的手松了片刻, 下一秒?yún)s更加緊攥：“我看到了……沒關(guān)系……”

    “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說沒關(guān)系？”他情緒失控地吼道, 卻在看向你時聲音逐漸變得輕緩。

    別嚇到她。

    心里有個聲音在和他說。

    你伸手摸上他的面具。

    王緒像是自暴自棄一般，徹底僵硬不動。

    你說：“我知道，你的頭發(fā)要比旁人淺一點, 有時在光下帶著淺淺的黃。”

    “我還知道，你的眼窩很深，看人時平添幾分多情，你的鼻子高高的，和旁人不一樣，帶著英氣，是很好看的樣子?！?/br>
    “我知道的這些可能不夠多，但我想，不管你是不是這個樣子, 都不影響我此刻看你的心。所以我想妄自尊大地對你說……沒關(guān)系?！?/br>
    “你還生氣嗎？”

    王緒低頭，不讓你看清他下半張臉的神情, 你只能看見他在輕幅度的顫抖，不知是哭是笑。

    你想說些什么, 可最后只是蹲下/身, 借著高度差抬臉看他，發(fā)現(xiàn)他在輕輕地笑。

    “什么呀……”害你白擔(dān)心。

    可看他這樣，你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心中擔(dān)憂一下去了大半。

    王緒學(xué)著你的樣子，蹲了下來，和你面對面，認(rèn)真看著你。

    他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你是從哪里知道這些事情的，又比如，在你眼里他這掩耳盜鈴的舉動是不是很可笑。

    可到最后，他只問：“真的沒關(guān)系嗎？”

    你真的覺得這樣的他是沒有關(guān)系的嗎？

    “嗯?！蹦銢]有一點遲疑，畢竟，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熟悉他那張臉的人。

    王緒突然覺得輕松許多。

    你問：“我可以摘下你的面具嗎？”

    你們本是日日相見的，可來到這個世界以后，你就從沒真正見過他的臉。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你，你將之認(rèn)為默許，慢慢地伸出手，去觸碰他的面具，給他充足的時間決定是否拒絕。

    你的手碰到了他的面具。

    他突然動了一下。

    你有些失望，卻不打算繼續(xù)強(qiáng)逼，從善如流地將手收回。

    “不是……”

    王緒解釋，隨之挪動一下位置，將背影留給湖心亭對岸的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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