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李元跑過去,看了一眼他們吃得幾乎一空的那盆紅燒野兔,耐著性子道:我們這里的兔rou都是新鮮的,早上送來的時候還沒咽氣,不信后廚還有剛剝下來的兔皮,都是軟的 那無賴抬手砸了一個碗,蹦起來道:放屁!我說是臭的就是臭的,誰知道你放了幾日,這兔子又老又柴,什么破爛貨 話音未落,靠窗那幾個大漢拳頭砸了桌面一下,砰地一聲都站起來。 那三個無賴心里暗喜,他們往常做的就是這個生意,每次去攪黃一家飯館的生意,只要自己大聲嚷嚷,沒準就能趕走人,只要有其他客人生氣,老板為了息事寧人,總能給三瓜兩棗的讓他們走。 他們只當這次也是如此,靠窗那桌人多,要是鬧起來這家小店就完了。 正在幸災(zāi)樂禍的時候,忽然見到那幾個壯漢走過來,其中一個單手拎起了穿綢緞長袍的人,帶著酒氣呵斥道:你小子,說什么狗屁話,這兔子兔子哪里不好,?。?!他說著蒲扇大的手就拍了拍那人的臉,兩下就拍紅了,大點聲,告訴我,哪兒不好! 被拎起來的人: 第54章 夢里不知身是客 那三個來鬧事的人怎么都沒想到,店里的客人會突然問這么一句,被拎起來的那個有個諢名叫黃賴子,這會兒更是被幾巴掌下去抽懵了,哭喪著臉求饒:好漢饒命,我就是,就是嘗著這菜有問題 若是沒說還好,說完對方怒氣更盛:放屁!你仔細看清楚嘍!說著就拽著黃賴子衣領(lǐng),按著他去看那盆紅燒野兔,只是喝多了手下勁兒不穩(wěn)當,把人半張臉都按進盆里,再拎起來問話的時候,黃賴子半邊臉上、衣領(lǐng)上都沾了油湯,點頭如搗蒜道:看過了,看過了,是好的! 那幾個壯漢這才把黃賴子放開,旁邊一個照著他腦袋拍了一巴掌,又把人打了個咧歪,嘴里嚷嚷道:叫你張口胡說八道! 另外一個立刻制止道:哎,別打啊,這是能打架的地兒嗎! 寇姥姥這小飯館不過兩間堂廳大小,真要打起來,他們還不得把房子拆了。 另外幾個花臂大漢顯然也想到一處去,跟著點頭,紛紛說是。 那三個無賴一時更慌了,這些人話里話外明顯不對勁,難道這家不起眼的小飯館竟然還有人罩著不成? 黃賴子身上狼狽,但心里卻轉(zhuǎn)得快,一時間想了好幾個幫派的名字,眼睛瞟在對方胳膊上的青色大龍上,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最近爭地盤最厲害的一個幫派。他就是想白吃個兔子,這些大哥們不會把他帶出去剁手指吧?! 黃賴子越想越虧,甚至有些冤枉起來,他趕忙把錢袋拿出來,大,大哥,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這些 護衛(wèi)隊那幾人有些不痛快:你什么意思! 黃賴子一時想起好些幫派規(guī)矩,似乎不能直接上貢,連忙又把錢揣回懷里,梗著脖子道:沒什么意思,剛才鬧著玩兒的。 護衛(wèi)隊:你說兔子,還是我們? 黃賴子拱手抱拳,大拇指一個向上一個向下,努力比了一個自己聽說過的手勢,生怕對方喝多了瞧不見,還往前舉了舉,晃了晃拇指,一臉期待。 護衛(wèi)隊: 護衛(wèi)隊的人從來沒見過這么欠打的。 屋里不能打,但是外頭可以。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胳膊搭在黃賴子他們?nèi)齻€的肩膀上,你這手勢挺有意思,走,哥幾個去外頭聊聊。 黃賴子高高興興跟他們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整了整綢緞長袍,給身邊倆兄弟使眼色。 那倆也是傻子,都不用勸,直接跟著去了外頭胡同里。 小飯館厚門簾啪嗒一聲落下,隔開外頭的風雪和聲音。 安靜了好一陣。 黃賴子等人鬧事的時間太短,并沒有驚動后面灶間燒菜的寇姥姥,她還在給謝璟的這幾個師兄們炸魚,油鍋滋啦作響,完全沒聽到外頭的聲音。 李元一邊收拾黃賴子他們桌上的碗盤,一邊不時抬頭看向門口。 不多時,人回來了。 回來的是謝璟的一位師兄,進來之后就先給了李元一小把銀元,瞧著足有五六塊的樣子,李元嚇了一跳,不肯收,對方塞他手里笑道:拿著吧,剛才那幾個人的飯錢,我跟他們談了談,說是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以后也不會再來鬧事兒,這錢當賠禮。 李元道:這也太多了。 哦,他們說把我們今天吃的這桌也結(jié)了,還挺熱情。 李元覺得都算上也多,還在猶豫。 對方卻擺擺手道:一家人,客氣啥,對了剛才姥姥沒聽見吧?要是沒聽見,你也甭告訴她,姥姥年紀大了,讓她寬寬心,這些咱們自己處理就成。 李元見對方如此,只能接下。 這錢太多,事情也有些麻煩,李元略想了下晚上把錢裝在小布袋里去找了謝璟。 謝璟晚上值夜,剛陪著輪值的一隊人在府里轉(zhuǎn)了一圈,正在茶水間烤火暖手,聽到李元來,立刻出去見了他。 李元穿了灰藍色的一身厚棉袍,頭上戴了護耳帽子,素白著一張臉正在原地跳腳,瞧見謝璟立刻小跑過來:小謝! 謝璟匆匆過去,問道:怎么突然來了,姥姥出事了? 李元搖頭,拿了小布袋給他,低聲說了今天發(fā)生的事,略有些憂心道:要不再請個伙計,我工錢只要一塊錢就行,找個力氣大些的,這次是運氣好碰到護衛(wèi)隊的人,我怕以后出事兒。 謝璟掂了掂錢袋,問他:姥姥知道了? 李元道:我沒告訴姥姥,那些師兄也不讓說,怕姥姥擔心。 謝璟也是此意,點頭道:你做的對,這事兒不用告訴姥姥,我會處理。他把小布袋拋還給李元,叮囑道,錢收下,折算成鹵味燒鵝一類,隔三差五給護衛(wèi)隊送些來,晚上值夜的人容易犯困,可以送熱湯,但不要酒。 李元答應(yīng)一聲,拿著錢回去了。 謝璟回到茶水間,還未坐下,就瞧見站在里面等著的孫管事。 孫管事名叫孫福,平日里掌管東院九爺身邊諸多大小事宜,算得上是九爺身邊的紅人,此人與其他院里的管家不同,除了能管理院子,還幫九爺運營在省府的多家商鋪,腰間別了一串銅鑰匙,里里外外一把抓。九爺喊他一聲管事,而不是管家,正是因為他這一身的本事,若不然也不會把他留下照看東院,放心在黑河酒廠兩年。 孫管事已經(jīng)等了一陣了,瞧見謝璟回來忙道:小謝,快跟我走吧,九爺正找你呢。 謝璟跟在他身后,去了東院。 一路上孫管事走得快,腰間銅鑰匙相互碰撞叮叮當當?shù)仨憽?/br> 謝璟穩(wěn)穩(wěn)跟著,眼睛落在那串鑰匙上,他沒記錯的話,這鑰匙里頭還有一把柴房的,孫管事當年用了一把好大的鎖頭,他費了半天事也打不開,后來拿一根木頭撬開了窗戶才翻墻跑出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他一直挺好奇,孫管事身上這些鑰匙都是干什么的。 孫管事停下腳步,謝璟沒留意,差點撞到對方,連忙后退兩步。 孫管事回頭看他,笑道:是我沒留神,下回提醒你,咱們九爺臥房里晚上不留人,守夜的都在外間哪,里頭我也不方便進去,你自己去吧。 謝璟答應(yīng)一聲,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孫管事,好奇道:孫叔,你腰上這些鑰匙都是真的嗎? 孫管事沒聽明白:什么? 謝璟:他們說你管著九爺?shù)乃綆?,還有好些店鋪,光當鋪就三家,這鑰匙能開金庫嗎? 孫管事笑道:這都誰傳的,哪兒有什么金庫,就是幾把府里常用的鑰匙,我嫌找來找去的麻煩,掛身上罷了。 謝璟視線落在他腰間鑰匙那,問道:有柴房的嗎? 沒有,柴房歸小廚房那邊管,孫管事和善道:你要柴房鑰匙?回頭給你一把。 謝璟搖頭:不要,我就是好奇。 孫管事笑呵呵的,只當他少年心性,寬容極了。 謝璟走進臥房,這邊臥房大上許多,外頭還有幾排書架,走進去臨近床鋪才鋪了厚毛絨毯,赤腳踩上去,毛毯被地龍烘得暖和,十分舒適。 九爺半躺在床上正在看書,瞧見他進來,招呼謝璟走近了反手先彈了他腦門一下,又跑去哪兒玩了?孫管事找你半天,嚇得讓人先來回了我兩趟。 謝璟爬上床,盤腿坐在九爺對面,不答反問:爺,你知道孫管事那一串鑰匙都是做什么的嗎?里面真沒有柴房的鑰匙? 柴房?應(yīng)當沒有。 那真是奇怪,我見好像見到孫管事讓人去搬了些木頭,都是他親自開門的,那鎖有那么大。 謝璟給九爺比劃了一下,又憑借記憶大概說了一下位置地點,他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但現(xiàn)在也剛好初來省府白家,路不熟也是應(yīng)當,反倒多了幾分可信。九爺聽他說完,想了片刻,失笑道:哪兒是什么柴房,那是從南邊運來的金絲楠木,留著打家具用的,攢了一兩年了想等湊起來打套整的。他抬手揉了謝璟額頭那,剛才彈的很輕,但還是微微留了一點印子,這會兒九爺自己反倒是瞧著那一點紅痕心疼了。 原來不是柴房啊。 當然不是,那里頭放著的可是爺心尖上的寶貝。 謝璟張了張嘴,一字未說,忽然臉上發(fā)燙。 他當時也被關(guān)在里頭。 那豈不是 九爺覺察,摸了摸他臉頰和耳垂,擰眉道:怎么這么熱,在外頭受了風寒? 謝璟搖頭,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這在九爺眼里,卻像極了小孩做了錯事不敢認的模樣,心虛有愧。但打也舍不得,說也說不得,只能揉了揉他腦袋,把被子分了大半,給他裹上:暖一會就好了。 謝璟并不冷,但依舊聽話蓋好,九爺不善多言,繼續(xù)翻書看下去。 謝璟抱著膝蓋圍著被子坐在那,偷偷看他一眼,小聲問:爺,我晚上還睡在這? 九爺點頭:嗯,等我看完這兩頁就睡。 謝璟下巴放在手臂那,歪頭沒再問。 他心里也盼著九爺沒聽清才好,能多在這里混幾日,就混幾日。 或許等段日子,他再大些,就要另想法子爬上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謝璟當夜做了一個夢,想起了塵封已久的往事。 那是他剛被曹云昭送來省府白家的時候,曹少爺生怕他在這里受委屈一般,給他帶了好些東西,吃穿用度,足夠兩年。 謝璟站在白家花廳里,身后放著的是自己那一堆行李,襯得整個人都顯小了。 白九爺看他的時候,謝璟總是忍不住避開,他唱戲時日也不短,按理說站在臺上也被人盯著瞧慣了,但不知為何,惟獨白九爺看過來的時候他心里發(fā)怵,忍不住避開視線,半垂著眼睛想躲。 這人跟其他人不一樣。 好像看他的時候,一雙眼睛就能扒開他衣服。 謝璟不自在極了。 但白九爺對其他人總是客氣疏冷,他有時也覺得是自己想錯,對方是個正人君子,怎么會做他想的那種事。 白九爺對他很客氣,只是每日吃飯必須讓他下樓,謝璟陪著吃得味同嚼蠟,他剛換了環(huán)境,特別不適應(yīng),心里還有些想曹少爺曹少爺總會抽很多時間和他一起研究戲劇,雖然謝璟也不怎么喜歡唱戲,但他這個做的好,在一起談的久了,心里也有了點自信。 畢竟是自己擅長的事,而且曹云昭的小公館沒什么人,清一色西式裝扮,特別讓人放松。 好像進去之后,就真的跟曹云昭說的那樣人人平等了。 白家老宅卻完全相反,上上下下規(guī)矩極嚴格,雖然也是留洋歸來,但依舊保持了原本的樣貌。 白九爺會抽時間教他認字,也會讓他站在一旁讀報紙來檢閱成果,謝璟慢慢的也就沒那么怕他了,有時候視線對上,謝璟也沒有挪開,反倒是九爺先移開些許,聲音清冷讓他再讀下一篇文章。 謝璟給他念了幾個月的報紙。 那一日,在書房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花瓶,慌忙去擦,自己手上、九爺身上都沾了水,他知道九爺素來有些潔癖,越發(fā)慌亂,拿袖子在他身上擦拭幾下:爺,我?guī)湍銚Q件新的 九爺身上沒有往日那般冷,而是發(fā)燙。 謝璟被他握住手,緩緩往下,耳邊聽到九爺問:你是不是故意如此? 謝璟睜大了眼睛,抬頭去看,視線和九爺撞在一處,對方眼神發(fā)暗,手上力氣未變,按著他的手放在那處已然起了反應(yīng)的地方,又問一遍:你是不是故意的? 謝璟身體都僵硬起來,想掙脫開手,又不敢傷他,動作間聽得白九爺悶哼一聲。 此后,便無法控制了。 謝璟不太愿意,但不知為何,也抗拒不了。 書房仿佛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一處所在。 九爺在那里要他幾回,謝璟從最初的抗拒,慢慢被收拾得收了爪子,已經(jīng)不能算全然的抗拒了。 像是一只被主人送來寄養(yǎng)的小狗,牙齒還未長齊,奮力咬了幾口,新主人也只當他在鬧著玩兒,任由他胡鬧,偶爾還會笑著抬手撓他下巴,逗弄他。 書房門關(guān)著,但謝璟眼睛依舊在看那邊,緊張地牙齒發(fā)顫。 九爺手往下,順著他腰線慢慢摩挲。 今日不寫字。 謝璟松了口氣,他背上怕癢,實在不想再猜九爺用手指寫了什么字。 九爺拿了宣紙讓他咬住,俯身靠攏,從背后靠近耳邊啞聲道:你乖一點,咬著別松口,我今日怕是收不住力氣。 初冬時節(jié),九爺指尖微涼,掌心卻guntang。 又冷又熱。 謝璟被他手指剛碰到,就激地眼里浮出了水霧,悶哼一聲。 因為不能開口,努力壓低的聲音里帶了一點鼻音,也更撩撥人。 九爺撓他喉嚨那,低聲笑:乖孩子。 謝璟在他最要緊的時候,低聲求道:爺,我想出去,去外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