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
謝璟把碗里夾的菜吃完,眼瞧著舅舅又要夾菜,擋著道:我吃飽了。 謝泗泉道:哪兒就飽了,你才吃多少,徐駿跟你這么大的時候一頓能吃三大碗。 謝璟:我像舅舅,不像二當(dāng)家。 謝泗泉哄他:我當(dāng)時也吃這么多,你聽話,多吃才長得高。 謝璟:我已經(jīng)比舅舅高了,而且舅舅現(xiàn)在吃的都沒我多。他夾了一塊魚鰓給謝泗泉,舅舅也吃。 徐駿瞧見,順手夾過來放在自己碗里,對他道:你舅舅嘴刁,由他去吧。謝泗泉這么多年做家主,在外從來沒落下氣勢,但其實(shí)心里壓力一大也就吃不太下飯,旁人都當(dāng)謝家主嘴刁難伺候,徐駿知他好面子,也跟著這么說。 吃過飯,謝璟先出去了。 謝泗泉和徐駿坐著喝茶,眉頭擰起。 徐駿沉吟一下,道:我們手中人馬不足,即便上下城合起來,護(hù)院能有多少?而且其他家未必有胡達(dá)他們的身手,只怕都沒摸過槍,最好還是雇人辦事。至于錢,也好辦,府上現(xiàn)錢還有一些,其他幾家也能湊到些,若還不夠我就寫信去關(guān)中請父親幫襯些,只是暫時周旋應(yīng)沒什么問題。 謝泗泉道:錢的事,你不用管,我去問賀東亭借也一樣。 徐駿驚訝,抬頭看他:你不是同他素來不合? 謝泗泉不樂意道:那也比你回家受氣強(qiáng),你爹那脾氣,還讀書人呢,使棍棒比誰都厲害。 徐駿笑道:父子沒有隔夜仇。 謝泗泉:胡扯,我和你才沒有隔夜仇。 徐駿:他一時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被謝泗泉占了便宜。 謝泗泉還在擰眉:人還好辦,只是槍難找,咱們手里用的還是早些年置辦下來的,如今外頭亂得很,這個司令那個大帥,打得不可開交,弄幾桿槍比上天還難 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頭院中有嘈雜聲音,像是許多人抬了東西在搬動,謝泗泉和徐駿也來不及再聊,起身去看。 內(nèi)院里,謝璟正讓人搬了一只只扁木箱放過來,木箱密封很好,搬動的人手腳沉穩(wěn),放下時候十分小心。 謝泗泉走過去問道:璟兒,這是什么東西?怎的這么多,還都搬到我這來了。 謝家內(nèi)院沒有外人,謝璟也沒避諱,打開其中一只扁木箱,露出里頭鋪墊的稻草來:舅舅,你看。 謝泗泉起初沒看出什么端倪,伸手過去撥開干稻草,手指碰到冰涼之物才凝神,很快翻出里面的長槍,眼神都變了:這到了嘴邊的字硬生生咽下去,謝泗泉抬眼看了四周大大小小木箱,又看了還在陸續(xù)往這里搬運(yùn)的人,終于忍不住喃喃道:這么多?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① 關(guān)于隔夜仇 謝舅舅(得意):就你還徐家族學(xué)考第一呢,老話說的是,夫妻沒有隔夜仇。 徐駿:行吧。 謝舅舅:你要是想喊爸爸也行,畢竟我長兄如父哈哈哈! 徐駿:你完了:) ② 舅舅:買槍太難了! 謝璟:還行吧。 第127章 頭把交椅 徐駿也有些驚訝,走上前來看了下,低聲問道:這是多少? 謝璟道:二百多桿槍,子彈若干。他另開了一只扁木箱,打開翻找一下,拿了把手槍遞給他,舅舅,這個你帶在身上防身。 謝泗泉接過來看了一眼,都是嶄新的槍,確實(shí)比他身上現(xiàn)用的好。他把手里的那把槍遞給徐駿,自己又拿了一把收起來,當(dāng)即替換了以前的。 謝璟看見,問道:二當(dāng)家也會使槍? 徐駿點(diǎn)頭道:略懂一二。 他手上動作利落,比謝泗泉看著還熟些。 謝璟上回聽徐駿說略懂一二的時候,還是他說鹽場管理,聽見輕笑一聲。 會使槍,總比不會好。 所有扁木箱搬好之后,在內(nèi)院擂成一座小山。 謝璟清點(diǎn)完畢,把冊子交給謝泗泉:舅舅,數(shù)目都在這里,你和二當(dāng)家再查看下,至于這些東西,你們自己看著安排。 謝泗泉:你自己好不容易買來這些 謝璟:原就是擔(dān)心有匪患,提前給你們準(zhǔn)備下的,現(xiàn)在用正好。王肅走過來,低聲在謝璟耳邊說了一句,謝璟點(diǎn)點(diǎn)頭又對舅舅道:這里是一半,還有一半在路上,只是現(xiàn)在手續(xù)上有些麻煩,可能要過幾個月才能運(yùn)來。 搬運(yùn)這些扁木箱的都是白家護(hù)衛(wèi),謝璟待他們忙完,帶著離開。 一直等謝璟走了,謝泗泉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徐駿指揮人把所有東西搬運(yùn)收藏好,忙完之后,已經(jīng)深夜。 謝泗泉坐在桌邊,借著燈在看那本冊子,只是簡單幾行字,但瞧在眼里卻觸目驚心。這會兒能運(yùn)這么一批真家伙進(jìn)川,實(shí)屬不易,不說蓉城,只說其他幾處關(guān)卡地方,重重審查,十分嚴(yán)格,不管哪方勢力都對這些軍用物資看得極重。 徐駿坐下,問道:怎么了? 謝泗泉把冊子遞給他,道:你自己瞧。 徐駿看完也愣了下,還有兩門炮?這委實(shí)有些重了。 謝泗泉:一營五百人,璟兒怕是按照這個數(shù)目給準(zhǔn)備的。 徐駿:這也太多了些,謝家人人扛槍,也不過如此了。 謝泗泉擰眉:這東西不便宜,他哪兒來的錢? 徐駿:我給的。 謝泗泉怔愣:你知道他要買這些東西? 徐駿搖頭:我不知道,前些天的時候他說想買些東西,錢不湊手,我就給了他三萬現(xiàn)大洋。他話說到這里,忽然也微微皺起眉頭,看著冊子心里默算了一下,但三萬大洋也買不了這么多啊。 謝泗泉閉了閉眼睛:我也給了。 你給了多少? 五萬。 徐駿:你這給的也太多了。 謝泗泉反駁:你還說我,你不也給了嗎?而且那五萬里頭,還有四萬是賀東亭托我轉(zhuǎn)交的,那也是賀東亭不對,胡亂給孩子錢花。他心里一直拿謝璟當(dāng)小孩兒,猛地收到這么一批軍需物資,一時間心里又驕傲又心疼,也不知道他這些年在北地都學(xué)了些什么,你今天瞧見他裝槍沒有,動作可太快了,單手裝好的。白老九亂教,什么危險的玩意兒都敢讓小孩碰,真是胡鬧。 徐駿輕嘆一聲:回頭要親自去拜訪一下那位白九爺,當(dāng)面感謝。他不曾見謝璟動用過謝家商隊(duì),但是轉(zhuǎn)念也想明白過來,謝璟這批東西也好,安全運(yùn)達(dá)也好,用的是白家的力量。 只此一事,他們欠下白九爺一份人情。 兩日后,謝泗泉接到帖子,幾家商號聯(lián)名邀請他一同商談剿匪事宜。 謝泗泉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出門,謝璟已站在大門口等他。 謝泗泉問他:你這是要出去? 謝璟道:我陪舅舅去下城。 謝泗泉收了那些槍,就對他多了幾分放心,略一想點(diǎn)頭道:好,帶上你身邊的護(hù)衛(wèi),跟我上車。 謝泗泉的馬車寬敞,坐下幾人都不覺得擁擠,王肅自覺占了門口一角,手一直按在腰側(cè)警戒。 謝泗泉看了他一眼,又抬頭去看謝璟,小外甥今日穿了和他相仿的衣裳,一副西川人打扮。 謝璟今日穿了一套直身過腰灰蘭色長袍,領(lǐng)口露出一截雪白襯里,斜襟六枚銀盤扣,胸前一只排穗白玉墜兒。舅舅喜歡錦帶,他卻覺得皮革更為結(jié)實(shí),腰間皮帶別了兩把鑲嵌寶石的匕首,微長頭發(fā)攏在腦后扎起,額前有碎發(fā)落下微微遮眼,這會兒正一手略微掀開一角馬車布簾,抬起一點(diǎn)下巴往外看去,神情淡漠。 謝泗泉抬手捏他臉一下:你才多大,整天繃著臉做什么?多笑笑才是。 謝璟手下意識提起,很快辨認(rèn)過來放下道:哦,好。 謝泗泉問:你今日跟我去下城,可還有什么事? 謝璟想了片刻,道:我怕舅舅吃虧。 謝泗泉輕笑一聲,逗他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他不過是逗弄的一句話,但沒想到謝璟認(rèn)真說道:不如趁機(jī)組建西川商會,也好統(tǒng)籌安排。他親眼見過九爺在黑河組建北地三省商會,整合的過程都記得清楚,這些事已做過一遍,輕車熟路。西川鹽幫各自有小圈子,互相爭斗,此刻群龍無首,不如借機(jī)復(fù)制北地模式,讓舅舅坐上西川頭一把交椅。 謝璟低聲訴說安排,謝泗泉幾次看向他,忍不住問道:這些也是你在北地學(xué)的?都是誰教你的。 謝璟笑了一聲:九爺教的。 很快到了地方,那些商戶舉辦會議的地方就在上、下城交接之地,來了不少人,擠擠攘攘正在說話,一個個都面露愁容。 黃萬興是聯(lián)絡(luò)人,但他本身也并非長袖善舞之人,西川商人和別處不太一樣,有些都是悶著頭干一輩子的,這會兒出了山匪,你一句我一句,并不能說到一處去。 還有人扯著黃萬興的衣袖,不住質(zhì)問:黃老板,你家里人命關(guān)天,等著去救,你就和我們出一樣的銀錢?老子也不是冤大頭,來這里純粹是為了給西川百姓除害,盡一份力,你要這樣,老子第一個就走! 黃萬興咬牙道:我,我再出一倍,這樣總行了吧? 對方還在問:那槍呢? 黃萬興錢還能湊出些來,人也勉強(qiáng)能雇得上,這槍實(shí)在是難為他,他完全沒有門路去弄來,一時啞口無言。 謝泗泉帶著謝璟從門口走進(jìn)來,兩人一前一后,謝泗泉朗聲道:上城謝家,出槍兩百桿,兒郎五十人! 這一聲,立刻讓整個大廳安靜下來。 西川城里,各大商號能有個十幾桿槍,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了,謝泗泉一口氣借出兩百桿槍,這數(shù)量實(shí)在讓人倒吸一口氣。這只是他今日拿出的,謝家不可能把家底一把掏光,一時間眾人看向謝泗泉的目光都變了,若說以前是警惕,此刻則有些畏怯,謝家主手頭有這樣一批人馬,萬不是他們能比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① 關(guān)于北地的日常教育 小謝:九爺說,不占便宜就是吃虧。 謝舅舅:受教了。 第128章 西川商會 黃萬興聽到這話,忽如一場及時雨,連忙上前幾步親自請了謝泗泉入內(nèi):謝家主,快快請進(jìn),黃某恭候多時啊! 謝泗泉也沒跟他客氣,徑直走到最前,在太師椅上坐了,問道:大伙兒商議的如何? 眾人七嘴八舌,各商號財力不同,出的東西也不一樣,有些上城的老派鹽商并不愿意參與其中,只派了子侄輩過來送了兩千銀元,算是走個過場,而下城遭了匪患的人家表現(xiàn)也不盡相同,有些人嚇破了膽子,還在主張息事寧人,而黃萬興和沈家則主張徹底清除,永絕后患。 謝泗泉坐在那剛想開口,忽然肩上搭了一只手,謝璟微微彎腰湊近了低聲道:舅舅別吭聲,一會他們要求您。 謝泗泉心思一動,坐在那等著。 果然,沒過一會這些人就把話題轉(zhuǎn)移到謝泗泉身上,無他,謝家有槍。 上城謝家出五十人,二百桿槍,他們自己一家顯然是用不了的,那么出借的這些槍誰家能多分一些,顯然就對哪一家更為有利。這年頭,兵荒馬亂,誰也不想白白死人,能保全一條性命才是最要緊的。沈家仗著和謝家是世交,上前說了軟話:謝家主,沈家祖上可是和您家里八拜之交,這回剿匪,無論如何一定要勻給沈某一些槍支 其他家聽見,也紛紛上前,吹胡子瞪眼道:怎么,就你沈老大家里的兒郎性命值錢,老子手下的兄弟們命如草芥嗎!這人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頭向謝泗泉拱手道,謝家主,某雖與你平日沒什么來往,但素來敬重你為人,知道你重義氣、講公道,這次出人剿匪,你謝家既拿出這么多,當(dāng)立首功!別的不多說,我趙家只服你謝泗泉一個,我手下三十個兒郎,全都交于你,剿匪之事,聽你號令! 這話說得相當(dāng)漂亮,既明里捧了謝泗泉,又暗中給趙家人馬占了一份兒謝家槍支名額,實(shí)在高明。 在場許多人聽出,跟著也嚷嚷起來。 謝璟負(fù)手站在謝泗泉身后,輕輕咳了一聲。 謝泗泉便開口道:諸位所言,謝某惶恐,只是剿匪之事兇險萬分,云夢山上槍炮無眼,我怕無法承擔(dān)此重任。 在場商戶誰人不知兇險,越是如此,才越想抱緊謝家大腿。 謝家主過謙了,誰人不知你十三歲起就做上家主之位,能力出眾! 是是,謝家主精明強(qiáng)干,人中豪杰! 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也有些人躲在后面沒有出聲。 這幾家和謝泗泉素來不合,在心里暗暗譏笑,認(rèn)為謝泗泉這是當(dāng)了冤大頭,有這么多物資,拿來做什么不好?出人剿匪,折損了自己的力量去救別人家的兒子。 謝泗泉被捧了一陣,面上略推讓幾句,也沒再拒絕:那既如此,謝某也只能臨危受命,不再推辭了。他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只是授命在外,凡事都要立個章程。 眾人道:謝家主但說無妨,咱們都聽著! 謝泗泉:西川鹽商由來已久,往日各爭長短,不如趁今日這個機(jī)會組建一個西川商會,互利互助,大伙說如何? 謝家一來,就出人出槍,一時間沒人敢跟他爭,謝泗泉既開口說了這話,有人心思靈活,第一個站出答應(yīng)下來,其余人互相看看彼此,也紛紛應(yīng)下。 因有山匪作亂,時間倉促,也沒算什么日子,當(dāng)天就城里了西川商會。 在各大商號推舉之下,謝泗泉坐上了頭一把交椅。 有些人面上同謝泗泉賀喜,心里卻在滴血,他們哪里不知道這頭把交椅的分量有多重,西川上、下兩城,怕是以后只聽一家的話了。有些人懊悔之前沒多拿些物資出來,雖不及謝家,好歹能在商會先爭一個好位置,也有些心里酸澀極了,看著謝泗泉和他身下那把椅子,眼紅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