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1)
對方罵道:綁你就綁了,爺爺還要伺候你不成? 李春林被打得鼻青臉腫,哭嚎不止。 他心里暗自后悔,當(dāng)初這餿主意還是自己跟黃老爺提的,原本想找一些山匪來綁了謝泗泉的人,殺雞儆猴,但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是與虎謀皮,先遭殃的是自己??! 云夢山上出現(xiàn)了一群山匪的事,很快傳了出去。 不止是黃家,另外一些商戶和百姓也遭了殃。 西川富饒,即便是百姓手頭也有幾個閑錢,這幫人顯然不想走了,百十號人盤踞此處,不止劫道,還專做抬人的事兒。 所謂抬人就是綁票,把人像豬仔似的,四腳朝天綁在粗竹竿上,抬去山寨,準(zhǔn)備要贖金。 下城,黃家。 黃萬興在小公館里來回踱步,短短幾日,就急出了白發(fā)。 前幾日山匪來他家中搶劫的時候,他并不在府內(nèi),而且他向來摳門吝嗇,什么好東西都藏著,家里夫人都不知道,何況那些山匪!也正因為沒翻找到什么之前的東西,山匪張老大罵罵咧咧把他老母親抬走了!聽人說還算給了老太太一份兒體面,先找了一張矮桌翻過來捆在竹竿上,老太太綁了放在桌子里頭,這么抬走的。 山匪要的錢多,黃萬興雖摳門,但是個孝子,咬牙先拿現(xiàn)大洋湊夠了贖老娘的錢,但其余的還得賣些東西再湊湊。 二姨太坐在椅子上,被他轉(zhuǎn)得頭暈:老爺,要不然就先拿些首飾送去啊?好歹都是金銀。 黃萬興道:你沒聽那山匪說嗎,只要現(xiàn)大洋! 二姨太:那現(xiàn)在一時半會也賣不出錢來,老夫人是送回來了,興兒可怎么辦啊。她說著就哭起來,被綁了的少年正是她生的兒子,太太關(guān)上門照舊吃齋念佛,其他幾房也不吭聲,老夫人是回來了,但受了驚嚇如今話都說不利索幾天坐了兩回桌子,抬來抬去,換了誰都得嚇出病來。 黃萬興拿起呢帽,咬牙喊人備車,又去了官府。 黃萬興出錢糧,協(xié)助官府的人出城剿匪。 官府之前已派人去過云夢山,但兵力不足,留守西川的這些大多都是守城門的和文官,讓他們收稅還行,剿匪實在沒這個本領(lǐng)。 黃萬興和一眾百姓懇請,官府硬著頭皮派了幾隊巡邏兵去剿匪,沿途倒是零零星星打了幾個流寇、毛賊,至于云夢山上那幫匪人,剛到了山腳就發(fā)生激戰(zhàn)。對方手里有槍,瞧著數(shù)量還不少,占了地勢易守難攻,幾次上去又被打退下來。 原想圍山困住那幫山匪,但那伙人里有藥師在,懂得配藥驅(qū)散瘴氣和毒蟲,并不能困死這幫匪人。 官兵圍了幾天,就見山上送了一只木匣子下來,里頭裝著一只割下來的耳朵。 耳朵上還有一只刻了字的單邊銀耳環(huán)。 正是黃萬興小兒子的。 西川城里的規(guī)矩,下一任繼承人會單耳佩戴耳環(huán),黃萬興最滿意的就是這個兒子,一時瞧見忍不住痛哭出聲。 山匪手里還有人質(zhì),官兵也不敢冒然行動,僵持一兩日,只得撤回城內(nèi)。 西川城商戶和百姓,一時間人人自危。 平日只知道收稅,治安卻半點也指望不上!黃萬興忍不住罵了一句,出那么多錢和米糧有什么用! 他這段時間都沒敢回黃府宅邸住,一直在小公館藏身,一來是有些擔(dān)心自身安全,而來就是二姨太每日哭個不住。他自從收到木匣子之后,嘴上起了泡,連肺都不大好,連著吐了兩回血。 二姨太哭道:你自己手里不是還有幾桿槍嗎,使喚不動別人,那就自己去,多招募一些人手就是了,十塊大洋就有人肯走。她把手腕上的幾只絞絲金鐲子一并摘下來,全放在面前的小茶幾上,我什么家當(dāng)都不要了,只要我的兒子!他就算是廢了、殘了,我也養(yǎng)他一輩子。 她這話提醒了黃萬興,他臉色變了下,忽然道:對啊,我手里有槍有護(hù)院,其他幾家也有他立刻起身,一刻也坐不住,開始去其他幾家商戶周旋。 上城,謝家。 徐駿正在給謝璟上課,明顯能瞧出對方有些心不在焉,但問什么依舊能答對。 徐駿道:我看你心神不寧,今日就先不念書了。 謝璟立刻坐直身體。 徐駿笑道:沒怪你,只是擔(dān)心,要是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ΡM管開口。 謝璟搖搖頭,想了一會又抬手撓了一下臉頰,小聲道:這兩天瞧中一件東西,只是手里的錢有些不湊手。 徐駿道:缺多少? 謝璟說了一個數(shù):兩萬多大洋。 這些錢在徐駿這里不算太多,但數(shù)額也不小,他問道:你這是看中什么物件了?古董? 謝璟含糊道:就,蓉城府商號里的東西。李元托人送信兒,商號里新運來一批槍械,都是德國貨,這物件如今有錢也難買,留著守家最合適不過。 徐駿略想了一下,點頭答應(yīng)下:一會我讓管家給你拿錢,湊個整,給你三萬大洋。 謝璟有些驚訝,他以為徐駿會給,但沒想到會全給。 徐駿給謝璟倒了一杯茶,坐下跟他隨意聊天一般道:這錢我雖給了你,但現(xiàn)在不能去蓉城,這兩日你先跟著我,等過段時間我再帶你一同過去。怕外甥多想又解釋了句,這段時間下城在鬧山匪,云夢山那邊來了一伙匪人,專抬人勒索錢財,聽說還死了一個人,事情鬧得挺大。 云夢山? 對,就在碼頭渡口到西川的路上,離著轉(zhuǎn)斗鄉(xiāng)不遠(yuǎn),以前大家都走那條峽谷,后來老是出事,才慢慢改為去轉(zhuǎn)斗。 那里要近嗎? 嗯,出川的話,走那里只需大半日,不用住一夜。 徐駿這條路走得很熟,對云夢山也有所了解,跟謝璟一再強(qiáng)調(diào)之后,又道:你舅舅今日去下城談事,沒讓你跟著,也是擔(dān)心你安危,那些人既能在云夢山落腳,怕是也有些來頭。 謝璟問:舅舅去下城沒事吧? 徐駿道:他不礙事,有胡達(dá)他們在,一般人近不得身。 謝璟想起那些西川漢子的身手,心里也略放下些。 徐駿:只是這山匪的事,有些蹊蹺。 謝璟轉(zhuǎn)念想了下,問道:二當(dāng)家是說,他們綁的人不對,還是落腳不對? 我也說不準(zhǔn),只是覺得他們來的太過突然。徐駿繞了一圈,又點回主題,所以從今日起,你要么跟我一起出門,要么就帶足了護(hù)衛(wèi),切不可單獨出去。 謝璟答應(yīng)一聲,和以往一樣順從。 徐駿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挽起他耳邊的頭發(fā),露出耳朵,視線落在耳垂那笑道:你舅舅還未給你扎耳洞? 沒有,扎那個很重要嗎? 于你舅舅很重要。 謝璟略有些不解:可是我看也沒有幾個人扎耳洞,是不是要等成家之后?我看其他幾家的家主年紀(jì)大些的才戴,舅舅也是成親之后戴的吧?二當(dāng)家,舅舅當(dāng)時和你拜堂了嗎? 徐駿嗆咳了一聲。 謝璟試著問:沒拜嗎? 徐駿:拜了。 謝璟饒有興趣,轉(zhuǎn)身看向他,雙眼放光問道:如何拜堂的,可有什么講究?西川風(fēng)俗是不是和中原不同,需要提前準(zhǔn)備什么嗎? 徐駿被他追問一通,敷衍不過去,只能實話實說:西川規(guī)矩我不知道,謝家只講你舅舅的規(guī)矩,他說什么就是什么。當(dāng)時謝家已無長輩,我們就只拜了天地。拜完他差點被父親打斷一條腿。 謝璟期待:合巹酒呢? 你舅舅那日喝得爛醉,發(fā)酒瘋似的一遍遍喝,足足喝了一壇,旁人勸都勸不住。 旁人?還有人在一邊嗎,那晚上 徐駿一個正經(jīng)人,生生被他問得面紅耳赤,努力找話反問道:你問這些做什么,莫不是想娶媳婦兒了? 他只當(dāng)謝璟和他一樣,但卻忘了這是謝泗泉的外甥,被問了之后也只眨眨眼,過了一會就笑起來,坦蕩道:是啊,我想了。 徐駿道:難怪你今天心不在焉,不過學(xué)業(yè)還不能放下,雖不去學(xué)堂,在家中也能學(xué)很多。你舅舅同你這般大時,已經(jīng)吞下周邊兩家鹽場,把家產(chǎn)擴(kuò)了一倍。 謝璟道:舅舅比我厲害,我心不在這。 在哪? 白家東院。 徐駿看著他,瞧著那張臉心里默念一句:真像。 不管是這張俊俏的臉,還是一本正經(jīng)氣死人的話語,都和謝泗泉如出一轍。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關(guān)于成親之事 ① 掏小本本記錄流程的謝璟:還有呢? 徐駿:然后你爹會打斷你的腿。 謝璟:?? ② 謝璟:舅舅,成親感覺如何? 謝舅舅:那可太熱鬧了!來來,我跟你詳細(xì)講講 徐駿:你快住口!! 第126章 大禮 黃萬興連著求了周圍數(shù)家商戶,讓他們一起出人剿匪。 因云夢山上那些山匪綁了不止黃家一家,另外還有兩家遇難,有一家死了人,因此恨得牙根癢癢,黃萬興來求的時候,對方立刻就答應(yīng)了。對方道:我答應(yīng)黃兄也不為其他,只因家人和四周百姓都無辜受到牽連,此患不除,西川不寧。 黃萬興連聲稱是:沈兄說的對。 只我們下城是不夠的,下城護(hù)院少,槍也少,還需求助上城幾大家?guī)兔Α?/br> 黃萬興咬牙:我去求。 他如今也悔不當(dāng)初,自己在下城的生意做得好好的,跑去上城圈一塊鹽場干什么!若非如此,也不會引出這許多事來,如今還搭上一個兒子被困在山里生死不知。黃萬興在心里罵了李春林一通,就是因為這人挑唆,他才一步錯步步錯,落得現(xiàn)在這個局面。 黃萬興親自去了一趟上城,帶了厚禮來拜訪謝泗泉。 趕巧謝泗泉不在,他等在小廳不肯走,心里惴惴不安,猜測謝家主是否故意避而不見,越是這么想,就越不肯走,他不知道下回還能不能踏進(jìn)謝家大門。 謝泗泉從外頭回來,去小廳見了他,隨意拱手道:黃老板,好久不見,近幾日有些忙,你也知道我家中那些鹽場陸續(xù)收回,手續(xù)辦起來麻煩的很。他坐下一氣兒喝了半盞茶,翹腿坐著道,說起來,下城還有幾口鹽井,收回之后還能和黃老板做個鄰居,以后請黃老板多多關(guān)照了。 黃萬興近十年才發(fā)家,比不得謝家這樣的老派鹽商,如今又有事兒求上門自然一疊聲的好話,討好笑道:謝家主這是說哪里的話,是我請您多照應(yīng)才是,之前手下不懂事,多有得罪,我在這給您賠禮 謝泗泉道:你手下那個掌柜,叫李春林的,聽說被綁了? 黃萬興噎了一下,點頭說是。 謝泗泉:我聽人講是在你家被綁走的?估摸是把他當(dāng)成你了。 黃萬興: 黃萬興被戳得心窩子疼,但面上不敢表現(xiàn)出分毫,繞了半天說了些好話,這才試著開口道:謝家主,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有事想求您。 謝泗泉道:何事? 黃萬興:云夢山上盤踞了一伙匪人,專做抬人綁票的勾當(dāng),西川城內(nèi)受害的不止黃某一家,黃某湊齊了手頭的大洋也只夠贖回老母親一人,還有一個幼子被綁在山里 謝泗泉:你要借錢?好說,立個字據(jù),你名下房舍田畝、鹽場皆可抵押,我這就著人陪你去錢莊走一趟。 黃萬興嘴唇抖了抖,沒吭聲。 謝泗泉嘖了一聲,半抬了眼睛看他,眼神里帶了幾分看不起,黃老板,我聽說你為人節(jié)儉,一身衣服都要省著穿三五年,但這是你親兒子,你不會連救命錢也舍不得出吧? 黃萬興咬牙,道:黃某舍得,但這錢不能這么出,我兒被那幫匪徒割了耳朵,老母親如今被嚇得還癱在床上不能動彈,下城數(shù)家商戶遭害,沈家還折損了一條兒郎性命,這幫匪徒不殺,西川就沒有一天太平日子。 謝泗泉:黃老板這是要出錢剿匪? 黃萬興:我同下城各家已商議好,決定共同出資剿匪,我黃家愿意出錢、出人,只求上城謝家主高抬貴手,放下之前恩怨,一同出人剿匪! 謝泗泉倒是沒難為他,開口道:這事我早就想過,黃老板且回去聽信兒。 黃萬興怔愣:謝家主這是,這是答應(yīng)了? 謝泗泉挑眉:西川鹽商,一脈相承,我騙你做什么。 黃萬興羞愧難當(dāng),面上紅一陣白一陣,起身給他深鞠一躬,佝僂著身子走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謝泗泉說起剿匪之事。 徐駿道:你下午從外頭回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去見他,就為了說剿匪之事? 謝泗泉夾了一塊魚肚給謝璟,隨口道:那倒也不是,純粹是看黃萬興不痛快,想去挫他銳氣。 徐駿道:剿匪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謝泗泉:每年都這么說,但這山匪這么多年斷斷續(xù)續(xù)就沒停過,今年尤其嚴(yán)重,這還是頭一次闖到城里來綁人?,F(xiàn)如今只是下城,若那幫匪人得了銀錢,招兵買馬,占了半座城、占了西川呢? 徐駿擰眉不語。 謝泗泉一邊給謝璟夾菜,一邊道:你也瞧出不對來了吧,那幫人只要現(xiàn)大洋,山匪哪有這么多講究?米面錢糧、金銀首飾,什么都要,這幫人卻只要現(xiàn)錢贖人。我瞧著不像是山匪勒索錢,倒像是哪里吃不上餉糧,明里暗里搶錢來了。 徐駿心里也隱約有這樣的猜測,一時間沉默片刻,緩聲道:若是如此,更需從長計議,我今日讓人去巡邏隊查問過,據(jù)說有不少槍,還有一門山炮。 謝泗泉冷笑:瞧瞧,哪兒有這樣的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