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根本不是尋常軍人兵甲，個個身手了得，以一擋百，且部分武器淬毒。”方才死里逃生前來報信的守將喘著氣回稟，“他們還有火炮炸開城門。京畿城防的禁軍死傷逾兩千，而他們戰(zhàn)損不過十余人?！?/br>
    殷夜尚且盯著城下靜止的隊列，并無反應(yīng)。

    而長年與兵甲為伍的昭平根本不信，便是她座下暗子，亦極少人能做到以一擋百，且是在這般短暫的時間內(nèi)。

    “放箭!上盾！”昭平一聲令下，懸身抱住殷夜退入暗格避身處。

    弓、弩手所用乃連□□，皆為一發(fā)三箭。城樓百十□□手，轉(zhuǎn)眼便是箭如雨下。然昭平從暗格望去，不由背脊發(fā)涼，城下兵甲四下有序裂開，前三排揮矛格擋，三成未擋下的箭矢因著力道被緩沖，由后排人員徒手接下，反手擲向城樓。

    須臾間□□手中已有十數(shù)人中箭倒下，而城下兵甲重合，昭平目及之處，不過一人受傷跌下馬去。

    “繼續(xù)放箭！”昭平未給他們喘息的時間。

    然第二波劍雨過去，傷亡的比重已達數(shù)十，城樓的□□手死傷超過十中之三。

    “陛下，城下的是死士！”昭平在兩輪試探中確定了對方的戰(zhàn)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雖不足百，卻堪比一只萬人軍隊。如今我們只有兩千人！五倍之兵力，足矣攻城?！?/br>
    “女皇陛下，可要再試一番？”城樓下，一聲音響起，“本殿無意傷您，我們或者可以談一談?！?/br>
    姜虞——

    殷夜眉心一跳，心中便已經(jīng)將前后聯(lián)系起來。

    十二那日傳來的東齊犯境，當是為姜虞分散她注意力，亦是東齊的里應(yīng)外合。而殷宸為何反她，便也不言而喻。

    “陛下，不能直面她！城下都是死士，隨時可能放暗箭?！闭哑綌r下殷夜，只壓聲道，“來人，送陛下回宮?！?/br>
    “不必！”殷夜拂開昭平，沉靜道，“若真如阿姐所言，城破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且看看她有何要談?！?/br>
    言語間，殷夜已將眼神遞給昭平，昭平頓悟，遂安排人傳令登烽火臺放狼煙。

    殷夜從暗格出，登上城樓。

    天上明月高懸，秋日夜風(fēng)蕭瑟，女帝背脊筆直，遺世獨立。

    “殷宸，是你嗎?”殷夜居高臨下，聲音逆風(fēng)而來。

    城樓下明明占著優(yōu)勢的人，勒韁繩的手卻不自覺發(fā)抖，聞聲硬著頭皮策馬行出至姜虞一側(cè)，仰首道，“阿姐……如、如阿虞所說，我們不會傷您的。我們就是想在一起!”

    他雖自小生在隆北靠近邊關(guān)處，但卻不曾見過血腥屠殺。便是今日帶姜虞來此，亦是明明說好是赴宴，隨來的人慕容斕說是用來保護他的，以免在談判時殷夜先下動手，而他無有還手之力。

    “他們至少可以護出城，得個自由。”出發(fā)前，慕容斕握著他的手，垂淚道，“最壞的打算，你離了你姐，尚可天高地闊，可以如馬馳騁，似鷹翱翔?！?/br>
    彼時，姜虞尚且避在暗處。殷宸便想，確是此理，再不濟他逃出去，天涯海角浪跡一生也是可以的。

    卻不想，奔至城樓處，他明明已經(jīng)昭示身份，守城禁軍卻堅持查驗隨行的百人。眼看守軍就要近身搜索，隊列中人便已動手，揮袖箭直接滅口守城的將軍。

    如此，兩廂徹底打了起來。

    這自不是他的初衷，然姜虞說開弓便沒有回頭箭。

    左右皆是反，左右皆是他殷氏的江山和子嗣，又何妨。

    于是，此時此刻，他坐于戰(zhàn)馬之上，仰望著城樓上他的手足，咬牙如是說。

    “阿姐，您禪位，仍是長公主之尊。隆北睿成王府為您、公主府邸，隆北、隆北之地皆為您的封地。只要您交出璽印和兵符，我、我定不傷您分毫！”

    殷夜聽他發(fā)顫又結(jié)巴的話，眉眼皆是不屑，只問道，“事已至此，你可否告訴阿姐，你何處得來這么一只精悍的隊伍，將你嫡親手足逼迫至此？”

    薄云遮月，地上是朦朧月光。

    “別告訴朕，是你身邊的人，她沒這本事！”

    這話說出，還能有誰？殷夜所問，不過一個明白。

    “阿姐，您別誤會，這本是外祖母用來保護我的，我……”

    外祖母，慕容斕，先楚的長公主。

    果然如此！

    原來如此！

    有一個瞬間，殷夜想起數(shù)百里外的謝清平。

    他的母親，她的胞弟。

    惠悟說，她夫妻二人親情處多薄弱，且顧著些。原來并不是指讓他們?nèi)バ扪a，是讓他們留心這至親的狼子野心。

    殷夜失笑，夜風(fēng)吹得她衣袂翻飛。

    笑聲止，她方道，“那么是外祖母還是你心愛的姑娘，她們是否與你說，你為男子，比朕女子之身，更符合這千百年的世道倫理？亦或者，你我同是殷氏子孫，你上位，朝臣無多議，隆武軍亦無多慮？”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苯萋勎羧談窠庵?，被她一語挑破，不由心下惱怒，不欲多言，只道，“陛下多說無異，且即刻下詔，交出兵符璽印，得個安生?！?/br>
    話音落下，西北角的烽火臺已經(jīng)燃起火焰狼煙，殷夜不由松下一口氣。

    她能看到，城下人自也能發(fā)覺。

    “陛下！”卻不想，姜虞半點惶恐皆無，眼下她只需保護好殷宸這枚寶棋，挾天子以令諸侯，其他根本無懼，“您不必枉費心思拖延時間，不妨告訴你，你內(nèi)三關(guān)的兵甲來不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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