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彥無力地垂下頭。

    我們都沉默了。

    窗外蟬鳴喧囂。慕彥眼底劃過一抹弧光，他掐著下頜說：“這樣吧嫂子，我媽的單位我就算是能進(jìn)去，也打不開她辦公室的保險箱。你干脆學(xué)一學(xué)崔海好了？”

    “我這樣撕破臉去要挾姑姑，這樣不好吧？”

    再怎么說。我都希望我們能夠表面上過得去。不會讓蕭羿難做。

    慕彥的眼睛狡黠地轉(zhuǎn)了下，“那就換個方法，嫂子干脆跟我媽說，能夠讓任君放棄我，徹底改變我的性取向。我媽興許會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到時候，我們再聯(lián)合起來做場戲。正好，我年紀(jì)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裝同志，我也想找個女孩子談戀愛結(jié)婚的?！?/br>
    慕彥‘呵呵’笑著，一臉羞澀地搔搔頭。

    “算是個可行的辦法，可還要等你哥回來跟他商量一下?！?/br>
    慕彥無處可去，又困又乏，他先讓我回去休息，自己收拾了一下客房。整個下午都用來補(bǔ)覺。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眼看窗外漸漸陰云密布，一絲光都透不下來。長風(fēng)颯颯，吹動如織的綠意，大雨忽地傾盆而下。

    我將房間里的窗戶都關(guān)好。站在落地窗子前看樓下的景象。

    蕭羿出門兒沒有帶傘，希望他這個時候已經(jīng)在車上了。

    我正想給他撥去電話，蕭羿就回來了。

    他身上很干爽，下雨之前就將車開進(jìn)了小區(qū)。

    “老婆，有沒有乖乖吃飯?！彼鄣兹峁饫`綣。心情大好。

    我向客房的方向指了指，“慕彥來了?！?/br>
    蕭羿皺眉，滿臉無奈，“這孩子，又離家出走了？”

    我拿毛巾幫蕭羿擦了下被雨水打濕的幾綹頭發(fā)。他把毛巾拿過去，沒讓我動手。

    “慕彥原來并不是同志。”

    聽過我的話，蕭羿并沒有表現(xiàn)的很吃驚，“過去我就有所懷疑了，果然是這樣?！?/br>
    我把慕彥跟我說的轉(zhuǎn)述給蕭羿。

    蕭羿表現(xiàn)的很平靜。

    “走投無路的話，只能這樣做了?！?/br>
    蕭羿話音剛落，一聲驚雷劈碎雨幕，小田的電話忽然打進(jìn)來，“姐，媽住院了！”

    第258章 說好一輩子，一天都不能少

    得知我媽住院，我心如亂麻。

    也顧不得跟慕彥打招呼，跟著蕭羿匆匆趕去醫(yī)院。

    路上，蕭羿讓我不要太擔(dān)心。

    雖然這么多年，我媽前后不知道住了幾次醫(yī)院，可每次得到消息，我仍是會禁不住感到恐懼。

    我擔(dān)心她的身體進(jìn)一步惡化，我擔(dān)心她會不聲不響地離開我們。

    昨天，才剛知道我懷孕的喜訊，她今天就住進(jìn)醫(yī)院，我越想越難受，閉著眼睛，靜靜聽雨水敲打玻璃窗，發(fā)出悶悶的聲響。

    到了醫(yī)院，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車位。我心焦如火，不顧雨勢，就往臺階上沖。

    蕭羿慌忙給我打傘，“老婆，小心腳下！”

    他的話音剛落。我腳下一滑，好在蕭羿眼疾手快，將我緊緊攬住。

    “告訴你小心?！笔掫嘤行┘绷?，語氣低沉，就如頭頂?shù)穆暵晲灷住?/br>
    我輕撫小腹，意識到自己腹中正孕育著一個生命，這才沉下心來，放慢腳步。

    蕭羿察覺到自己語氣重了，摟著我說：“小雪，沒事兒的。媽肯定不會有問題的?！?/br>
    小田出來迎我們，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從褲管里滴滴答答地墜著水珠兒，將地面洇濕一片。

    “怎么回事？”我拉住小田，掏出紙巾來給他擦擦臉。

    小田一臉焦灼?！白蛲韹尭秩ス珗@散步，回來就感冒了，今天一直躺在床上沒起來，下午開始發(fā)燒。爸給我打電話，我們兩個人一起，把媽送醫(yī)院里來了。剛做了檢查，醫(yī)生建議住院治療。”

    我拉著蕭羿，先去交了住院押金。

    到病房的時候，我媽還在昏睡。

    即便我們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來，她好像仍然能夠感覺的我們來了，她艱難地?fù)伍_眼睛，沖我跟蕭羿笑笑，“你們不用來的，我住幾天醫(yī)院就好了?！?/br>
    “媽，你休息吧，我來陪著你?！?/br>
    我坐在床邊，拉著我媽的手。

    紅斑狼瘡是皮膚病，我媽的皮膚顏色微微發(fā)紫。她身上的溫度有些低，尤其是掌心那一塊兒，冰得我縮了下手指。

    我媽看起來很累。囑咐我早點兒回去休息，很快就睡了過去。

    看到我媽這樣，我心口大痛，卻又無能為力。

    從我爸眼底浮起淚霧，他嘆息一聲，“你媽這一輩子生下你們，挺值得的?！?/br>
    心口隆隆的，猶如窗外的悶雷，不安感更甚，一層層堆積上來。我慌忙說，“我媽哪里過了一輩子，她這一生還長著呢?！?/br>
    我爸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來，沒有再說話。

    在醫(yī)院里呆了一個多小時，我爸堅持讓蕭羿帶我回去。說醫(yī)院病菌太多，怕對我肚子里的寶寶不好。

    回到家，我一直失魂落魄。

    蕭羿不時安慰我一句，可我心里亂糟糟的，根本就聽不進(jìn)去。

    第二天一早，從家里出來，我就跟蕭羿直奔市場，買了菜拿到桐水灣。我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顧我媽，就像她之前照顧我們?nèi)愕芤粯印?/br>
    切菜的時候，案板跟大理石板磕碰，發(fā)出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我問身后的蕭羿，“我媽肯定不會有事兒吧？?/br>
    蕭羿正在焯rou，聽到我的話，擔(dān)憂的看了我一眼，“別瞎想，咱媽肯定不會有事兒的?！?/br>
    我緩緩頷首，許是被水蒸氣熏得，眼睛周圍有些灼熱，“對?？隙〞]事兒的?！?/br>
    恍惚間，刀刃偏了一下，照著我的手指頭切下去。

    “老婆，還是我來吧。”距離手指頭不過一厘米，蕭羿急忙將刀搶過來。

    蕭羿有條不紊地切菜，我站在他后面，上前一步，將他緊緊抱住。

    “還好現(xiàn)在有你陪著我……”我將潮濕的臉頰埋進(jìn)他精健的背脊間。

    蕭羿的動作頓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恢復(fù)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那胁寺暎耙院笪叶紩阒?，說好了一輩子，就是一輩子，一天都不能少?！?/br>
    我笑了，壞心情一掃而空。

    給我媽做好飯，趕到到醫(yī)院的時候，我爸正站在走廊的窗戶前，向外眺望。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我心口狠狠震動，眉心不由絞在一起。

    “爸！”

    聽到我的聲音，我爸緩緩回過頭。沖我露出溫暖的笑容來，“告訴你們不用來的。怕對你身體不好。”

    “我跟蕭羿一起燉了烏雞湯，給媽補(bǔ)身子?！?/br>
    “這些年，你媽一直跟著我吃苦，吃不好穿不好的，幸好生了你們?nèi)齻€孩子，都這么懂事?！蔽野謴?qiáng)忍著眼淚。

    他的話讓我越來越不安，壓下心頭狂跳的節(jié)奏，抖著聲音問我爸，“爸，到底怎么了，我媽她……”

    我爸重重地嘆口氣，從眼底浮上來的霧靄愈發(fā)濃厚，“醫(yī)生說，你媽的肺已經(jīng)有纖維化的傾向了?！?/br>
    我眼前一花，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干，緊緊攢住的五指松開，不銹鋼飯盒掉在地上，當(dāng)啷一聲，非常響亮，回蕩在昏暗的走廊里。

    蕭羿趕緊將我扶住，我爸撿起飯盒，急忙安慰我：“沒事的，小雪。醫(yī)生說只是有這個傾向，還沒到最壞的程度?！?/br>
    我忍著眼淚，不想讓我爸跟蕭羿擔(dān)心，平靜地說：“那就好?！?/br>
    病房里，我媽聽到聲音，虛弱地問了一句：“是小雪來了嗎？”

    我爸急忙朝我使眼色，“小雪手笨。飯盒弄地上了，還好沒灑。”

    “這孩子，告訴你不讓你過來的，醫(yī)院病菌多?！?/br>
    心上似有傷口在隱隱作痛，我強(qiáng)忍下來。掏出小鏡子整理一下紅腫的眼睛，確定不會被我媽看出什么來，才跟蕭羿走進(jìn)病房。

    期間，蕭羿始終站在我身側(cè)，讓我隨時能夠倚靠。

    小田跟小雨都在。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逗我媽開心。

    我們一家在病房里其樂融融，蕭羿難得說那么多話，逗得我媽前仰后合。

    剛在病房里呆了一會兒，我媽就要趕我們走。

    我爸也堅持讓我先回去。

    正說話間，響起敲門兒聲。

    我爸還以為是護(hù)士來了，“進(jìn)。”

    走過去迎，門兒被推開的時候，我公公婆婆竟然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后面還跟著笑嘻嘻地慕彥。

    不只是我爸媽，連我跟蕭羿都很意外。

    “媽。爸，你們怎么來了？”蕭羿迎過去，接過營養(yǎng)品來。

    “今天聽慕彥說，說親家住院了，我們就趕緊來看看?！?/br>
    婆婆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我也拿不準(zhǔn)他們是不是真的來探望病人。

    公公婆婆坐到病床前，跟我媽聊天兒，場面看上去倒是挺熱絡(luò)的。

    我媽氣色好了很多，從床上坐起來，聊些家長里短。

    婆婆場面話說的很漂亮。我媽聽不出來，還覺得婆婆是真心實意。

    她忽然看向我這邊，拍了下大腿，“對了，快讓小雪趕緊回去，醫(yī)院住著這么多病人，都是細(xì)菌，對她身體不好的。”

    我媽猛地來這么一句，婆婆覺得奇怪，看向我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