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解夢,挺禿然 第59節(jié)
因著女裝癖這一“把柄”,鄭貴在鄭老太太面前一直唯唯諾諾,在家里卑微得像個隱形人。家里一切都是老太太說了算。 為了兒子,靜怡在這種壓抑的環(huán)境中熬了七年。 某天早上吃飯時,浩子說下午有家長會。 因為被迫輟學(xué)的緣故,靜怡對學(xué)校格外迷戀,她興沖沖地跑到衣柜里,翻出她結(jié)婚前最喜歡的一件海棠紅長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來回比劃。 浩子瞥了她一眼,對鄭老太太說:“奶奶,下午你去學(xué)校吧?!?/br> 鄭老太太忙不迭地應(yīng)著,臉上笑開了花。 浩子背著書包去學(xué)校后,老太太呵斥著靜怡去做家務(wù),一邊冷嘲熱諷道:“自己是瘋的,好意思去學(xué)校?給我孫子丟人現(xiàn)眼?!?/br> 靜怡冷冷站著,說:“誰是你的孫子?浩子和你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么?” 鄭貴一言不發(fā),拎著演出服默默走出家門。 門被輕輕帶上。 老太太被噎得瞪大雙眼,抓起桌上的一個碗朝靜怡扔了過去,飯碗帶著稀飯砸在她頭上,額角很快滲出血。 她沒有擦,看著老太太,冷笑道:“傳宗接代接的誰的代?你以為是你的么?你的名字是金梅,不是鄭老太太。” 老太太氣得腦門充血。 靜怡繼續(xù)說:“族譜上,你的名字也不過是個鄭氏。” 鍋碗瓢盆筷子,凡是能抓得到的東西,全被老太太拿起來扔到了靜怡身上。 家里一片狼藉。 下午,老太太去學(xué)校給浩子開家長會。 靜怡洗了很長時間的澡,皮被她搓掉了一層。她換上海棠紅的長裙,化了個妝,在鏡子前一通笑,赤腳踩著滿地的狼藉,走到陽臺,沒有絲毫猶豫,翻身跳了下去。 死亡沒有解脫,反而加深了她的怨念。 徒留在鄭家三年,直到有天夜里誤入正氣街,被周遲抓到。 她跟周遲做了三次交易。 恰逢浩子又要開家長會,生前沒有去開過家長會,做了鬼以后想光明正大去一次,于是她用怨氣交易了家長會。 怨氣交出去后,周遲才告訴她,她功力不足,不能夠化為實體,只能和以前一樣飄過去。 她咬牙切齒:“你糊弄鬼?” “既然已經(jīng)交易?!敝苓t說,“我打算替你去。” 然后,她就看見周遲戴著假發(fā)穿海棠紅長衫涂口紅,去了浩子學(xué)校。 也不能說沒交易成功,畢竟她死的那天,原本是打算穿海棠紅長裙去開家長會的。 第二次交易,她用浩子奶奶的魂魄交易她能夠在人世間待到浩子長跑比賽。 浩子奶奶被她嚇?biāo)懒?,她把老太太的魂魄引到了解夢事?wù)所。她親眼看到浩子拿了長跑冠軍。 第三次交易,她用余下所有殘魂交易給浩子織個夢。 她想把事情真相借夢的形式全部告訴浩子。 但是現(xiàn)在她放棄了,甚至連看浩子一眼都不想看。 生前,她對浩子的感情一直很復(fù)雜,有時很愛很愛他,有時又極度憎恨他。喜怒無常。 加上鄭老太太煽風(fēng)點火,因此在浩子眼里,她是個瘋的。 瘋了的好,瘋子不會在活著的人心里留下痕跡。 而她恰恰不想要曾經(jīng)在這樣一個骯臟的世界存在過的痕跡。 生而為人,很骯臟。 不止是人,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很骯臟,因為它們和人同呼吸,都被人玷污過。 她不需要投胎輪回,她只想徹徹底底地消失。不曾存在過地消失。 從什么時候突然想通了呢? 可能是浩子在睡夢中囈語叫奶奶的時候;也可能是老太婆入浩子夢里,對他噓寒問暖關(guān)心的時候;也可能是她穿上海棠紅長裙化了精致的妝從樓上躍下的時候;也可能是十六歲的那個夜晚,她從家里偷偷跑出來的時候。 人間從來就不值得。 “我準(zhǔn)備好了?!彼裏o比輕松地說,“動手吧。” “我還沒有給浩子織夢。”周遲面色如常,“交易不算成功?!?/br> 靜怡輕輕一笑:“那我自己來?!?/br> 動手之前,她問:“你不攔我?” 周遲:“不攔?!?/br> “為什么?” “你不想被攔?!?/br> “謝謝?!彼臍埢觊_始燃燒,“我知道,你也不想被攔?!?/br> 話音落地,魂飛魄散。 周遲在黑暗里坐了會兒,上樓去了臥室,長袖拂開冰棺。 棺底紅色人形愈來愈明顯。 體內(nèi)血液guntang似巖漿爆發(fā),眼睛赤紅似火焰。 和衣躺進(jìn)冰棺,身體和棺底的紅色人形相吻合,不差分毫。 沁涼浸入身體,溫度降下來。 他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卻是:今晚沒去找桃小引,他要費多少電。 漆黑的室內(nèi)。 沒人能看見,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發(fā)覺到的是,在他想起桃小引時,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第53章 桃小引拿著竹竿望著樹上的馬蜂窩, 試了幾次都沒有敢下手, 怕被蟄嗚嗚嗚。 有居民反映街區(qū)的老梧桐樹上有個馬蜂窩,馬主任給了她一根竹竿,派她去把馬蜂窩弄下來。 “我的命好苦啊?!碧倚∫捱筮?,“不是撿屎就是捅馬蜂窩?!?/br> 湯姆騎著自行車拐進(jìn)正氣街,車鈴叮當(dāng)響:“報!馬主任讓桃小引捅馬蜂窩?!?/br> 王小明伸著脖子跟著吆喝了句:“報!馬主任和桃小引捅馬蜂窩?!?/br> 阿強把一只手?jǐn)n在嘴邊, 朝著西街方向喊:“報!馬主任桃小引正在爭被窩。” 莫姨吊著一張臉, 沒有情緒地喊:“報!馬主任掏桃小引的酒窩?!?/br> 一聲一聲傳下去。 張建國站在店門口,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不妨礙他跟著嚎了一嗓子:“馬主任正在抱著桃小引親她的酒窩?!?/br> 個高體壯嗓門大。 嚎完之后, 整條街靜了一瞬。 眨眼間,他看見一抹灰色僧袍從解夢事務(wù)所的門口飛出去。 “眼花了?”張建國撓頭, “我年紀(jì)輕輕就眼花了,電子產(chǎn)品誤我?!?/br> 桃小引穿著防蜂服,全副武裝, 嚴(yán)陣以待, 顫顫巍巍拿著竹竿去捅馬蜂窩。 手腕突然一麻。 竹竿被人打掉。 緊接著,她的后背撞到一堵結(jié)實的rou墻。 頭頂撞到了什么東西。 她借著這個姿勢, 眼珠翻著向上看, 看到了一個下巴頦。 角度非常刁鉆, 但棱角還是很好看。 “這就是摸頭殺么?”周遲從喉嚨里往外擠字,“好厲害?!?/br> 他今天在微博給網(wǎng)友解夢,該網(wǎng)友說她夢見死去的男友給了她一個摸頭殺。 名不虛傳,果然一殺必中。 桃小引雙腳蹬地立馬站直, 腦袋再次撞到了他的下巴。 “對對不起?!彼D(zhuǎn)身,對著周遲道歉。 周遲面色如??粗皇滞衅鹣掳?,猛地往上一推。 咔啪—— 骨頭對接的聲音。 “我把你的下巴撞脫臼了?”桃小引震驚。 “接上了?!敝苓t說著,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 左手里赫然是一個算盤。 看了眼亂七八糟的算珠,他輕嘆了口氣,甩了下算盤,算珠歸到原始位置,左小臂拖著算盤,右手噼里啪啦一通撥。 桃小引震驚三連。 他這是在當(dāng)場算損失費……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跑出來,又突然打掉她的竹竿,但是她畢竟把他的下巴撞脫臼,賠償是應(yīng)該的。 桃小引撿起地上的竹竿,撐在地上等著他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