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羞澀地對著張氏笑了笑,鄭嵐扯著被強行敲門叫醒的鄭含走到一邊,趁現(xiàn)在還早,天不熱你趕緊上路吧。 以手掩唇打了個哈欠,鄭含按了按太陽xue,可我還沒和晨弟告別。 鄭嵐咬牙,不用了,你快走吧 鄭含打哈欠的動作一頓,目光落在鄭嵐眼底淡淡的青黑上,猶豫道,你連晨弟和我的醋都吃?我們可都是男子! 鄭含驚呼,特別是在看到鄭嵐右手拇指和無名指指甲相扣后,心里更加不可思議。 這是鄭嵐被說中心事卻不肯承認時標志性的動作,鄭嵐自己都不曉得,鄭含卻在這么多年的相處中發(fā)現(xiàn)了,因此才肯定了心里的猜測。 通過昨天半天的接觸,鄭含對吳景晨了解了些,也認可了吳景晨的人品和才華。加上鄭嵐喜歡,鄭含也正式將吳景晨納入弟夫的候選名單中,等著鄭嵐把人帶回家。 然而現(xiàn)在見鄭嵐如此情態(tài),鄭含不由為吳景晨擔心起來。 他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看出你在他面前一向乖巧,若是日后你們果真在一起了,他可能接受你真正的性子?看著垂首不語的少年,鄭含滿心擔憂。 第三十九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站在院前, 鄭嵐久久沒敢推門。 現(xiàn)下他的心里一直回蕩著鄭含臨走前憂心忡忡地對他說的那番話,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鄭嵐知道鄭含說的沒錯。 阿晨是真的還不知曉他的心思, 從這段時間旁敲側(cè)擊的觀察中,鄭嵐對吳景晨已經(jīng)有了基本的了解。 吳景晨這人很奇怪,雖然年紀輕輕,但因其特殊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有些看淡世事了, 現(xiàn)在只想在這不起眼的小山村里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平靜恬淡的日子。 在吳景晨的規(guī)劃里,他會有妻子,然后迎來可愛的孩子,買上兩畝田地,偶爾琢磨些新奇的小玩意改善下生活 但這所有的設(shè)想里都沒有為鄭嵐留下位置。 不管是鄭嵐最后回到鄭家做家主,還是嫁給別人, 這兩種選擇最后都只能帶來分別。他們畢竟只是才認識沒多久的名義上的兄弟, 親兄弟都會分家的, 更何況他們只是一個要補償, 一個需要人照顧養(yǎng)傷,這才勉強湊在一起罷了。 鄭嵐一直打著慢慢侵入?yún)蔷俺可?,直到吳景晨再也離不開他的主意, 但吳景晨的反應(yīng)卻遲鈍的超乎他的想象。似乎只要鄭嵐一天不挑明,吳景晨就能一直忽視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 即使吳景晨心里曾經(jīng)萌發(fā)過小苗, 估計也會被忽略掉,最后因為沒有得到陽光雨露而悄無聲息的凋零。 眼看離回杭城的日子越來越近,鄭嵐也越來越焦急,直到鄭含的到來以及最后的提醒為他下了劑猛藥。 該挑明了。鄭嵐暗下決心。 做好心理準備后,鄭嵐終于鼓足勇氣推開了院門。 鄭嵐起得很早, 所以在送走鄭含又在外逗留片刻回來時吳景晨還沒起床。 鄭嵐松了口氣,他還沒有想好該怎么和吳景晨講明他的心意,也沒有想好如果吳景晨打定主意要疏遠他時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 鄭嵐就這樣坐在屋里,像一座木雕。直到聽到柴房傳來開門的聲音這座木雕才被驟然驚醒,重新煥發(fā)出活力來。 吳景晨按照平時的時間起了床,這才發(fā)現(xiàn)鄭嵐不知何時早已經(jīng)醒了,看那穿戴整齊的樣子怕是醒來的時間還不短了。 今天怎么醒的這么早?難道是在擔心鄭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吳景晨還有些困倦地問。 只是早上突然醒了就睡不著罷了,至于鄭含,他已經(jīng)出發(fā)回杭城了,有什么好擔心的。還沒從剛才的復雜思緒中徹底抽身,現(xiàn)在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鄭嵐還有些恍惚,只能強撐著做出無事的樣子。 這么早?吳景晨的瞌睡一下子全部飛走,怎么都不和我打一聲招呼? 不對,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來找你了?我怎么沒聽到,難道我睡得有這么死嗎? 不是你睡的死,是我早上起早后去送的他。鄭嵐解釋道。 吳景晨聽完,看似若無其事,實則心里酸酸地小聲嘀咕,還說我特殊,鄭含回去的事都要瞞著我偷偷去,不知道誰更特殊些。 雖然吳景晨的聲音很低,但兩人的距離還不到兩步遠,鄭嵐又全身心地關(guān)注著吳景晨,自然把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鄭嵐的心又不爭氣地急促跳動兩下,隨即又澀然的緩緩平靜下來??偸沁@樣,明明無心于他,但阿晨的一舉一動卻都在撩撥著他的心弦,獨留他一個人陷得越來越深。 這讓他怎么甘心啊。 方才所做的所有預想都在鄭嵐腦海里褪了色,只有那躁動的心臟留下的漣漪越蕩越劇烈。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你是最特殊的。 聽著鄭嵐的話吳景晨逐漸開始展露笑容,鄭嵐卻接著道,阿晨,我心悅與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吳景晨腦袋嗡的一下差點死機。鄭嵐,說了什么? 吳景晨大學學的就是文學,雖然不算名列前茅,但這句詩的意思他還是能聽出來的。就算聽不出來,鄭嵐的那句我心悅與你總不至于也能聽錯。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自己被當做弟弟養(yǎng)著的未成年給告白了?而且還是個在他眼里就是一個性別的哥兒?! 吳景晨腦子里亂糟糟的,表情也一片空白。過了許久,吳景晨才找回說話的能力。 因為太過震驚,吳景晨的嗓音又干又澀,但在場的兩個人現(xiàn)在都無暇顧及這等小事。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吳景晨說的遲疑又掙扎,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想這或許是鄭嵐在開玩笑呢? 我心悅你,甚至,我愛你。在吳景晨怔住的時間里,因為終于將心意說了出來,鄭嵐反而驟然平靜了下來,以一種不同尋常的冷靜注視著吳景晨的每一個細小的反應(yīng)。 而在這種冷靜下,是猶如火山爆發(fā)似的愛意在滾動著,隨時都可以沖破那層脆弱的薄冰將他淹沒。 現(xiàn)在,鄭嵐纖細圓融的指尖隔著衣服感受著那蓬勃的心跳,對著猶顯茫然的吳景晨,水潤的紅唇張闔間,再不給吳景晨留下一絲一毫逃避的余地。 可是,為什么呢吳景晨真切的茫然了。明明原身對他那樣惡劣,他也曾經(jīng)想過對原身下手的不是嗎?現(xiàn)在又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鄭嵐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最開始他只是好奇而已,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吳景晨卻越來越關(guān)注,等到發(fā)現(xiàn)時曾經(jīng)以為的假意早已變成了真心,而當時的他卻并未留意到改變是何時發(fā)生的。 大概是你太溫柔了吧從小到大,雖然鄭嵐也得到過關(guān)愛,但那些關(guān)愛與他們給予的期望相比太稀薄了,偶爾夜深人靜時也會讓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在被吳景晨的溫柔包裹后鄭嵐毫無抵抗的地沉溺進去,直到不可自拔。 吳景晨以為自己會苦笑,但實際上他現(xiàn)在連一個苦笑都扯不出來。我曾經(jīng)那樣對過你,那能算是溫柔嗎? 但現(xiàn)在的你是溫柔的啊。鄭嵐臉上的表情仍是平靜的,但聲音卻溫柔極了,充滿愛意。 平靜與熱烈交織著,詭異中帶著讓吳景晨不容忽視的決然與堅定。吳景晨不愿去深想鄭嵐話中的含義,只閉了閉眼壓下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亂麻的種種思緒,再睜開眼時臉上的神情已換回了那天醒來時的冷漠,趁鄭含還沒走遠,你把他叫回來吧。 抱歉,我應(yīng)該不能送你回杭城了。 第四十章 不娶何撩 吳景晨眼睜睜看著鄭嵐本就緊繃著的小白臉越發(fā)煞白一片, 兩丸浸潤在清泉里的黑亮眼珠上開始閃現(xiàn)波光。 哦,這是又要裝可憐了。 吳景晨本還莫名有兩分猶豫的心瞬間冷卻下來,再品竟只尋得出冷漠來。 收起這幅姿態(tài)吧, 吳景晨蹙著眉,臉上是這么久以來鄭嵐第一次看到的不耐,我不會喜歡你,你也不必再裝純良來討好我。 是的, 討好。吳景晨終于承認了這件事。 吳景晨有些懊惱。若不是他之前圖省心故意放縱了鄭嵐,若不是他想先和假兔子湊活著不愿意面對背后的麻煩,若不是他被所謂哥哥弟弟的游戲迷了眼 其實在今天之前,吳景晨都很享受鄭嵐對他的小意順從,要是沒有這回事,吳景晨說不定還沉迷在這和諧的假象中。只是現(xiàn)在鄭嵐主動掀開了面紗, 讓吳景晨不得不面對自己溫柔背后的卑劣。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應(yīng)該從一開始就堅定保持好距離的, 也不至于鬧成現(xiàn)在這樣。 想著, 吳景晨又開始煩躁起來。 鄭嵐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去,好不容易養(yǎng)得紅潤的臉蛋現(xiàn)在似紙一般蒼白。只余剛醞釀出來的淚光硬生生停在眼眶里,隨著睫毛的顫動一閃一閃的, 像是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若是往常,吳景晨早就去哄了, 鄭嵐也總是給他面子, 吳景晨隨便哄兩句他所有的不高興都會立刻煙消云散了,還會對著吳景晨軟軟的撒嬌,讓吳景晨更想把他捧在手心。 然而現(xiàn)在,吳景晨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眼睛雖然看著鄭嵐但里面卻空蕩蕩的, 再無一絲溫情。 鄭嵐仔細在吳景晨眼底搜尋著,半響,含在眼里的晶瑩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滾落下來,打濕了一片衣襟。 你是要趕我走嗎?說著話,奇異的是鄭嵐真的再沒有露出無辜的神情來,而是極力昂著頭,展現(xiàn)出吳景晨從未見過的符合曾經(jīng)一城首富繼承人的傲然來。 只是,若是能止住眼淚,再忘卻他剛說的這句滿是怨怒的話就更好了。 吳景晨不語,只挪開視線不再看鄭嵐。 明明知道這人是個小騙子,慣會裝可憐,但許是最近關(guān)心慣了,見鄭嵐努力肅著一張臉,眼淚卻啪嗒啪嗒根本止不住的樣子,吳景晨還是沒忍住動了動手指,努力克制那股想要幫少年拭去眼淚把人哄回來的沖動。 不是趕你走,只是我馬上就要考慮說親的事了,到時可能就顧不上你了。雙手縮回袖口里,吳景晨數(shù)著地上的碎葉淡淡道。 這句話之后吳景晨耳邊只有無邊的寂靜,只聽見水滴濺落在地上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但卻連一聲哽咽都沒有。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吳景晨腿都要站麻了才聽到一聲嘶啞的好。 我這就回杭城去,這段時間打擾了。因為耗費了大量精力來克制哭聲,鄭嵐本來清涼中帶著綿軟甜意的聲音現(xiàn)在又干又澀,聽得人心里也泛起一股苦味來。 吳景晨無神的落在空中的視線一頓,這才從入神的聆聽中抽回注意力。 鄭嵐同意了?沒想到鄭嵐這么簡單就松口說要放棄了,吳景晨從鄭嵐挑明時就鎖起的劍眉終于松了松。 既然能這么干脆的放棄,那說明這段感情還不是很深,現(xiàn)在斷了對兩個人都有好處。吳景晨這樣為剛才的冷漠勸慰著自己。 雖然早有準備,但等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鄭嵐時,卻還是被少年通紅的眼眶和咬的血跡斑斑的紅唇鎮(zhèn)住了。 你吳景晨未出口的話在對著少年附上寒冰的面容時停住了。 罷了,既然已經(jīng)拒絕了,那就做一個陌生人好了。比起優(yōu)柔寡斷的示好,快刀斬亂麻才是現(xiàn)在的鄭嵐最想要的吧。 你收拾東西吧,我去把鄭含叫回來。搓了搓手指,吳景晨壓下一絲煩躁轉(zhuǎn)身就要走。 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下去鄭含有馬可要走遠了。一想到若是找不到鄭含那就只能自己送鄭嵐回杭城,吳景晨就尷尬的頭皮發(fā)麻。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鄭含的馬雖然不是千里馬但也不差了,他已經(jīng)走了快半個時辰了,你只有兩條腿,是追不上他的。 吳景晨腳步一頓,沉默了片刻沒有回頭道,我去村長家借驢子代步,鄭含或許會在鎮(zhèn)上歇息片刻,我去找譚掌柜打聽打聽看有沒有消息。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粘著你的。少年的話里還帶著nongnong的哭泣的鼻音,但其中的疏離吳景晨卻也輕易捕捉到。 鄭含給我留有銀兩,其他的東西我都可以在路上買,你送我去鎮(zhèn)山找商隊吧,我跟著商隊一起回杭城就好了。 吳景晨積攢的火氣再也壓抑不住,隨著鄭嵐的這番話越燃越高。 胡鬧!吳景晨厲聲斥道。 杭城離這里有多遠你是知道的,且不說你是哥兒,就是男子孤身一人出遠門也有不小的風險,你是嫌自己命長還是昏了頭,就算你現(xiàn)在不想見到我,也不該這樣輕率! 吳景晨知道經(jīng)此一遭鄭嵐會有情緒,但是卻沒想到鄭嵐為了和他劃清界限居然這樣草率,將自己的安全當做兒戲。 才下定決心不再管鄭嵐,要和小哥兒保持距離,沒想到還沒兩分鐘就被氣得破了功。 吳景晨還要再訓兩句,哪知鄭嵐才止住的眼淚又有決堤的趨勢。 我不過實話實說,你又哭什么?意識到自己又沒保持著距離,吳景晨又氣又惱,沒忍住惡聲惡氣道。 你總是對我這樣好,讓我心生妄念,卻又不肯接受我。既如此,你又何必再這樣惺惺作態(tài)呢? 這次鄭嵐終究沒讓淚珠失控,只盤旋了片刻就被硬生生眨了回去。神情和語氣都是克制而平淡的,似乎只是單純的不解,又似在嘲諷吳景晨的虛偽與做作。 吳景晨心里越演越烈的火焰被這句話當頭潑滅,薄唇張闔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只是頹然的又咽了回去。 他總是用以前那個世界的眼光和行為來對待這個世界的鄭嵐,他以為事前說好以親人為前提相處鄭嵐就也能正確看待兩人的互動??蛇@里到底是一個封建的朝代,鄭嵐也終究和他不是一個性別,更是沒有和他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這樣要求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固守本心確實是他為難人了。 對不起。吳景晨頹然道。這段時間所謂溫馨的兄弟情深只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罷了,還白白把這孩子拖累進來。吳景晨,你可真是作孽。 頹喪地抹了把臉,吳景晨看著鄭嵐?jié)駶櫟酿こ梢豢|縷的長睫啞聲道,是我沒把我好分寸,又把錯怪到你身上,對不起。 不過你獨自一人上路的話也不要再說了,太危險。既然我答應(yīng)過你會送你回去就不會反悔,再等兩天,等新房徹底完工后我就送你回家。 鄭嵐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扯出一個不屑的冷笑,呵,你和我什么關(guān)系,我做什么要聽你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