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來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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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神色恭敬,面龐緊繃著的溫妧,蕭昶有些好笑。若不是見識過她童孩時的無賴與今早頑劣的樣子,怕是就會被這撐起的貴女儀態(tài)給騙了。 “表妹不必多禮,此番還得多謝表妹的援助?!鄙倌昀删曇糁凶詭б还砂祮 ?/br> 溫妧心中惶恐,從晉陽大長公主那邊算自個兒的確算是個表妹,但自從長大疏遠后他便再也沒這么叫過。 溫妧悄悄打量的蕭昶,許是折騰的有些乏了面容似是多了幾分溫和,真真是勾人。不過一個慌神,眼神便與蕭昶黝黑的眸子對上了。 溫妧一驚,瞬間老實了,那雙杏眼不敢再四處溜動。 兩廂無言,默了默溫妧開口道:“臣女已命人打掃好廂房,您若是乏了可去歇息?!?/br> “勞煩表妹了?!?/br> 只聽那尊大佛開口竟是要自己領著去,溫妧甚是無奈,只得應聲:“唯?!?/br> 一路穿過回廊,侍從皆是伏地請安。 溫妧抬眼看著與她錯開半臂的蕭昶,暗自比劃著發(fā)現(xiàn)自個兒身量只到那人胸膛,看不見那雙能看到人心底暗眸,只能借著宮燈看到他輪廓分明的清冷,下顎上還還帶著些青色,宮燈的昏暗越發(fā)襯得他風姿雋雅。 蕭昶自是察覺到那目光灼灼的打量,暗忖屋內(nèi)那一凝視必是未能給她留下印象。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為蕭昶安排的船艙。降香忙上前推開隔扇,艙內(nèi)已點著蠟燭,蔣纓率先進屋,一只手握著懸掛在綬帶的佩劍,快步在艙內(nèi)繞了一圈,朝蕭昶點了點頭。 溫妧瞧見那人微微頷首,松了口氣,想來他對此住處還是頗為滿意的。 一番折騰,此時已過亥時,素日里這個時辰溫妧早已酣睡。一直繃著的弦在見到蕭昶平安時便松了,困意涌上,溫妧微微側(cè)身小手捏著絹帕掩著嘴角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蔣纓,你護送縣主回去早些安置。”蕭昶轉(zhuǎn)過身背著光,淡淡的看著她,光暈攏著他俊俏的面龐,帶著暖意。 蕭昶垂眼看著溫妧霧蒙蒙的杏眼一閃而過的欣喜,抿了抿嘴。 看著蕭昶神色莫辨的眼神,溫妧心不由跟著顫了顫,剛剛的暖意果然是錯覺。趕忙行禮道謝,領著人匆匆回了自己的船倉。 形色匆匆趕來的福安瞧著蕭昶面色凌厲的坐在案幾后面,修長的手指沒有規(guī)律的敲著案幾。疑惑地朝九方機使了個眼色,九方機搖了搖折扇佯裝沒瞧見。福安瞪了他一眼,請安稟告:“啟稟郎主,奴才已經(jīng)把傷亡人員和損壞的物件登記在冊,傷殘人員照例為其家人發(fā)放補貼?!?/br> “嗯,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br> 福安神色越發(fā)恭敬:“已經(jīng)全部處理干凈,消息已經(jīng)傳回長安,其余之事就與東宮無關了。” “如此,甚好?!?/br> 這廂遠離長安的蕭昶砸下一道天雷,攪得長安天翻地覆。 那廂卻有人難以安睡。 說來也怪,不久前困意難擋的溫妧,收拾妥當上塌欲要安眠,困意卻莫名消失了。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宋嬤嬤輕步走近艙內(nèi),看見今夜守夜的南星倚在屏風邊,額頭一點一點地,無奈搖了搖頭。 靠近帳邊聽了聽動靜,輕語:“娘子。” 帳內(nèi)傳出嬌語:“嬤嬤,你來陪我說會兒話?!?/br> “哎?!彼螊邒呦崎_紗帳,坐在塌前的腳踏上。 “嬤嬤,你說今日是何人行刺太子殿下啊。”溫妧心緒未定。 宋嬤嬤笑到:“老奴不懂朝中大事,哪能胡亂猜測?!睖貖€點點頭,“朝事變幻莫測,便是我腦袋想破了,怕是也想不到?!?/br> “娘子莫要妄自菲薄,咱們娘子最是聰慧不過的了?!?/br> 聽宋嬤嬤說到此處,溫妧突然想起:“宋嬤嬤莫要忘了明日喚我給大母還有阿耶阿娘去信,好讓他們知道我今日救了太子殿下?!?/br> 若是今日太子在溫家船的附近出了事,即便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就怕有政敵拿此做文章到時溫氏一族都難逃干系。 宋嬤嬤看著溫妧嬌嫩的面龐:“娘子的聰慧與夫人真是相像?!?/br> 溫妧笑嘻嘻:“我是我阿娘的女兒,自是與我阿娘相像。嬤嬤你給我講講我阿娘吧!” 人到了宋嬤嬤這般年紀越是喜歡回憶,見溫妧想聽似是感概:“哎,夫人幼時在崔氏一族中并不得寵。親生母親早逝,父親又不管事,繼夫人又不是個賢淑的性子,與前夫人留下的女兒自是不對付的。幸而后來與咱們郎主定下婚約,日子才好過些。老奴看著夫人踏著尖刀一步步從幼小孩童長成如今的溫家冢婦,實屬不易啊?!?/br> 宋嬤嬤含著淚摸了摸溫妧的頭:“娘子得到菩薩的偏愛,眾人疼寵。不必像夫人那般辛苦,也不必像夫人那么隱忍?!?/br> 溫妧聽的心酸:“好想阿娘啊,都有兩年沒有見到阿娘了。不知阿娘還記得我的模樣么?!?/br> “娘子又說傻話了,為娘的怎么會不記得兒女的樣子呢。”宋嬤嬤被溫妧逗笑了。 溫妧賴進宋嬤嬤懷里,軟聲撒嬌:“要嬤嬤拍著睡?!闭f著還在宋嬤嬤懷里蹭了蹭。 “好,嬤嬤拍著睡?!彼螊邒呤执钤阱\被上,輕輕拍著。溫妧半盞茶的時辰都不到,便沉沉睡去。 次日,溫妧正在用膳,溫六郎便進來了。 “小九兒,昨晚發(fā)生了什么,怎的甲板上多了些士兵?!睖亓蓾M臉疑惑。 溫妧一臉無奈的看著昨夜那么大動靜都沒醒的溫六郎,用娟帕拭了拭嘴角對一旁伺候的降香說道:“降香,你給咱們六郎君說說昨晚的事吧。” “唯?!?/br> “何人敢行刺太子殿下,項上人頭不要了吧。”聽完昨夜經(jīng)過的溫六郎,吃了口茶說道。 溫妧苦著張小臉搖了搖頭:“不知,你可用膳了,過會兒我們一同去太子處請安?!?/br> “我早用了,我道你今日起的這般早,原是因此緣故?!睖亓梢慌闪巳坏臉幼?。 溫六郎湊到溫妧面前指了指她眼下的烏青:“昨夜沒歇息好?” 擱下漱口的茶盅,雙手托著白皙的面龐幽幽嘆了口氣,“昨夜折騰的太晚了,今兒又起的太早?!?/br> 溫六郎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還帶著嬰兒肥臉,拉著溫妧的手:“走吧?!?/br> 溫妧撅了撅嘴:“好吧?!?/br> 蕭昶正批著折子,福安進來盡量放低聲音:“郎主,東陽縣主和溫六郎君前來請安。” 蕭昶翻了頁折子:“傳?!?/br> “臣女,溫六見過太子殿下?!?/br> “不必如此多禮?!笔掙谱诎负蠓畔抡圩?,微微抬著下顎。 “多謝殿下。”溫妧瞧見蕭昶今日玄青色錦袍,因著蕭昶尚未行冠禮只用了一支白玉螭龍簪束發(fā),較之昨日矜貴雍容之勢更甚。 “殿下昨日歇息的可好?!睖貖€見蕭昶并無開口之意,只能硬著頭皮找著話題。 “尚可。”蕭昶嘴角淡淡勾起個弧度。 話音剛落蔣纓便進來行禮,“見過郎主,見過縣主,郎君?!?/br> 蔣纓乃太子跟前的紅人,溫氏兄妹二人自是不敢托大,忙道免禮。 溫六郎見蔣纓似有有事稟告:“不敢耽擱殿下辦理公事,我兄妹二人便告退了?!?/br> 蕭昶只道:“無礙?!?/br> 蔣櫻見此便回到:“三十名刺客已命人捕獲,只二人存活,其余皆服毒自盡,那二人屬下已命人連夜押送回京?!?/br> “孤已知曉,以免節(jié)外生枝,你傳令下去讓黃川親自押送,退下吧?!?/br> “唯?!?/br> 蕭昶抬眸卻見溫六郎目光熾熱的盯著蔣纓腰間的佩劍,心中一派了然。蔣纓出自長德侯府,蔣纓的先人便是用此劍跟隨先祖打下天下,崇武之人皆想得到此劍。 “表弟可是想隨孤的左衛(wèi)率切磋幾番?!?/br> 溫六郎見蕭昶語氣溫和一喜:“溫六早就聽聞蔣左衛(wèi)率功夫極好,甚是崇拜?!?/br> “蔣纓,陪溫六郎君去練練?!笔掙瞥Y纓示意。 溫六郎一派喜意:“多謝表哥?!?/br> 溫妧聞言覺得不對勁忙朝溫六郎眨眼:不要把她一人留在此處,她和太子無甚可言。 而溫六郎卻覺得無所謂,都是自家表哥不必見外。 溫妧瞪著眼睛,看著溫六郎揮揮衣袖頗為瀟灑的出去了,盤算著何時找他算賬。又想著用何說辭告退。 蕭昶把二人的眉眼官司瞧的一清二楚,帶著及淺的笑意:“坐?!?/br> 溫妧一懵腦子尚未反應過來,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坐在右側(cè)的案幾后面。待回過神后,滿心惶惶,太子留她作甚。 看著溫妧杏眼中透出的茫然,蕭昶目光中閃過興味。 第7章 蕭昶命溫妧坐下后,便繼續(xù)埋頭批折子了,溫妧跽坐案后,百無聊賴。 溫妧枯坐著,摸不透蕭昶讓她留下的深意,索性不想。杏眼溜溜直轉(zhuǎn),方才并沒有留意,這會兒發(fā)現(xiàn),這艙內(nèi)與昨日已經(jīng)大不相同。這新擺置的紫檀木底座六扇屏風,紫檀木畫雙陸局,架子上擺放的瑪瑙器皿到與他一般低調(diào)精致。 這裝飾的再過精巧,也不過片刻就看完了。溫妧看著案上擺放著的幾疊糕點,鼻翼微動,香氣撲鼻。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捏了一塊綠豆糕,放入口中,杏眼滿足的一瞇。入口即溶,乳香溢口,并不甜膩。 等到溫妧反應過來的時候,案幾上擺放的碟子已經(jīng)空了。顧嬤嬤從她懂事起便耳提面命的規(guī)矩告訴她,她此刻失了禮,什么貴女儀態(tài)全因這疊綠豆糕蕩然無存。 蕭昶一抬頭便看見溫妧杏眼中盡是羞意,面頰緋紅,貝齒輕咬著桃粉色泛著水光的嘴唇,嘴角邊還占著碎末,一只手無措的絞著自個兒的裙擺,另一只手偷偷的推動著案幾上的碟子。 輕笑出聲,想著半點長進都沒有,估摸著幼時纏著自己就是貪著東宮的吃食。 聽到上首傳來的輕笑,濕漉漉滿是無辜的杏眼對上蕭昶似笑非笑的鳳眸,溫妧感覺到她面頰guntang。 溫妧提著心,翕動了唇,訥訥說不出話,慢慢的呼了口氣,腦袋慢慢埋到胸口,是她失禮了。如今少不得在太子殿下心里落得個貪吃的印象。 看著小娘子垂著頭,乖乖坐在那兒狀似等著領訓,越發(fā)好笑小娘子哪里長大了。 “聽聞表妹打得一手好雙陸,可有意陪孤玩一局?!?/br> 溫妧抬頭看蕭昶表情不似作假,心窩一暖幸然點點頭??粗掙朴喝莸膬x態(tài)心道:太子殿下心胸開闊,雖是她自個兒失了禮,但他卻給自己留足了臉面。 不過半個時辰,蕭昶已經(jīng)勝三局。此刻正一邊捧著茶盅吃茶,一邊神情和煦的看著那小娘子蹙著秀眉一手支在紫檀木畫雙陸局上托著腮全神貫注著看著棋盤,一手捏著黑子,猶豫著不知該往哪兒移動。 而此刻溫妧已經(jīng)被太子打壓懵了,腦子一團漿糊,根本無法點算骰子的點數(shù)。在一幫手帕交中便是在雙陸打得最好的樂平跟前,也沒有如現(xiàn)在敗的丟盔棄甲的。 溫妧思索半刻,無奈隨意移動了幾顆棋子。 在一旁服侍的福安極有眼色的上前接過蕭昶手中的茶盅。在蕭昶看來,雙陸如同行軍打仗,乘象或馬,于局道爭得要路以為勝。而溫妧則反了兵家大忌,瞻前顧后,舉棋不定。 溫妧眼睜睜看著蕭昶占領自己最后一個圓坑,成功入宮。 瞧著那人倚靠在圈椅上,屈指在棋盤上噠噠叩著棋盤,郎朗俊容,面色慵懶,笑意溢滿鳳眸,劍眉微挑,下顎朝著她腰間抬了抬。 溫妧此時也少了拘束,直接氣鼓鼓的摘下腰間的纏枝花紋銀香毬,丟到棋盤上。蕭昶也不避諱,坦蕩蕩的將銀毬收入囊中。 原以為的太子心胸開闊定是錯覺,這人心眼怕是針鼻還小,打定主意不在打雙陸,若是在繼續(xù)下去怕是要把溫小六輸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