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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他心中是當真有些惱梁嬤嬤擅作主張了。 梁嬤嬤終歸是與云喬相處的時日短,不比他了解,在云喬這里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卻萬萬不能說。 弦崩得太緊,是會斷掉的。 而如今的云喬,就像是那根行將斷裂的琴弦。 裴承思輕輕撫過云喬的背,低聲安撫道:“你既是想見元瑛,留她在宮中多住些時日,也無妨?!?/br> 于裴承思而言,這已經算是極大的讓步,可云喬的態(tài)度卻并沒如從前那般軟化,甚至不自在地稍稍退后了些。 像是對他的親近深感不自在。 “讓梁嬤嬤到別處去管事吧?!痹茊烫а劭聪蛩徛齾s堅定道,“不必責罰,她沒做什么錯事,只是我不想再見她了?!?/br> 只要一見,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森然的目光。 裴承思沒料到她對梁嬤嬤的成見竟已到了要趕人的地步,沉默片刻后,勸道:“你初到宮中,難免會有疏漏之處……” “宮中這么些人,難道尋不出旁的教引嬤嬤了嗎?再不濟,我可以向太后討個幫手來。”云喬固執(zhí)道。 裴承思臉色微變,意味不明地審視著她:“我倒是不知,你何時與太后這么親近了?” 話說出口,對上云喬詫異的目光,裴承思這才意識到問錯了話。他不該將朝堂之上那點猜疑用到云喬身上的。 可覆水難收,再說什么都晚了。 云喬從前時常會想,為何裴承思入京之后,在她的事情上開始變得喜怒無常。 她曾為此不知所措,暗自神傷,近來倒是漸漸明白了。 那是因為,裴承思自己在被來回拉扯著。 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朝堂之上明爭暗斗爾虞我詐,一旦踏入,必然會受到影響。 惦念著舊情時,依稀還能從他身上窺見當年那個溫潤書生的影子;可惦念著“大局”時,他就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掌權者,高高在上,多疑,且容不得忤逆。 權勢這種東西,便如同前朝盛行過的寒石散,一旦沾上便難再戒掉,只會愈演愈烈。 “將梁嬤嬤調走吧,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痹茊袒乇芰怂蔷溥瓦捅迫撕笥职脨赖馁|疑,自顧自說道,“若是我將來真犯了什么錯,又或是你改了主意,也不必為難,只管收回這個后位……” 白日里聽過梁嬤嬤的話后,云喬想了許多。 從前,不管日子過得再怎么難,她都不曾氣餒,堅信會漸漸好起來;可事到如今,她只覺著自己與裴承思之間,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這話還沒說完,便被裴承思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胡說什么!”他聲音中帶著些惱怒,“還是說,你想要拿這個來威脅不成?” 云喬也沒同他爭辯,只輕輕地笑了聲。 不再是從前那種眉眼彎彎,見牙不見眼的笑法,而是淡淡的,眉眼間甚至還籠著一層若有似無的陰霾。 裴承思避開了云喬的視線,抬手將她牢牢地按在自己懷中,低聲道:“縱然是要賭氣,這種話也不能隨隨便便說出口?!?/br> 兩人嚴絲合縫地貼著,是再親密不過的姿勢。 云喬額頭抵在他肩上,深深地吸了口熟悉的沉竹香,隨后按住了裴承思解自己衣帶的手,忽而開口道:“我想看你穿青衫?!?/br> “什么?”裴承思怔了下。 “你現(xiàn)在這模樣,我不喜歡,也不想做?!痹茊谭鏖_他,說出的話聽起來荒謬,卻透著股認真,“要換身衣裳才行?!?/br> 不要什么天子朝服、常服,也不要什么龍紋、祥云紋,最好只是一身簡簡單單的青衫。 就像當年初見時那樣。 第31章 云喬知道,這話一旦說出口,必然會招致裴承思不悅,可她還是不管不顧地提了。 而裴承思的反應,比她預想中的還要激烈些。 他靜默片刻,隨后像是終于明白了這話的意思,攥著她的手漸漸收緊,力氣大得驚人。 云喬吃痛低呼了聲,想要掙扎開來,但并沒能掙脫,反而被裴承思按在了床榻之上。 雙手被并在一處,壓在枕上,腕骨膈得生疼。 云喬抬眼看著裴承思,發(fā)現(xiàn)他眼底泛紅,仿佛被觸了逆鱗,早就沒了平日里的從容。 是她從沒見過的模樣。 “是朕太縱著你了,”裴承思一字一句道,“才會叫你這般,口不擇言?!?/br> 這還是裴承思頭一回在她面前自稱“朕”。 云喬定定地看著他,眼圈泛紅,一雙桃花眼中盈著水汽,泫然欲泣。 裴承思從她清澈的眼瞳之中,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像是被灼傷一般挪開了視線,卻并沒有松手。 他牢牢地壓制著云喬,手上失了輕重,上好的綢緞被撕裂開來。 “阿喬,今時不同往日,”裴承思俯身,覆上云喬單薄的身軀,語氣不容置疑,“別活在從前了?!?/br> 他離了平城入長安,從那日接受陳景的邀約,踏上這條通往至高之處的路開始,就注定回不了頭了。 云喬又怎么能停留在原地,對那個被他舍棄的窮書生念念不忘? 兩人從前在床榻上沒起過什么爭執(zhí),可這回,與其說是情|事,不如說更像是一場施暴。裴承思緊緊地制著她,軟硬兼施,像是非要強迫著她認下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