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云喬半句話都沒再多說,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了數(shù)道紅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 到最后,燭火燃盡,天際泛起魚肚白。 裴承思并沒在清和宮留宿,起身披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外值夜的侍女輕手輕腳進來查看,見著云喬這模樣后,不由得嚇了一跳,隨即招呼人過來,伺候著她沐浴更衣。 因芊芊還是個不通□□的未嫁女,云喬從不叫她值夜伺候,眼下這狼狽的模樣沒叫她見著,多少也算是松了口氣。 栗姑扶著云喬換了中衣,目光從她身上那些顯而易見的淤青滑過,不由得嘆了口氣:“傻子?!?/br> 從前在京兆府的牢獄之中,栗姑就曾這樣嘲過她,只是眼下話音里多了幾分疼惜。 云喬倚在她肩上,輕聲道:“我方才在想,若是早前死在了那牢獄之中,興許會比現(xiàn)在好呢?!?/br> 那樣的話,她心中的夫君仍舊完美無缺,不是什么太子、圣上,他們之間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不堪來。 “這話說得就更傻了!”栗姑瞪了她一眼,見云喬似是被這句話給訓(xùn)懵了,呆呆地看著自己,便將語氣放得緩和了些,“這又不是你的錯,為何要這么咒自己?” 更深露重,栗姑掩唇咳了聲,低聲道:“你倒不如想,他為何不死在入京的路上呢?” 云喬滿臉錯愕,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白日里,元瑛有心想罵裴承思幾句,都礙于身份忍下了。如今栗姑這句,可以說得上是赤|裸裸的詛咒,若落在旁人耳中,必然會被治個“大不敬之罪”。 “這世上的女人,大都是傻子。逢事先反思自己,就連氣急了,也是先咒自己?!崩豕迷谒~上不輕不重地點了下,“你若還有腦子,便不要再同自己過不去了。” 云喬聽得沉默下來,許久之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按著慣例往安慶宮去請安時,也不知陳太后可是得了什么消息,竟破天荒地同她聊了幾句裴承思的事。 陳太后并不是裴承思的生母,所以一直以來著意避諱,這還是頭一回在她面前提起這些。 說得倒也不多,不過是隱晦地提醒了幾句,叫她凡事三思而后行。 云喬規(guī)規(guī)矩矩地應(yīng)了。 陳太后將手邊那本書冊向她推了些,含笑道:“哀家偶然尋著舊日看過的一本詩集,你若是感興趣,可以帶回去看看。” 云喬怔了下,雙手接過:“臣妾會認真看的?!?/br> 云喬很清楚,太后并不會平白無故地賞她一本詩集,回到清和宮后,便仔細翻看起來。 翻了兩回后,在其中發(fā)現(xiàn)一片薄如蟬翼的金葉子書簽。 云喬輕輕摩挲著葉子上的脈絡(luò),目光落在那書頁上,注意力隨即被最后一行吸引了去。 其上寫著: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br> 這就是陳太后不便宣之于口,又想叫她明白的道理。 陳太后未必在乎他們夫妻之間感情如何,但卻怕她意氣用事,哪一日當真觸怒了裴承思,鬧得不可收場。 云喬輕輕地撫過書上那行字,翻來覆去地念了幾回,無聲地笑了起來。 被這樣輪番勸過,她就算是個傻子,如今也該徹底清醒過來了。 云喬將那詩集妥善收起,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往偏殿去尋元瑛與芊芊。 三人就如從前在宮外那般,打起葉子牌來。 最后是芊芊小輸,元瑛血虧,唯有云喬自己賺了,面前充作籌碼的瓜子堆了滿滿一碟。 元瑛大略數(shù)了一回,開始從隨身帶著的荷包里摸銀錢,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想到我入宮一趟,竟是給你送錢來了?!?/br> 說著又隨口感慨道:“你今日手氣怎么這么好?” “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來著……”云喬磕著瓜子,凝神想了想,笑道,“情場失意,賭場得意?!?/br> 元瑛數(shù)錢的動作一頓,遲疑地看向云喬,見她神色自若,并不似為此介懷的模樣,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她揉了揉臉頰,由衷道:“看開就好?!?/br> “等什么時候得了空,再來看我吧,若是在外邊遇著什么難處,也盡可以來找我?!痹茊潭诘馈?/br> “那是自然?!痹鹕硇Φ溃澳氵@身份不用白不用,我可不會見外的?!?/br> 云喬陪她出了清和宮,而后停住了腳步,不便再多送。 芊芊主動提道:“我去送送元姑娘吧?!?/br> “行啊?!痹Σ[瞇地應(yīng)了下來,隨后意味深長地看了云喬一眼,拋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云喬隨即想起元瑛昨日提的那事,愈發(fā)好奇,等芊芊引著元瑛離開后,向栗姑問道:“你有沒發(fā)現(xiàn),芊芊近來有什么異常?” “芊芊是個悶葫蘆,心思藏得嚴嚴實實,平白無故可不會同我講?!崩豕米屑氉聊チ藭?,忽而想起一樁舊事來,“我記得,她前些日子似是丟了一方手帕,還曾專程找過。原本無功而返,后來不知怎的,竟又尋回來了?!?/br> 云喬拖長了聲音:“這樣……” 結(jié)合元瑛所提到的情形,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猜測。 八成是芊芊落下的帕子被那侍衛(wèi)撿到,兩人因此結(jié)識,乃至生出些好感來。 云喬對此并不抵觸,甚至樂見其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