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兄 第232節(jié)
他的血濺到阿漣身上和臉上,他的眼睛里倒映著阿漣痛苦的神情。 最終, 阿季雙腿失去力氣,倒了下去。 阿漣樸素的簪花從他指尖滑落, 落到血泊中。 阿漣本來, 是回頭來拾回簪花的。 * 這個時候,守在帳篷外的靈瑾與尋瑜, 都呆住了。 他們一直帶著安念候在外面。 看到阿漣沖進去的時候, 他們起初并沒有太大反應。 他們并未料到, 像阿漣這樣溫厚善良的女孩子,在極度憤怒下,身上能夠爆發(fā)出這種程度的力量來。 阿季的兩個同伴回過神,率先上去阻攔,可居然控制不住瘋狂的阿漣。 阿漣仿佛已化身為仇恨的羅剎, 身上只剩下復仇的怒焰。 此時,靈瑾與尋瑜也反應過來。 這三個俘虜在獸國的人中身份特殊,可能會是重要的消息來源, 還不能死。 兄妹二人連忙也闖進去阻攔! 安念同樣與他們同樣在帳篷外目睹了全過程,看到阿漣捅向阿季時,他同樣微微面露驚詫之色。 安念猶豫片刻,也跟了進去,只是他雙手仍被束縛,做不了什么。 同一時刻,靈瑾與尋瑜兄妹兩個合作,尋瑜去用靈氣護住阿季,靈瑾則用力抱住阿漣,將她拉開。 有靈瑾和尋瑜兩人加入戰(zhàn)局后,形式終于有所逆轉(zhuǎn)。 阿漣暫時被靈瑾拉開了,可她雙目通紅,仍在拳打腳踢。 她張大了嘴,喉嚨里嘶啞地發(fā)出“啊啊”聲,淚水淌了滿面。 阿漣說不出話,但她意思很明確,她想殺了他,為哥哥報仇。 靈瑾抿緊了嘴唇,手腕用力。 她完全能夠理解阿漣的心情。 將心比心,如果是她自己的兄長有什么三長兩短,她說不定會比阿漣更為狂躁憤怒,她一定也會想手刃仇人,為兄長復仇。 可是眼下,她必須控制住阿漣。 靈瑾說:“阿漣,我跟你一樣有親近的兄長,我的親生父母同樣在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不想站在道德的立場來勸說你,只是眼下我們確實還需要這個人。 “這個人可能掌握了不少關于獸國軍隊甚至是獸君、臥虎城的信息,只要他能說出更多的事情,我們在戰(zhàn)場上就有更多的籌碼,就有更多自己的士兵有機會可以活下來。 “你的兄長,當初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偽裝成敵軍的一員去與他們接洽,內(nèi)心也一定是希望戰(zhàn)爭能由我們?nèi)俚摹?/br> “這樣做,也是完成你兄長的遺志?!?/br> 靈瑾感到被她壓制住的阿漣,掙扎的力道仿佛小了一些。 于是,靈瑾繼續(xù)說:“等一下,我將你兄長去世的地點詳細地問出來,然后派人去那里及相應的靈江下游尋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遺物。 “你兄長的事情,我也會全部告訴水族的軍官,讓他們給你的兄長記下軍功,拿到他應得的榮耀。 “原諒我這樣做,請允許他們再活幾天,好嗎?” 阿漣身上的力氣逐漸松懈了。 終于,她的小彎刀從手里掉下來,“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她回頭抱住靈瑾,嗚嗚地哭了起來。 靈瑾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的長發(fā),卻無言語。 * 過了許久,受了重傷的阿季被士兵們搬動到一個相對安靜干凈的帳篷里休息,軍醫(yī)過來看過之后,姑且止了血。 靈瑾撩簾入內(nèi)。 尋瑜問她:“阿漣好些了嗎?” “情緒稍微平復一點了?!?/br> 靈瑾輕聲道。 不過,靈瑾的情緒此時也有些低落。 畢竟阿漣知道了那樣不幸的消息,她短時間內(nèi)都很難走出來。 靈瑾說:“我讓其他女兵在陪她,女兵們也有不少人失去了親人,讓她們互相訴說,她或許會好一些?!?/br> 尋瑜略一頷首。 靈瑾問:“那這個阿季呢?” 尋瑜道:“命姑且是保住了?!?/br> 兩人正談話間,忽然,躺在榻上的阿季,面色蒼白地睜開了眼。 靈瑾立即湊過去看。 還不等她與兄長先說什么,就聽阿季自己虛弱地道:“你們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話,可以坦白出來?!?/br> 阿季居然愿意開口了。 靈瑾微微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你愿意說了?” “嗯?!?/br> 阿季已經(jīng)得到了止血,又用了草藥止痛,應該情況還好,但他畢竟受了重傷,聲音相當氣虛。 他定定地看著上方。 許久,阿季眼中流下一行細淚,他相當勉強地抬起手臂想要遮擋。 阿季似是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輕輕地說:“原來如此,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我的祖父母殺了我父母,因為他們討厭我這個混血,也連帶著討厭我父母。 “而我從此憎恨普通血統(tǒng)的靈族,加入了永順陛下的陣營,也隨之仇恨一切敵對陣營的人,因此殺了阿漣的兄長。 “現(xiàn)在阿漣恐怕也像當初的我那樣,開始仇恨我這樣的人了。也難怪她想殺我,因為我也做了同樣的選擇。 “我明明那么恨祖父母,卻做了和他們一樣的事,也讓當初的我類似的事,發(fā)生在了別人身上……只是萬幸,阿漣最愛的兄長原本也是混血,她至少不會因為我,遷怒于所有的混血?!?/br> 靈瑾與尋瑜靜默。 不過阿季似乎也不需要聽眾,他只是自己心里堵得難受,所以才將這些說出來罷了。 阿季道:“我告訴你們吧,只要是你們想知道、而我能回答的,我全部都會說出來。 “就當是贖罪。不能再讓這樣沒完沒了的事情,再度持續(xù)下去。 “我們來水陸城之前,面見過獸君本尊,知道一些臥虎城的軍備還有布置……不過已經(jīng)是好幾年前的事,內(nèi)容可能滯后了?!?/br> 靈瑾心頭一頓。 這正是他們想要得到的信息。 直覺是正確的,這三個俘虜果然不同于普通士兵。 “沒關系?!?/br> 靈瑾立即說。 她想了想,又道:“我們想要結(jié)束三族間的斗爭,只要順利得到結(jié)果,不會過分為難獸族和混血的平民。你的決定是正確的?!?/br> 靈瑾這句話,似乎讓阿季的良心得到了一些安撫。 他停頓片刻,又道:“阿漣大概永遠都不會想見我了。不過,你們能幫我對她說聲對不起嗎?其實也不是想求得她的原諒,我這么說,大概更多是希望我自己能好受一些?!?/br> 靈瑾一頓,應道:“好?!?/br> * 同一時刻。 獸宮。 永順獨自坐在空曠的金殿中,手中仍然捧著紅綢所罩之物。 “陛下,安念將軍被抓,已經(jīng)有小半個月了。” 一位仙官顫顫巍巍地匍匐在他面前,謹慎地想要求得獸君的判斷。 “與他一同被抓的,還有我們安插在水陸城多年的線人。他們一直能收到臥虎城發(fā)出的重要下去,知道的事情不少。陛下您一直沒有決斷,這樣下去,會不會……” 仙官想說的,是那些暗探會不會無法抵御翼族軍隊的威逼利誘,將事情都說出來。 這顯然對獸族軍隊不利。 半個月來,朝廷中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擔心這個。 可是,唯有獸君,始終沒有太大反應,仿佛根本不在乎。 君主的態(tài)度,就像……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對此早有準備一般。 永順甚至沒有聽完他說的話,就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br> “……是?!?/br> 仙官有話難言,只好退了出來。 穿行在玉欄朱漆的獸宮長廊中,沉默的宮人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 在這樣沉悶的寂靜中,獸族仙官忽然心里打鼓,感到一種沉寂的恐懼。 最近,臥虎城越來越冷清了。 百姓們平日里都門窗緊閉,非必要不會出門。 而且莫名其妙的,朝廷里的仙官也越來越少。 昨日上朝時,能來的人,又比上個月少了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