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越來越安靜了，鹿汀看著地面，思緒沒有章法。過了一會兒，她又回憶起上次和程澈母親見面的場景。

    吃飯到中途，程澈去上洗手間，桌前只剩下鹿汀和程澈的母親印臻兩人。精致優(yōu)雅的女人突然說出奇怪的話，“和他在一起要注意安全，無論什么時候，都要記得保護好自己。”

    那時的鹿汀不明所以，以為對方在善意提醒，讓她不要在不合適的年紀偷嘗禁果。

    可結(jié)合起女人私底下和程澈說的那句“鹿汀是個好女孩，你別害了她”，和男生瞬間冷下來的臉，又有哪里不對。

    這一刻，鹿汀總算是回味過來了。

    程澈的mama是在警示，她讓鹿汀注意安全，因為覺得自己的兒子本身就是危險。

    被自己的母親防范、不信任，是什么感受？

    鹿汀根本不忍心去想。心像被什么撕扯著，窒息般的疼。

    走了大半路，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鹿汀掏出來，發(fā)現(xiàn)是程澈的電話。

    “喂——”風里，鹿汀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你給我打電話，有事？”男生那邊有水聲，“剛在洗澡，沒聽見。”

    鹿汀想了想，準備開口，卻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話音帶上了nongnong的鼻音?！澳悻F(xiàn)在在家嗎？”

    “在，準備睡了?！?/br>
    “現(xiàn)在過來找你，方便么？”

    男生似乎對女生的話有些意外，不確定似的，“現(xiàn)在過來？”

    “嗯?！甭雇〉?，“我快到了?！?/br>
    程澈知道鹿汀家教嚴，兩人約好晚上不輕易電話聯(lián)系。原本對女生大晚上打來電話已經(jīng)感到意外，沒想到再一問，對方已經(jīng)在來他家的路上了。

    程澈感覺應該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換上外套，準備下樓。

    出了公寓大樓，沿著小路走了幾分鐘，便和鹿汀迎面碰上。昏昏沉沉的光線里，女生穿著寬松的藍色運動外套，雙手死死地插在兜里，身體因為周圍的寒意縮成一團，看上去有點小只。

    程澈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十分。

    他皺起眉頭，語氣變得不好，隔老遠又開始訓人，“你到底有沒有安全意識，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一個女生走路上，如果碰到什么事……”

    話還沒說完，鹿汀便小跑到他跟前，輕輕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女生仰起臉來，眼睛通紅，像有淚水打轉(zhuǎn)。

    程澈一愣，說教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靜默了一會兒，他低聲開口，“怎么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罩在女生頭頂?shù)拿弊酉崎_，露出了毛茸茸的腦袋。

    鹿汀只是看著他，沒說話。

    “被你爸訓了？”

    鹿汀搖頭。也許是因為看到了程澈，眼睛更紅了，鼻尖也酸得厲害，她吸了吸鼻子。

    “哭了？”程澈又問。

    鹿汀還是搖頭。

    程澈見女生可憐巴巴的模樣，不滿消退了些，心情變得很柔軟。他抬起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女生脖子后碎碎軟軟的頭發(fā)。

    兩人隔得很近，周圍都是對方的氣息。鹿汀稍稍猶豫，便主動地靠在了男生的胸口。

    程澈的懷抱溫熱，她安靜了一會兒，悶悶地發(fā)聲，“我很生氣。”

    男生低下頭來，下巴抵著她的頸窩，皮膚上吹來輕柔的熱氣。

    “我真的很生氣?！甭曇羰沁煅实?。

    程澈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安慰小孩那樣。

    “別氣了?！?/br>
    鹿汀聽他這么說，更難受了，“你都不知道我在氣什么。”

    程澈看她正兒八經(jīng)生氣的樣子，像只嗷嗷叫的奶貓，又心疼又想笑。

    “那你在氣什么？”

    “我……”鹿汀張口，話音卻突然卡住了。

    她側(cè)過頭，透過眼眶里朦朧的淚，看見程澈正閉著眼睛，享受地靠在自己的肩上，一臉平靜滿足。

    鹿汀瞬間意識到，如果重提舊事，只會讓他想起不愉快，加深那些已經(jīng)造成的傷害。而如果不提，至少在這一刻，他會是內(nèi)心安寧的。

    她猶豫片刻，選擇了后者。

    “我……我就是生氣。”鹿汀吸了吸鼻子，覺得眼淚有些忍不住了。

    一路上，腦海里都在想，那些人怎么可以這樣對他，怎么可以這樣對他。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受。

    程澈將女生圈在懷里，突然感到肩上有異樣。他順著女生的脖子往上摸，臉上濕了一大塊，指尖也濕了。

    他低聲問，“真哭了？”

    “沒有?！甭雇》裾J著，短短兩個字，全是哽咽。

    “別哭?！?/br>
    鹿汀一路上憋著想哭的沖動，卻在聽到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徹底繃不住了。

    他拍拍她的背，“我說，你別哭了?！?/br>
    他越是溫柔，鹿汀越是難受。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明明他才是那個需要安慰的人?？蛇@一刻，他卻像是在哄小孩一樣地在哄她。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想到這里，淚水徹底停不下來了。

    察覺到女生的激動，程澈輕輕地撫著她脖子后的軟毛?！昂昧耍瑳]事了。”

    “程澈，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br>
    聽到發(fā)生在程澈身上的那些事之后，她那顆無憂無慮的心，被前所未有的負能量給吞噬了。

    靈魂里仿佛生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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