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改變
天剛剛亮,灰白一片。 她撿起地板上的絲綢睡裙,匆忙地穿上,小步跑到門邊,剛轉(zhuǎn)動把手,男人火熱地身軀環(huán)住了她的身。 “西芒?!彼槊}脈地叫她。 兩人一夜沒睡,他的精神卻好得不行。 他吻著她的耳背,一被他吻,她的身子就軟了下來。 “謝先生?!彼蟮睾爸?。她還要回去的。 她轉(zhuǎn)動門把手,他也不攔著她的動作。門剛剛打開,她輕輕地驚呼,原來是他又把自己抱了起來。 她倉皇地叫起來:“謝先生?!?/br> 他充耳不聞,抱著她向外走。她有羞恥心,頭埋進他的懷里,生怕什么人看到他們這副樣子。 然而清晨的大宅走廊是沒有人的,連仆人都還沒來打掃。 他抱著她,快步地走著,來到了徐修文和她的那間客房門前,放下了她。 她剛想推門,手觸上門把手,他火熱的吻落了下來,他和徐修文隔著一道門,吻著徐修文的妻子。 吻上她的鎖骨,他任性地說:“別回去了!” 他是有兩層的意思,既不要她回房,也不要她再回徐家。 回徐家做什么呢?徐修文又不愛她,也不要她。 這句話終于提醒了她,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謝先生?!彼蟮赝崎_了他。 她還記得要臉,還害怕東窗事發(fā)。徐修文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追求他的愛情,她不行。 她沒有那樣的能力,拋不開所有的顧及,也不想被人說成一個不知羞恥的yin婦。 她喘著氣,離開了他,推開了客房的門,依依不舍地與他作別。他只好暫時放下了那個念頭,他也不急,反正還有機會再相見的。徐修文勢必要離婚,她如果需要容身之地,她還能去找誰?他沒有想過,她還有娘家,只篤定地認為她一定會找他做依靠。 總有機會好好教她的,他想。哼著輕快的歌,他離開了。 關(guān)上門,看到徐修文還在酣睡。她松了口氣,躡手躡腳,悄然來到床上,在他的身邊躺了下來,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剛合上眼,昨夜不堪入目的畫面浮現(xiàn)在她眼前,一聲喘息,她無奈地睜開眼睛。 看起來,是睡不著了。 徐修文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起了,穿上了那件紫色天鵝絨的旗袍,頭發(fā)已經(jīng)在女仆的幫助上挽成了發(fā)髻。徐修文從床上坐起,靠在床柱邊,她還在整理后腦勺的圓髻。 一見他,鏡子里的女人柔柔地笑開:“你起來了?” 這一天起來,徐修文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夫人似乎同從前不一樣了。 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個人,待他也是恭敬溫順的模樣,可又有哪里不一樣。 那張鵝蛋臉粉面含春,眼角眉梢染上了溫柔的風情,她轉(zhuǎn)過頭,似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柔聲問:“怎么了?” 徐修文輕輕笑起來:“你似乎有些不一樣了?!?/br> 她心里一驚,以為自己哪里被他看了出來,面上不敢聲張,笑著回嘴:“哪里不一樣?” 徐修文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出,就是這么個感覺?!?/br> 她嬌嗔地遞了一個眼神過去:“可是宿醉沒醒?又在說胡話了!” 徐修文沒見過她這樣,看得癡了。 “又?”徐修文疑惑道,“我昨晚說什么胡話了么?” 她心底里冷笑,昨晚說的胡話,這人自己倒是全給忘干凈了。 “你昨晚喝醉了,嘴里嚷著些我也不懂的話?!彼f。 “這樣啊,”徐修文以為昨夜是她照顧得他,愧疚地說,“對不起,西芒,昨夜辛苦你了。” 她溫柔地看著他,似昨夜確實陪在他身邊一樣:“伺候你,原就是我的本分。” “西芒,你不要這么說?!毙煨尬恼J真地看著她,“人人平等,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妻,不要再說伺候不伺候這樣的話了?!?/br> 她也不同他爭:“你不愛聽,我往后不說就是了?!?/br> 徐修文苦笑:“西芒,你不該老是圍著我,你該有自己的人生。昨夜謝先生帶著你,你玩得高興么?” 聽到謝先生,她心頭一跳,但她掩飾極好,不露聲色地回答:“昨夜許多人都認識你,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挺照顧我的。” “所以是玩得高興?那就好?!毙煨尬南?,也許她身上起了變化正是這層原因,從前一直待在內(nèi)宅,被父母管得死死的,人也養(yǎng)成了木頭模樣。興許是昨天見了外面的人,是真的有些改變了。 “西芒,”徐修文柔聲道,“往后,我出去都帶著你?!?/br> 她不想他會這樣說,意外地看著他。 “總不能我自己要追求自由,卻叫你一人困死在家里?!毙煨尬挠辛俗约旱挠媱潱秸f越高興,緊緊盯著她,好像看到未來她徹底變成了新時代的女人,“往后……往后我?guī)е愣喑鰜碜咦?,你認識更多的人,你可以去學習,去識字,多讀寫書,多交些朋友,到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人生很廣很廣?!?/br> 她怔怔地看著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興致沖沖地為自己往后的人生制定了計劃,好像他這樣的計劃,她就一定會變成他希望看到的女人。 從前在家里,是父母決定她做什么樣的女人;如今嫁了人,是丈夫決定她要做什么樣的女人。 她該做什么樣的女人? 這樣想著,她又想起了昨夜的事。在那張床上,與他在一起,她沖昏了頭腦,做出了萬般不該的事。與他待在一起,她變得好像不是她自己了。她與他一次又一次的纏綿恩愛,放肆地與他rou體交歡,那糜爛的畫面里的女人是她嗎?她覺得很是陌生,可那分明是她。 她該做什么樣的女人? 驀地,她想起自己躺在他的懷里,告訴他自己的名字:“謝先生,我叫西芒,周西芒?!?/br> 在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她是周西芒。 徐修文說要帶著她多出來走動,那么也就是說,以后她還有許多機會見到謝先生。徐修文沒有注意,她的耳根泛起了紅色。 “好,”她說得很溫柔,“以后,我都聽你的?!?/br> 他以為她被他打動,想要去做新時代的獨立女性,打心眼里為她高興。這對夫妻難得擁有一個彼此愉快的早晨,雖然是為了不同的原因,但在這天早晨他們之間確實破天荒的和諧。徐修文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衫沒有換過,就算他發(fā)現(xiàn)了,也只會以為是昨夜自己喝醉了,鬧得太厲害,使得周西芒和仆人沒有辦法為他更衣。他起身后,周西芒走過去,替他理了理衣衫。他難得溫柔地看著她,凈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但她沒有說話,只是眼中含著春風,微笑著看他說話。 不管怎么樣都好,只要……只要能讓她出來。 夫妻倆離開時,沒有用早餐,司機開了車,停在謝家那座大宅的門口,離開時,謝云輝出來相送。 徐修文和謝云輝一陣客套,道別時,謝云輝神色如常,伸出手,與他們握手作別。 與她握手時,她的指尖碰到謝云輝的手掌,似那雙手掌是guntang的開水,只沾了沾,立刻收了回去,就像來時一樣。 只不過原因已經(jīng)和來時不一樣了。 她羞澀地抽回手,他也不在意,只笑著看她,兩人間涌動著徐修文沒有察覺的暗流。 徐修文看著她的樣子,無奈地嘆氣:“西芒,怎么還是這樣……” “無妨?!敝x云輝推了推眼鏡,“往后有的是機會?!?/br> 徐修文無心,只當是謝云輝好客。落在她的耳朵里就不一樣了,她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緊張地低下頭,偷偷地看他一眼,見到他含笑的面容,又馬上別過臉,躲開他有深意的目光,生怕徐修文看出什么。 她隨著丈夫上了車,關(guān)上了車門。玻璃車窗映著她的面容,正好對著站在車外的他。 他負手在背,微笑著目送他們的車子離去,準確地說,是盯著車窗那頭的女人。 他期待地想,下次還會再見的。 可是,沒有下一次。 她隨徐修文回了家,被徐家的父母訓斥了一頓,說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去外面玩,還隨著丈夫胡鬧,據(jù)說公婆動了真怒,罰在她半個月不許出門。等半個月后,徐修文再要帶她出去,她是怎么也不肯了。 徐修文同謝云輝說起這件事時,不無痛心,覺得父母扼殺她的天性。謝云輝聽在耳里,也覺得可惜。這兩個男人交談時各懷心思,都同情她的遭遇??赏橥炅?,兩個男人誰都沒有做什么。 他可惜歸可惜,不過那一夜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夜風流。能再見固然是好,不能再見對他也沒損失。后來沒有機會再見,他便將那件事拋之腦后,自去尋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