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干就干，蕭彧第二日便開始出門去找石灰?guī)r。

    裴凜之身體雖未完全康復(fù)，但也要跟蕭彧一起出門。

    蕭彧不想讓他去：你身體才康復(fù)，還是不要跟我一起去了。我領(lǐng)著吉海和思?xì)w就在附近走走，不會走太遠(yuǎn)。

    裴凜之望著蕭彧，堅持道：我已經(jīng)無礙，不會拖累郎君，讓我隨行吧。

    蕭彧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好吧，一起去。

    思?xì)w聽說蕭彧要去爬山，特別興奮地?fù)?dān)當(dāng)起了向?qū)В豪删且フ曳湎瀱幔?/br>
    蕭彧才想起來這茬，可不正好可以去找蜂窩嗎，他這幾日抽空制作了一個簡易蜂箱，正好能派上用場。于是又帶上了蜂箱和鋤頭，順便去挖蜂窩。

    蕭彧提著籃子，孟思?xì)w背著蜂箱，吉?？钢z頭，幾人像郊游一般出了門。只留魚兒看家，她也想去，不過孟家娘子要教她縫衣裳，她更愿意趕緊將新衣裳做出來。

    裴凜之腰間掛著匕首，手里提著長劍，作保鏢打扮，跟在幾人身后。

    蕭彧笑道：不用帶劍出門吧。

    裴凜之淡淡瞥他一眼：有備無患。對習(xí)武之人來說，劍不離身這是基本。

    孟思?xì)w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話就沒停過，如數(shù)家珍般給蕭彧介紹這附近的山，哪座山有野果，哪座柴最多，哪座山上有大蟲等等。

    蕭彧問：哪座山石頭多？

    石頭山？孟思?xì)w想了想，伸手遙指著遠(yuǎn)處一座高山，那座山石頭特別多，不過我沒去過，因為有山賊。

    蕭彧極目遠(yuǎn)眺，遠(yuǎn)處果然有一座高聳的青山，離此處約摸有一二十里的樣子，不說山上有山賊，就算沒有，那也太遠(yuǎn)了點(diǎn)。便換了個說法：那你知道哪兒石頭多？

    孟思?xì)w說：石頭？往前頭一點(diǎn)，就有一座很矮的石山，那兒除了茅草，幾乎都不長東西，我們有時候就在石頭上玩。對了，石縫里還會長一種野蔥，我們?nèi)グ吸c(diǎn)回去炒雞子吧，可香了。

    蕭彧點(diǎn)頭：那我們先去看看。

    在孟思?xì)w的帶領(lǐng)下，他們抵達(dá)了石山。蕭彧看著大片連綿不斷的灰黑色石頭，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真是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這就是他想要的石灰?guī)r。

    孟思?xì)w在一塊石板上蹦了蹦，說：就是這兒。

    蕭彧笑：看到了，謝謝思?xì)w。

    裴凜之不解地扭頭看蕭彧，殿下對著一座光禿禿的山笑什么：這山可有特別之處？

    蕭彧看他一眼：無特別之處，但也有它的用途。他已經(jīng)在打量周圍的地形，考慮運(yùn)輸?shù)氖铝?，搬石頭出去可能不太現(xiàn)實，不如就地?zé)遥瑹^的石灰比石頭輕。

    孟思?xì)w拔了一根野蔥，說：郎君要找的蜂蠟這里沒有。

    蕭彧說：那就去別處找蜂蠟。

    第6章 蜂蜜

    石灰?guī)r易找，蜂窩就難了。雖是秋天，萬物凋零跟崖州關(guān)系不大，野外還是能看到不少野花的蹤影。有野花，自然少不了蜜蜂。但是要追上蜜蜂的蹤跡，靠人的腳力幾乎不太可能，畢竟蜜蜂那么小，一不小心就追丟了，所以找蜂窩全憑運(yùn)氣。

    蕭彧看著一只飛遠(yuǎn)的蜜蜂，嘆息：要是能追上那只蜜蜂找到它的窩就好了。

    孟思?xì)w搖頭：追不上的，它們太小了，飛得太快了。

    裴凜之突然噓了一聲，大家都安靜下來，扭頭看著他。裴凜之視線正落在一叢野菊花上，他說：你們別出聲，我來追，你們跟著我，不要靠太近。

    于是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幾只小蜜蜂在菊花上飛來飛去忙碌了一陣，其中一只騰空飛了起來。裴凜之抬腳跟了上去，他的腳步又輕又快，幾乎是飛掠而過，完全看不出的重傷初愈，也不怎么抬頭，只偶爾抬頭望一望空中的蜜蜂。

    孟思?xì)w壓低了聲音問：郎君，裴郎君能找到嗎？

    蕭彧說：不知道，跟上他吧。他非常驚訝裴凜之的速度，難道那就是習(xí)武之人的步伐，還是說裴凜之會輕功？他一直都不太相信輕功的存在，畢竟地球引力不是擺設(shè)。

    他們越過了幾道溪流，走過幾片灌木叢，又穿過一片松林，終于，裴凜之的腳步停了下來，不再走了。蕭彧帶著兩個孩子追上去，喘著氣問：怎么了？

    裴凜之說：聲音消失了，應(yīng)該就在附近。

    蕭彧笑起來，原來是聽著蜜蜂翅膀振動的聲音追來的，看來他的耳力也是相當(dāng)?shù)暮茫耗强隙ň驮诟浇?，我們仔?xì)找找。這比起滿山轉(zhuǎn)悠碰運(yùn)氣要好得多，范圍大大縮小了。

    于是幾人分頭在附近找了起來，樹梢、灌木叢、草叢、石縫都可能是蜜蜂筑巢的地方。最后還是吉海喊了起來：這里！

    幾人聞聲趕過去，在一處山坡上的石縫中，有不少蜜蜂飛進(jìn)飛出，看樣子蜂巢就在這里了。

    孟思?xì)w十分興奮：真的在這里。郎君，我們把它挖出來吧。

    好。

    挖之前先要點(diǎn)把火，將蜜蜂熏走，否則會被蜜蜂蟄。蕭彧以為生火會費(fèi)很多功夫，但是還好，裴凜之用燧石生火的手法比他要熟練多了，估計還是跟力度有關(guān)，裴凜之力氣大，撞擊一下產(chǎn)生的熱量遠(yuǎn)勝于他。

    火堆生在蜂巢外面，大部分蜜蜂都被熏跑了，還有些沒跑遠(yuǎn)就掉地上死了，蕭彧覺得挺罪過的，他只是想取點(diǎn)蜜，收集一些蜜蜂回去養(yǎng)。

    過了一會兒，再沒有蜜蜂飛出來，幾人便小心翼翼地將蜂巢外面的石塊清理干凈，很快，大家就看了一個巨大的蜂巢，一塊一塊地鑲嵌在石縫中，光從外面看就有七八個之多，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

    孟思?xì)w高興壞了：好多好多蜂蠟，都挖回去！

    蕭彧也很高興，沒想到收獲這么豐富：不要太貪心，挖一些回去就行了，留一些給蜜蜂過冬。以后等我養(yǎng)了蜜蜂，就能自己在家采蜜了。

    裴凜之聽見這話，非常訝異地扭頭看了蕭彧一眼，殿下最近總是會說一些讓他意外的話，他要養(yǎng)這小蟲子？

    蕭彧要去取蜂蠟，被裴凜之?dāng)r住了：我來。

    蕭彧看他一眼：好。弄外面幾塊就好，里面的給蜜蜂留著。

    裴凜之動手，將露在外面的七八塊蜂蠟都取了出來，金黃的蜂蠟里滿滿都是蜜，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

    連一向淡定的吉海都都忍不住猛吞起了口水，蕭彧笑了起來，給幾人都掰了一小塊蜂蠟：嘗嘗。

    蜂蜜甜得齁人，但是甜味讓人心情極度愉悅，連裴凜之臉上都露出了愉悅的神色。

    蕭彧掰下一塊不小的蜂蠟，放進(jìn)蜂箱里，然后將蜂箱固定在蜂巢旁邊。

    幾人都詫異地看著他的動作，蕭彧說：這樣就會有蜜蜂進(jìn)來筑巢了，到時候我們就把蜜蜂帶回去養(yǎng)。

    裴凜之問：郎君如何得知這個法子？

    蕭彧說：我只是試試。我們也沒法將蜜蜂帶回去，抓幾只也養(yǎng)不出一大群蜜蜂來，也許這個法子可行。他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這是多少代人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

    裴凜之點(diǎn)頭：言之有理。

    籃子里墊著芭蕉葉，采下來的蜂蠟就放在上面，裴凜之將籃子拿過去親自提著，怕累著蕭彧。

    他們離開的時候，有幾只蜜蜂循著香味嗡嗡地追了上來，落在蜂蠟上，蕭彧見了，也沒驅(qū)趕，要是愿意跟回去，還能將它養(yǎng)起來。

    孟思?xì)w意猶未盡：我們還找嗎？

    蕭彧說：不找了，太難找了，回吧。這些蜂蠟應(yīng)該有好幾斤重，可以送到城里去碰碰運(yùn)氣，也許能換點(diǎn)錢，要開石頭燒石灰，需要工具以及人力物力，錢是少不了的。

    走了一陣，走在前面的裴凜之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后抬起了手示意了一下，后面幾人也都停下來，不解地看著他。裴凜之放下籃子，躡手躡腳朝一叢灌木走去，不多時，便聽見咯咯咯一陣響，一只五彩斑斕的野雞從灌木叢中飛了出去。

    蕭彧驚喜地說：是野雞！

    裴凜之轉(zhuǎn)身回來，不無遺憾：要是我的弓還在就好了。他的弓在他們遇襲時跟船一并燒了。

    臺風(fēng)剛過，海面上還不太平靜，漁民不敢出海，海鮮都買不到了，只能吃咸魚干。如今看到野雞，蕭彧突然就想吃rou了，這山里除了野雞，應(yīng)該還有別的動物：明日上州城去看看，有沒有賣弓箭的，興許可以買一把。

    裴凜之遲疑了一下：還是算了。蕭彧不知道行情，他是知道的，一把上好的弓箭，價值幾十兩銀子，即便是最差的，也得幾兩銀子，他們根本就沒那么多錢。

    蕭彧說：去看看再說。

    他們雖然沒有抓住那只野雞，但回來的時候，吉海在草叢中又發(fā)現(xiàn)了一只蜂窩，個頭不大，只有一塊蜂蠟，蕭彧連上面的蜜蜂都一并收了回去，可謂是大豐收。

    蕭彧發(fā)現(xiàn)，這種草叢中的蜜蜂個頭很小，性情似乎更溫和，不怎么蜇人，見了人也不躲?；厝ズ?，他將這個蜂巢放進(jìn)了蜂箱中，希望這些小蜜蜂能夠在他家安頓下來。

    為了犒賞大家，蕭彧去里正家買了幾升糯米回來。其中兩斤磨成粉，用椰油給大家炸了一頓油果子，沾上沒兌水的蜂蜜，吃得幾個孩子眼睛發(fā)亮，簡直就是他們?nèi)松谐赃^的最好吃的美味。

    孟思?xì)w說：回家讓我娘也這么做。為了報答他帶路，蕭彧給了他一塊蜂蠟。

    蕭彧說：一會兒你帶點(diǎn)椰油回去。跟你娘說一聲，我想要買一些小雞來養(yǎng)，你家若有母雞抱窩，幫我孵一窩小雞。自己養(yǎng)雞，不僅有rou吃，還能生蛋吃。

    好！孟思?xì)w滿口答應(yīng)下來。

    剩下的糯米蕭彧沒有處理，他在水塘邊發(fā)現(xiàn)了不少紅蓼，尚未開花，打算等開花了收來做酒曲，釀一些糯米酒。

    裴凜之對他的舉動總是很好奇，殿下似乎滿腹的新奇主意，什么事都會做。書中難道真教給了他這么多東西？但除了書中，又有誰能教他呢。

    翌日，蕭彧和裴凜之一起上街，留吉海和魚兒看家，兄妹倆也沒閑著，繼續(xù)翻地種菜。對于下地干活，蕭彧是真不擅長，他家的水稻翻地播種都是請人來做的。

    蕭彧帶著蜂蜜直接去了胡記糧油鋪，將蜂蜜賣給了胡掌柜。四斤蜂蠟，賣了二百文，果然還是物以稀為貴。

    胡掌柜說：下次還有蜜，直接送來，有多少要多少。

    裴凜之一直都沒開口說話，而是在觀察他怎么跟胡掌柜打交道，出來后，便說：以后再有什么買賣，我替你來。

    蕭彧扭頭看著裴凜之：好。雖然他覺得裴凜之不太像會跟人討價還價的人，但還是要相信人的潛力，沒有人天生就會做某件事，需要學(xué)習(xí)和鍛煉。

    兩人在城里轉(zhuǎn)了個遍，找到了鐵匠鋪，買了鐵錘和鐵釬，價格相當(dāng)不便宜，沒辦法，這年頭鐵也是貴重物品，便宜不了。

    街上還有專賣瓦當(dāng)?shù)匿佔(zhàn)?，蕭彧去問了，五間房大約需要二兩銀子的瓦片。此外加上牛車搬運(yùn)的費(fèi)用，工錢，糯米和石灰的成本，做好屋頂大約要三四兩銀子。

    難怪當(dāng)?shù)厝瞬簧w瓦頂要蓋草頂，成本實在是太高了，何況還是巨大的消耗品，一般人家實在負(fù)擔(dān)不起。

    蕭彧順便問了一下石灰的價格，確實不比瓦便宜，一文一斤，這就等同于賣石頭啊，誰家粘個瓦頂不需要幾百上斤石灰。蕭彧看好了這個市場，等自己用完了，順便再賣點(diǎn)。

    就是沒有買到裴凜之需要的弓箭，裴凜之有些不死心，蕭彧也覺得有些遺憾。

    蕭彧說：下次去拜訪崖州刺史，向他買一把弓箭。其實他也不太確定，畢竟他現(xiàn)在一介平頭百姓，要見刺史還真不太容易，更何況弓箭算是軍械，也不能輕易從軍營里拿出來。

    裴凜之說：不必去找他，以后再說。他并不想欠刺史的人情。

    臨回去前，兩人又去了一趟集市，想起吉海兄妹不斷翻地種菜，便買了一些蔬菜秧苗和種子。

    路過rou攤時，蕭彧扭頭多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居然掛了一條牛腿，頓時就想吃牛rou了：店家，這是牛rou？

    對，客官運(yùn)氣好，有兩頭牛打架，一頭摔斷了腿，治不好，主人家只好將牛賣給我了。買牛rou嗎？

    這樣解釋還差不多，因為牛是農(nóng)耕社會最重要的耕田工具，嚴(yán)禁屠殺，只有出現(xiàn)老病，無藥可醫(yī)之時，才允許殺牛。

    屠夫拿著刀在磨刀石上來回磨了一遍，說：三文一斤。

    蕭彧說：給我砍一斤rou。

    他買牛rou的時候，裴凜之則不嫌臟地伸出手指翻檢了一下案桌上的牛雜。屠夫趕緊推薦：客官看中什么了？那個便宜，一文一斤。

    裴凜之揀起一塊白色筋膜狀的東西：這是何物？

    屠夫介紹：這是牛筋膜，那個更便宜，一文二斤。牛筋膜韌勁足，根本就嚼不動，是以除了貪圖便宜的，沒人愿意吃。

    蕭彧看著裴凜之：凜之想買牛筋？

    裴凜之點(diǎn)點(diǎn)頭：我有用途。

    蕭彧也不問什么用途，順便一起買了，連牛rou在內(nèi)一共花了五文。

    到家之后，蕭彧將牛rou拿去切了，準(zhǔn)備來個爆炒牛rou。裴凜之將他買的牛筋用匕首將上面沾的牛rou刮下來，只留下白色的筋膜，刮干凈之后，他便將這筋膜拿去掛在外面的竹竿上晾著。

    中午大家吃上了香噴噴的蔥爆牛rou，可惜不是大蔥，只是小蔥，也沒有更多的香料。但那香味也令人食指大動，一碗牛rou很快便見了底，大家都吃得意猶未盡。

    裴凜之與吉海是兩個悶嘴葫蘆，不會夸人，只會用行動表示，只有魚兒這個小貼心嘴甜，說：郎君做的菜好吃。

    蕭彧哈哈笑：謝謝夸獎，勉強(qiáng)能吃吧。

    魚兒說：我想向郎君學(xué)做菜，以后我給郎君做。

    蕭彧看見乖巧的小姑娘，剛剛才比灶臺高一點(diǎn)，還不一定能夠到鍋?zhàn)幽兀⒉淮蛳姆e極性，說：你想學(xué)，我便教你。

    有了鐵錘和鐵釬，就能開采石頭了。山是無主的荒山，蕭彧請了石匠和幫手，開始開山燒石灰。先將柴放在石頭上煅燒，然后潑上冷水，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破碎山石。

    這辦法省力，大塊的石頭再用鐵錘鐵釬弄成小塊，因為煅燒石灰石塊不能太大，燒不透會影響石灰質(zhì)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