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裴凜之看著蕭彧,無奈地摸摸額頭:郎君你真是不嫌累。 蕭彧笑道:這有什么累的,人總要有點奮斗目標的,否則活得太得過且過。 我去安排吧。裴凜之說,等庫房建好,讓師傅們接著蓋學堂。 蕭彧說:先跟里正商量一下,選個好地方,學堂不是咱們的私產(chǎn),是大家的財產(chǎn)。 裴凜之說:希望大家都能明白郎君的苦心。 朝飯過后,蕭彧對賴峰和向陽說:你倆上午跟著我上課吧,先熟悉一下環(huán)境和流程,再研究授課內(nèi)容。 孩子們發(fā)現(xiàn),今日的課堂上,多了三個大人,他們端著板凳坐在后面聽老師講課。關(guān)山也跟著來了,因為cao練早晨就結(jié)束了,他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好跟著賴老大跑。 蕭彧看到也沒說什么,也罷,要辦學堂,光三四個老師肯定也不夠,自然是越多越好。有學堂拘著這三人,想必也沒多少時間和精力亂跑。 賴峰三人不是沒見過私塾,但那都是士族高門的家學,普通百姓是沒機會讀書的。像他們?nèi)齻€從小就被皇室秘密收養(yǎng),統(tǒng)一習文練武當然不在此列,他們讀書是為皇室子弟服務(wù)的。 所以三人見到蕭彧的課堂時,十分意外,但也沒敢多問,畢竟就算蕭彧被貶為庶人,但血脈還在那兒,他們不敢造次,更何況現(xiàn)在他也差不多算自己的主子了。主子辦事,下面的人就不該過問。 蕭彧上完課,背上阿平出來,叫過賴峰三人:你們上完課有何感想?我只教算術(shù),孟洪孟夫子負責教書學。這個班孩子學習進度分兩撥,現(xiàn)在沒有多余的課堂,便混在一起教學,等新學堂建起來,便會分開,你們?nèi)齻€看看自己擅長什么,就教什么吧。 關(guān)山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蕭郎君,我也要教嗎? 蕭彧轉(zhuǎn)頭看著他:教啊。以后辦了學堂,學生就多了,要分好幾個班,我們幾個也忙不過來,你也來幫忙,反正除了晨間cao練,你也無事可做,能者多勞嘛。而且學堂以后會有武術(shù)課,你還可以帶孩子們上武術(shù)課。 賴峰和向陽都憋著笑同情地看著同伴,關(guān)山憋紅了臉沒說話。 蕭彧又說:孩子的課只上半日,午后我暫時沒想到安排你們做什么。你們可以自己找事做,晚間還得上課,給村中年輕人上的。現(xiàn)在是在院子里上,以后學堂辦起來了,就會集中到學堂去。 賴峰三人聽完后點頭,始終沒有異議。 蕭彧說:你們也許會覺得奇怪,我為什么要教他們讀書識字,畢竟這么偏遠的地方似乎也用不上。學習知識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用上,就比如你們?nèi)齻€,讀了書,今日便可在我這里做個受人尊敬的教書先生,否則我就只能打發(fā)你們?nèi)ネ谀?。這些孩子將來長大了,進了城,便能找一份正當工作。而且讀書,不光是為了識字算數(shù),更是為了培養(yǎng)學習的能力,也許能夠改變他們將來的命運。 賴峰雙手握拳:郎君大義。 三人跟著蕭彧觀摩了數(shù)日,終于正式上崗,先是在夜間課堂給年輕人授課,三位新晉夫子狀況百出。 賴峰年紀最長,人也老練些,跟外界接觸最多,他的狀況最少。 向陽與關(guān)山平日里沒什么外派任務(wù),接觸的人少,不善言辭,講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夫子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摹?/br> 第一次課結(jié)束之后,三人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話都不會講了,受到打擊極大。 蕭彧去安慰他們:誰也不是天生就能說會道,都是通過學習和鍛煉來的,你們講得磕碰不錯,但內(nèi)容并沒有錯。比起下面坐的那幫人,你們懂的要多得多,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是要將你們知道的東西告訴他們。 在蕭彧的安慰下,這幾人硬著頭皮又講了幾次課,經(jīng)過幾次錘煉,最終都磨厚了臉皮,再也不臉紅心跳說話結(jié)巴了。 蕭彧、裴凜之和孟洪三人終于從夜間課堂上被解放出來,有人替他們上課了。 第50章 珍珠 有錢好辦事。越王蕭胤留給兒子的撫養(yǎng)費不少, 加起來總有近千兩銀子。蕭彧從中支取了五十兩,選了塊風水寶地,蓋了一座寬敞明亮的學堂。 三排磚瓦房, 兩排做教室,一排做教工宿舍,還配套了嶄新的桌椅。 蕭彧花錢蓋學堂比自家蓋房子大方多了, 什么都用最好的,裴凜之忍不住調(diào)侃他:不是自己的錢花起來不心疼。 蕭彧也止不住笑:那倒沒有,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再說這是在給阿平積陰德呢, 不比拿去寺院里燒香供給那些菩薩效果好? 裴凜之不知道他嘴里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話,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 孩子就是未來和希望, 需要重視。 殿下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極為通透, 只可惜這周遭的百姓未必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不知道到時候能有多少人送孩子來上學。 學校落成之前,庫房和廠房也都蓋好了。蕭彧安排瓷坊搬了過去,并在那邊重新蓋了三孔窯。 根據(jù)不同的用途來區(qū)分, 一個用來燒缸盆甕一類的粗瓷,一個用來燒杯碗碟盤,還有一個專門用來燒花瓶、茶壺、酒壺等更為精巧的器物。 這些器物多數(shù)都是蕭彧繪圖,工匠們根據(jù)他的要求慢慢去摸索, 怎么做坯, 怎么雕琢, 甚至還試著去描花紋。孰能生巧, 不少器物已經(jīng)做得有模有樣了。 院子里的瓷窯終于推掉了, 大家終于涼快了不少。原來做瓷坊的幾間屋子也被清掃出來,重新刷上石灰墻,用來當蠶房、織坊。 今年的蠶已經(jīng)收了,雖然后期出現(xiàn)了桑葉緊缺的現(xiàn)象,但大家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到處去找桑葉和替代品,竟然都順利地熬過來了。 收獲了堆積如山的雪白蠶繭,有了蠶房和織坊,大家便可以在這里煮繭子抽絲了。 買回來的奴仆中有家屬是蠶娘,便教大家怎么繅絲織布。村中的婆子姑娘幾乎都來了,繅絲織布工作量大,活兒精細,需要的人手很多。 蕭彧從來不吝惜給工錢,給工錢時不分男女,只要你干的活值那個錢,他就愿意給,所以大家都喜歡來他家干活。 絲綢為什么賣得那么貴,不僅因為數(shù)量少,也因為太費時費力。 接下來很長時間,村中的女人都會有活干,也就意味著有錢賺了。大家都很高興,她們也能像男人們一樣掙錢養(yǎng)家,想買點頭油之類的再也不用看男人們的臉色。 這日傍晚,蕭彧和裴凜之從學堂回來,碰上一家兩口子吵架,看熱鬧的不少。 奇怪的是女主人站在門外和看熱鬧的女人們聊天,屋里則不斷有笤帚、木盆、鏟子之類的東西扔出來。 看熱鬧的女人還不忘打趣:月牙嫂,你看二哥還是舍不得,扔的都是摔不壞的東西,他倒是把鍋子、盆、碗、油罐都扔了啊。 月牙笑著說:他有魄力倒是扔啊,摔了我也買得起,現(xiàn)在咱也不用求著他給錢才能買得起油鹽了。 看熱鬧的女人們撫掌:可不是,現(xiàn)在咱們也能掙錢了,不用再看他們臭男人的臉色了。憑什么大家都一起掙錢,這做飯洗碗、洗衣漿衫,照顧全家老小還是我們,他們男人就該坐在那兒等吃現(xiàn)成的。飯做得不及時還要罵我們,簡直沒道理。 不少女人附議:對,就是這么個理兒。大家都一樣掙錢養(yǎng)家,男人也不比女人高貴。蕭郎君還說了,人人生而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裴凜之一手抱著阿平,用空著的那只手肘撞撞蕭彧:郎君,這幫女人都翻天了。 蕭彧忍俊不禁:翻什么天,男人的天嗎?女人本來就能頂半邊天。 裴凜之好笑地搖頭:郎君說話越來越不著邊際了。 裴凜之走過去問:你們在干什么呢? 正在議論紛紛的女人們這才注意到人群后面的蕭彧和裴凜之,都忍不住掩嘴偷笑起來,他倆因生得好看,深受全村女性偏愛,是未婚姑娘們的如意郎君。 月牙看見他們,趕緊過來福了一福:蕭郎君和裴郎君來了。你們給我評評理,我今日從織坊回來,我家二郎埋怨我沒早點回來給他做飯。我說我又不是在外頭玩,他先回來,要是餓了,完全可以自己做飯。他就嫌棄我說錯話了,罵我不務(wù)正業(yè),不守婦道,不相夫教子。你們瞧瞧,給我加了這么多罪名呢。 蕭彧笑道:那好吧,我就來評評理兒。二郎呢? 月牙壓低了聲音說:在家慪氣呢,不出來。 蕭彧便和裴凜之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抬腳進了屋,二郎早在屋里聽到他們來了,見人來了,有些窘迫地打招呼:蕭郎君,裴郎君,請坐。 蕭彧擺擺手:不坐了,我就來跟你說句話。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是我請了嫂子去家中幫忙,耽誤了她給你做飯。 二郎滿臉窘迫:沒有沒有,是郎君看得起我們。 蕭彧說:我知道二郎平時也辛苦,干的都是體力活,回來想休息一下,有口熱飯吃。二郎在他的青磚窯干活。 二郎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月牙正要張嘴反駁,蕭彧又接著說了:但是嫂子也沒閑著,她在織坊干活也辛苦,要把一根根那么細的蠶絲織成布,是一件相當費神的事,也是咱們男人干不來的事。她在織布中找得到自己的價值,覺得有成就感,這咱們要尊重,并且為她感到高興。她這么辛苦,也是為了你們家多掙點錢,替你分擔負擔,所以你更應(yīng)該支持她的工作,而不是反對她。至于家務(wù)活,也不是天生就該是女人做的,男人的手難道就點不燃火,拿不起笤帚嗎?這不是把我們男人瞧扁了嗎?他說著笑了起來。 月牙笑著說:就是,你看蕭郎君說得多有道理。你有時間,就該替我分擔一下。你看看人家蕭郎君和裴郎君,不照樣帶孩子、自己做飯嗎? 二郎被說得心服口服:我以后做還不行嗎? 蕭彧聞言笑了:夫妻間就該互相體諒互相幫助,日子才能越過越好。好了,你們兩口子慢慢聊,我們回去了。 郎君慢走! 兩人出了房門,迎接他們的是雷鳴般的掌聲,女人們紛紛稱贊:蕭郎君說得太好了!我們女人不是天生圍著灶臺轉(zhuǎn)的。 兩人走出人群,直到?jīng)]人的地方,裴凜之才笑道:郎君給大家?guī)淼淖兓娌恍 N抑皇怯行?/br> 蕭彧扭頭問他:擔心什么? 裴凜之說:擔心白沙村的姑娘們嫁到外面去,可能會被夫家欺負。 蕭彧挑眉:為何要被欺負? 裴凜之說:郎君教導她們男女平等,但現(xiàn)實情況并非如此,我擔心外面的人規(guī)矩多,白沙村的姑娘受欺負。 蕭彧哈哈笑:那就不要嫁出去了,我們家不是還有幾十個單身漢嘛,我還怕白沙村的姑娘不夠娶呢。 裴凜之沒接話,他們家那些單身漢都是簽了賣身契的,算不上自由身,也不知道村里的姑娘會不會嫌棄。雖然他們家的奴仆和普通人也沒多大區(qū)別。 他看著蕭彧的笑容,內(nèi)心有些感慨,殿下在這里,把白沙村打造成了一個理想國,沒有戰(zhàn)爭,沒有饑餓,老有所依,幼有所養(yǎng),男耕女織,人人都有能讀書,發(fā)揮自己的才能。 如果這樣的模式推廣到整個安國甚至天下,該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只是,這樣的模式能推行得下去嗎? 兩人回到家,發(fā)現(xiàn)孟洪正在等他們,蕭彧問:孟大哥有事? 孟洪將一個本子遞給他:這是這個月的賬本,明日該發(fā)工錢了,郎君請過目。 蕭彧雙手接過來:好,謝謝孟大哥,辛苦你了?;仡^我將工錢支給你,你拿去幫我分發(fā)了。 好。孟洪答應(yīng)下來。 蕭彧說:坐吧。他在石桌邊坐下來,摸一摸茶壺,茶還是溫的,想是吉海或者那個小丫頭泡好的,親自倒了三杯:喝茶。明日月初,思歸該回來了吧? 說到兒子,孟洪滿是滄桑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若無意外,應(yīng)當回來了。 蕭彧扭頭對裴凜之說:凜之你明日進城送紙,順便接他們回來吧。 孟洪連連擺手:不必麻煩,才幾里地,叫他們走走也好。鎮(zhèn)日在醫(yī)館里待著,想是不能像家中這樣鍛煉。 裴凜之說:我看也不用接,我尚未出門,他們怕是已經(jīng)到家了。 蕭彧笑起來:也對,思歸歸心似箭,每次都是天不亮就拉著長生在城門口等開城門。 這么戀家,沒出息。孟洪嘴里這么說著,臉上笑意卻不減。 蕭彧說:戀家怎會叫沒出息,說明重感情,適合學醫(yī),因為能感同身受患者的痛苦,將來會是一個特別好的大夫。 能幫到郎君就好。孟洪說。 蕭彧說:不僅是我,他們學了醫(yī),就能幫到我們所有人。 孟洪喝了一口茶,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了:今日官府來人催珠了。村中不少人家珍珠都未湊齊,明日不少人約了去采珠。 蕭彧頓一下:要交珍珠了嗎?那我們可以去打撈最先放下的珠貝來看看成果了。 孟洪有些激動:現(xiàn)在就能采珠了嗎? 蕭彧頷首:算起來,最早放下去的那批珍珠已經(jīng)快一年半了,應(yīng)當可以采了。不知道成果如何,我也很期待呢。你們還記得最早那批母貝放在哪兒了嗎? 裴凜之說:我記得的,明日便去打撈一些上來看看。 蕭彧感嘆:不知道有沒有被人偷采。 會丟一些,但不會都沒了。我們一直都有人看著。裴凜之說。 當初官府劃了一片海出來養(yǎng)珍珠,說是派人看守。蕭彧發(fā)現(xiàn)官府的看守相當應(yīng)付,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不得已,他們便自己安排了人以官府的名義守著。 守衛(wèi)住在岸上,見到有人來,人少,便會勸離,人多的話,便會來通知他們?nèi)ヲ?qū)逐。 但這樣的行為肯定會引起人的好奇心,這海下到底有什么,不讓人打漁采珠。越是不讓停留,人的逆反心理就高,偷的人應(yīng)當不會少。 蕭彧考慮過等成果出來后,干脆公開這件事,讓崖州百姓知道,官府已經(jīng)自行養(yǎng)珠,再也不用百姓下海采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