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8)
正好今天他自己提起建業(yè)宮中的后妃問題了,所以便趁機跟著央求起來。 蕭彧朝殿中掃視了一圈,只有閔翀以戲謔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扶額,苦笑:此時朕心中自有定奪,就不必諸位替朕cao心了。 當日傍晚,城西禮寧巷的杜府中來了一位客人,杜家家主杜璇親自來迎接。 客人見了面,朝杜璇拱手:小侄是來向杜丞相道喜的。 杜璇連連擺手:我早已不是什么丞相,楊大人切莫再羞辱老朽了。且不知楊大人所說喜事從何而來? 客人楊燾說:今日朝堂之上,你可知陛下說了什么?他打算放出建業(yè)宮中的妃嬪與宮人,若是有愿意再嫁的,皆可由父母安排再嫁。 杜璇激動地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楊燾說:千真萬確,小侄總不能拿這么重要的事來哄騙世伯。 杜璇又坐回去,喃喃地說:蘭兒總算是可以回來了。 楊燾露出神秘的笑容:世侄女不僅可以回來,甚至還有可能再次得到圣上的垂青呢。 杜璇的胡子都顫抖起來:此話怎講? 楊燾說:陛下今日說了,建業(yè)宮中的妃嬪與宮人皆可由其父母親人領回,并自行安排婚嫁。小侄以為,這是陛下特意為世侄女開放的條例。世伯想想,如今太初宮中后宮虛空,陛下春秋正盛,卻未曾立過任何妃嬪,說明他對世侄女舊情難忘啊。 杜璇則掩面長嘆氣,搖頭說:倒是不敢奢望。蘭兒畢竟嫁過蕭祎,陛下是不可能原諒她的。 我看未必,陛下也不是拘泥之人。若是陛下僅僅是面子上抹不開,咱們還可以用旁的方法來消除掉這個隔閡。陛下不能娶杜玲蘭,若是楊鈴蘭、張鈴蘭呢?只要陛下心意不變,就總有機會的。 杜璇一聽,面上漸漸露出笑意來:世侄所言極是。多謝世侄告知,回頭我便去宮中接蘭兒回來。 蕭彧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人惦記上了,此時他剛用完晚飯,在庭院中散完步回來,看見霜落與青悠一個正在煮茶,一個正在掌燈,他便在幾案后坐下來。 霜落將一個包在棉布中銅手爐取出來,遞給蕭彧:陛下今日可有奏折需要謄抄? 蕭彧接過手爐:今日似乎沒有。 那奴婢便先告退了。霜落恭敬地說。 蕭彧看著霜落,突然說:霜落你且先等一等,朕有話問你。 霜落在幾案前跪坐下來:陛下請說。 蕭彧對青悠說:青悠你先走吧。 青悠走了,蕭彧笑著對霜落說:其實是一些私事,朕想替賴都督問一聲,你對他是什么想法? 第148章 攻城 霜落的耳朵都紅了, 她低著頭不說話。 蕭彧笑著說:賴都督為人忠實可靠,又鐘情于你,朕給你們賜婚如何? 霜落跪拜下去:多謝陛下美意, 奴婢以為此事不妥。 蕭彧挑眉:為何? 霜落紅了眼圈:賴都督與奴婢宛若云泥, 奴婢不配。 蕭彧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如他預料的一樣,哪個女人會不介意自己那樣的過去呢, 他說:感情里沒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喜不喜歡。 霜落匍匐在地上,咬咬牙,說:奴婢不喜歡。 蕭彧錯愕地看著霜落,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你果真不喜歡賴峰? 嗯。霜落低著頭,如果沒有別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蕭彧沒有說話,霜落卻低著頭,轉過身去,然后才起來,快步朝外走去。 站?。∈拸凶×怂? 起身走到她面前, 微微低頭看著她的臉,那張臉上早已布滿淚痕,蕭彧嘆了口氣,你哭什么? 霜落迅速抹了一把眼淚, 搖頭:奴婢沒有哭。 蕭彧搖頭:朕還沒老到眼花。霜落, 朕知道這事你是心口不一。你顧慮賴峰的身份與前程, 怕人說閑話, 對不對? 霜落咬著下唇?jīng)]說話。 蕭彧說:賴峰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出身,但他自己并不介意,你不覺得這樣的人尤為難能可貴嗎?錯過他,你這一輩子都將不會再遇上另一個這樣的男人。 霜落閉了一下眼睛:賴都督智勇雙全,前途無量,奴婢不想為他添上污點。 蕭彧嘆息:你怎知這是污點,又非佳話呢? 霜落猛地睜開雙眼,自己還能成為佳話? 蕭彧說:自古英雄不問出處,這世間對男子尤其寬容,卻對女子格外苛求,這豈非是不公平?你的出身不由你選擇,也非你之錯,為何要用這個來懲罰自己?你看,這世間有一類人,他不審視自身的缺點,卻時刻盯著他人的弱點,并以自己達不到的標準去苛求他人嘲笑他人;還有一類人,他看不到別人也有缺點,卻只會審視自身的弱點,并以第一類人的標準來苛責自己。你說這第二類人可憐不可憐? 霜落聽到這里,默然不語。 蕭彧接著說:你說,誰給了第一類人嚴苛他人的權力?而第二類人,是否太過妄自菲???沒有人是完人。 霜落忙說:陛下就是完人。 蕭彧一愣,然后笑了:朕給了你們這種錯覺?其實朕作為一個皇帝,是不算合格的。不過就算不是完人也沒關系,我們都在努力讓自己做得更好,不是嗎? 霜落輕輕地點頭。 蕭彧說:朕救你出囹圄,只是給你新生活的可能。能不能真正打破囹圄,過上新生活,卻在你自身。霜落,你是個聰明能干的姑娘,莫要輕賤自己。 霜落朝蕭彧深深鞠一躬:謝陛下稱贊。 不必謝朕。與賴峰的事,你慎重考慮吧。朕以為,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蕭彧說。 奴婢會慎重考慮的,奴婢告退。 蕭彧看著合上的門,看樣子賴峰還得等些日子了。 放宮人出宮之前,蕭彧去了一趟建業(yè)宮,探視了幾位尚住在宮中的太妃嬪。蕭彧的母親是皇后,他又早早被立為太子,后宮的妃嬪倒也沒有幾個對他不恭敬的,就連蕭祎的生母趙妃,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的,至少表面功夫都做到位了。 不過蕭彧對景平帝有怨言,所以也沒想過來見幾位太妃嬪。 他這次過來,無疑是給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建業(yè)宮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很快便波及到了整個后宮,幾乎人人都知道,陛下來建業(yè)宮了。 妃嬪和宮人們私下里都在議論這位曾經(jīng)的東宮之主,他是不是要重修建業(yè)宮并搬回來住了,若是新帝搬回宮中來,那么她們這些宮人的日子就不會全然沒盼頭了吧。 只有蕭祎的妃嬪惶恐不安,新帝要搬回來,是不是就要安排她們削發(fā)為尼出家了?因為這是本朝后宮的慣例,先皇故去,他的妃嬪中有子嗣的,便安排在宮中或者行宮中頤養(yǎng)天年,沒有子嗣的,則都要出家為尼。 蕭祎沒有兒子,唯有原配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還夭折了。他給過名分的后妃有十幾個,這十幾個后妃顯然只有出家的結局,但都是一二十歲的花樣年華,誰愿意與青燈古佛相伴一生呢? 是以蕭彧沒有來建業(yè)宮住,其實對這些后妃來說倒是松了一口氣,今日他一出現(xiàn),幾乎令蕭祎的后妃們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人不包括杜玲蘭,因為今日一大早,她的家人就捎來了消息,讓她收拾好東西,不日便能出宮還家了。 聽說蕭彧來了建業(yè)宮,杜玲蘭還緊張了一把,雖然知道他們也碰不上面,但想起他們這些年的遭遇,她心中還是難免傷懷的。 如若當初多堅持一下,是不是命運就截然不同了?不過她心里也很清楚明白,即便不進宮,她也不可能跟蕭彧再有交集,她的家人定會幫她安排別的親事。 蕭彧探視完幾位太妃嬪,便讓人頒布了放人出宮的詔令。此令一出,建業(yè)宮中頓時起了軒然大波,不少人都喜極而泣,終于可以不用困死在這高墻大院中了。 出宮采取自愿原則,每位出宮的宮人都給了路費,讓她們自行返家,蕭祎的妃嬪也都可以回去另嫁。 這個舉措在建業(yè)城內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接連幾日,人們茶余飯后都在討論此事,有人夸新帝仁善,也有人認為新帝是瞧不上治平帝用過的女人,將宮人放出來,這是要打算重新選美了吧。 一時間,城內的冰人變得無比忙碌起來,許多人家都打算將自家適齡的女兒趕緊定下婚事,就怕被選中送入宮中,骨rou分離,可能一生都不得見。 當然也有一些人不著急,就等著自家閨女被選入宮中,要是能被皇帝臨幸選為妃嬪,那一家子就能雞犬升天了。 尤其是對宮中情況知根知底的文武百官和世家大族,他們都巴不得自家女兒能被遴選入宮呢。 但蕭彧只放了宮人,卻對選美入宮一事只字不提。百官一提,他便以國家百廢待興為由,表示宮中一切從簡,不宜鋪張浪費。 其實也差不多,整個宮中就他和裴凜之、阿平三個主子,有十幾個人伺候著,已經(jīng)完全足夠,區(qū)別就是伺候他們的主要是些小子,而不是溫軟可親的姑娘。 放出宮人沒多久,蕭彧便下了一道新的圣旨,全國范圍內取締一切青樓妓館,取消一切賤籍。 此令自然又掀起了軒然大波,自開年以來,蕭彧一直都在做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先是勒令和尚還俗,沒收寺產(chǎn),接著又是放出宮人,現(xiàn)在又要釋放所有的妓女,連賤籍都給取締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么多的青樓女子,官府打算如何處置? 官府當然有辦法,還是照在廣州時一樣,愿意還家的還家,愿意嫁人的安排嫁人,不愿意嫁人的,便集中起來安排工作。 有才能的進文藝團,或者去茶館唱戲。余下的便安排進作坊。安國養(yǎng)了幾十萬軍隊,將士們需要大量衣服鞋襪,這些女工怕是還忙不過來呢。 取締青樓妓館最令人不滿的自然是那些青樓妓館的老板,他們是做夢也沒想到,蕭彧會將主意打到這上頭來。因為青樓妓館無論在哪個年代,它都是存在的,在他們看來,這就跟人吃飯喝水一樣天經(jīng)地義。 但不滿又能如何呢,百姓喜聞樂見,皇帝他們又動不了。 蕭彧在推行這些詔令的同時,裴凜之正領著將士們攻打上洛郡。上洛郡位于長安東南,離長安僅有二百多里。西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旦上洛失守,長安便將失去秦嶺的屏障,直接與安軍對壘。 一旦安軍攻破潼關,長安失守便只是時間早晚問題。西戎派了派了重兵把守,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上洛郡。 當?shù)貪h人百姓聽說安軍打來了,都異常歡迎,他們受戎人壓迫奴役了上百年,終于等到漢人王師歸來,一些老人見到安軍的時候都忍不住跪地膜拜了起來。 這么多年了,統(tǒng)治壓迫他們的胡人政權不知道更新迭代了多少回,每次換了皇帝,就要擔心一回他們的命運,倘能僥幸活下來,也要接受刮地三尺的盤剝。在胡人眼中,漢人就不是人,而是工具和奴隸。 因此裴凜之率領將士們攻打西戎的時候,除了西戎的守軍,就沒有遭遇過什么阻力,甚至還受到過不止一次當?shù)貪h人的引路和幫助。 裴凜之在西戎待的時間越長,就越想盡早驅逐胡人,收復長安,因為當?shù)匕傩盏纳顚嵲谑强嗖豢把?,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上洛一戰(zhàn)打得極其慘烈,西戎兵以騎兵為主,在這種山地守城戰(zhàn)中優(yōu)勢完全發(fā)揮不出來,他們只能死守城池。 裴凜之指揮將士強攻了兩回,都沒能攻下來,連火藥都用上了,也沒能對牢固的城墻造成多大的損傷,己方傷亡很慘重,只得采取圍城的下策。 通常來說,圍而不打是最省事省力的做法,就是看誰更能耗,通常守城的耗不過圍城的。 但為什么說這里圍城是下策呢,因為城中很多百姓都是漢人,一旦被圍困,百姓也會缺糧,而胡人則會殺漢人充饑,他們吃人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鮮事了。 圍困半個月之后,城內便出現(xiàn)了裴凜之擔心的情況,西戎守軍開始將百姓的頭顱從城樓上扔下來,因為身體被他們吃了。 裴凜之見狀勃然大怒,決定再次攻城,無論如何,這次都要將上洛城攻下來。 這一次,吉海主動請纓為攻城先鋒。他在這次征西戰(zhàn)爭中表現(xiàn)十分英勇,如今已經(jīng)是校尉了。 這一晚,吉海表現(xiàn)得十分英勇,盡管受了傷,他還是第一個登上了城墻,在他的掩護下,又有更多的將士攀爬上了城墻。 西戎守軍源源不斷地涌上城墻,他們廝殺了半夜,終于在天快亮的時候,將城門從里面打開了。 裴凜之與蕭繇親自率大軍沖進上洛城,與城內的西戎軍展開決戰(zhàn),跟胡人打仗的時候,裴凜之從未動惻隱之心,能殺都殺了,因為胡人是不會甘心降服的,一旦放虎歸山,下一次他們依舊會拿著刀槍戳向你的胸膛。 這一仗一直打到中午才結束。清點人數(shù)的時候,兩萬多西戎兵悉數(shù)被殺,己方傷亡也很慘重,死了將近萬人,吉海也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第149章 春游 這一仗雖然贏了, 但是代價異常巨大。捷報發(fā)回建業(yè),裴凜之提議休整一段時間再出兵。因為接下來要進行平原戰(zhàn),安國的騎兵不占優(yōu)勢, 必須要訓練出一支能與西戎騎兵抗衡的隊伍才行。 蕭彧當然立即同意了, 下令留下重兵把守已經(jīng)奪回的城池,余下將士班師回朝, 進行休整。 裴凜之動身回朝的時候,正是春暖花開時節(jié)。 一年之計在于春, 蕭彧已經(jīng)忙上一段時間了。雜交水稻種子已經(jīng)派發(fā)到全國各地,全面興辦的學塾也要開學了。 建業(yè)城內此刻也繁忙起來,每日客舟馬車絡繹不絕,南腔北調匯聚一城,因為會試馬上要開始了。 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一千零二十六名考生都在三月初一之前陸續(xù)抵達建業(yè)。 外地來的學子先去太學報到登記,官府會給予一定的食宿補貼,提供學習交流的場所。 蕭彧將一鳴茶社的分社也開到了建業(yè),說是分社,建業(yè)的一鳴社規(guī)模要比番禺的大得多,京城的人流量顯然不是州府能比的。 崖州的考生也于二月中旬抵達了建業(yè),送他們來的人竟是孟洪。這令蕭彧十分驚喜和意外, 畢竟他有很多年沒有見到孟洪了。 見面少不了一頓熱聊, 孟洪匯報完崖州的情況后,對蕭彧說:陛下,我此次過來,還有一個請求, 求你賜一道特赦令, 我想回一趟家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