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9)
蕭繇喊住他:你去哪兒? 戚闊說:我下去活動活動,坐久了腿麻。 裴凜之注意到蕭繇的視線一直落在戚闊的背影上,好奇地問:這少年是? 蕭繇說:小戚大夫,是他救了我的命。 看著年紀不大,沒想到竟有這等本事,回頭有重賞。裴凜之說。 蕭繇說:我已經(jīng)允諾好了。這邊的仗打完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吧,我要回京。 裴凜之愣住了:你要回建業(yè)?蕭繇要是要回去,自己就沒法走了,這里總得有個人坐鎮(zhèn),可他都大半年沒有見到蕭彧了。 蕭繇笑起來:對,我答應了小戚大夫,帶他去見皇兄。我們不回去,怎么見皇兄? 裴凜之不解皺眉:他為何要見陛下? 崇拜唄。蕭繇語氣有點兒酸,他跟你那二徒弟相熟,被孟思歸引薦給皇兄,那次與皇兄相談甚歡。他救我一命,我問他要什么獎賞,他只提了這個要求,我能不滿足他? 裴凜之說:王爺,你跟吐谷渾打交道比較多,接下來談判的事就交由你負責,我?guī)∑荽蠓蚧亟I(yè),順便帶他去見陛下就好。 蕭繇斜睨他:裴將軍,我知道你歸心似箭,但我也歸心似箭啊。你就不能看在我奔波數(shù)千里趕跑了西戎,還差點搭上老命的份上,可憐可憐我,讓我先回去? 裴凜之挑起眉:我竟不知道還有人在建業(yè)等著王爺。 蕭繇不滿地瞪他一眼:裴將軍你與我皇兄纏綿恩愛了這么些年,往后還有一輩子呢,不差這幾個月吧。我回去,是真有事,而且是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裴凜之福至心靈:王爺可是有了鐘情之人? 蕭繇聞言,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咳了幾聲,掩飾地笑:你要這么理解也成。說好了,我先回,你遲幾個月吧。 裴凜之內(nèi)心縱使再歸心似箭,巴不得下一秒就飛到蕭彧身邊,可勞苦功高的王爺現(xiàn)在主動提出來要回去,還是為了感情上的事,他怎么能拒絕? 行,那王爺先回吧。能在年前趕過來嗎?我想今年回去陪陛下過元旦。 沒問題,我去去就回來。蕭繇說。 裴凜之笑嘻嘻道:其實長安也該王爺鎮(zhèn)守,誰叫王爺是鎮(zhèn)北王呢。 行,回頭我就來守。那就辛苦你們再兩地相思幾個月吧。 蕭繇回長安歇息了幾日,與裴凜之商議好了怎么與吐谷渾談判,怎么跟對方劃分邊界,與對方以什么地位與方式相處等。這些事,便交由裴凜之來完成。 數(shù)日后,蕭繇啟程回建業(yè),同行的還有后來支援的雍、梁、荊三州的兵馬,現(xiàn)在他們的主要敵人是東戎和北方的柔然,是以兵馬必須回援,以防東戎有動作。 蕭繇坐在馬車里,這次馬車可要寬敞華麗多了,能躺能坐,還有小幾。蕭繇掀開窗簾朝外抗議:為何要坐馬車?本王要騎馬。 騎馬跟在馬車旁的戚闊慢條斯理地說:王爺大病初愈,身體虛弱,切勿拿自己身體當兒戲。 你都能騎馬,我為何不能?我傷已經(jīng)好了。 戚闊說:好沒好王爺還能比我這個大夫更清楚? 蕭繇回:好沒好我自己難道不比你清楚? 戚闊無奈搖頭,這個王爺啊,平時看著很威嚴,鬧起脾氣來跟個孩童似的需要哄:王爺,你就別為難屬下了。裴將軍讓屬下照顧好你,萬一出了差池,我這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蕭繇說:誰敢拿你怎樣! 戚闊苦笑:陛下、裴將軍都會向我問責。 放心好了,有我在,他們不會拿你怎樣。蕭繇停止了抗議,換了種語氣,我一人坐著快無聊死了,上馬車來陪我說會兒話。 一個親隨連忙說:王爺,卑職這就來陪你說話。 蕭繇嫌棄地看了親隨一眼:不用你陪,笨嘴笨舌,讓小戚大夫來。 戚闊聞言,只好棄了自己的馬,上了馬車。 蕭繇笑得很開心:小戚大夫這樣的人物就該坐馬車,而不是在馬上顛簸經(jīng)受日曬雨淋。 戚闊忙說:王爺太抬舉我了,我就是一介隨軍大夫,算不得什么人物。 蕭繇看著他,眼神上下打量:小戚大夫如此鐘靈毓秀,可是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 戚闊被他夸得有點不好意思,心想王爺今日是怎么了?嘴上應承:哪里哪里!遠比不上王爺驍勇善戰(zhàn)、豐神俊朗的卓絕風姿。 蕭繇挑了挑眉,嘴角揚起來,小大夫的性格真好玩,特別注重禮尚往來,夸他一句,就要回夸過來。 小戚大夫是哪里人? 會稽人。 會稽是個人杰地靈之所,難怪能養(yǎng)育出小戚大夫這樣的人物。此次回京,可打算要回鄉(xiāng)? 戚闊說:若是時間不允許,便不回去了。 蕭繇笑道:難道不怕家中人掛懷? 戚闊說:家叔父在京中開了一間醫(yī)館,回京便能見到親人。 不回家鄉(xiāng)去探望雙親? 戚闊面色黯然:父母業(yè)已亡故,自幼便由叔父養(yǎng)育大的。 蕭繇一愣:抱歉。 戚闊擺手:其實也無妨,我當時尚且年幼,不懂生離死別。叔父嬸子都待我如己出。 蕭繇換了個話題:小戚大夫可曾婚配? 戚闊面上一熱,垂下眼眸:尚未。 蕭繇見他的反應,心里咯噔一下:那這次回去是要完婚了? 戚闊忙搖頭:沒有沒有。 蕭繇斜睨他:不應該啊,小戚大夫這般人才,又是太醫(yī)館的醫(yī)官大人,也到了婚嫁的年紀,如何還是孑然一身? 戚闊尷尬地說:天煞孤星,自幼克死父母,愣是沒有合得上八字的。 蕭繇高興不起來:簡直是胡說八道!用我皇兄的話來說,這便是迷信,不必理會。 第181章 慶功宴 戚闊聽他這么安慰自己, 有些感動:多謝王爺寬慰。 蕭繇認真道:倒也不是寬慰你。我性子倔,天生不認命,若認命, 早已成黃泉枯骨。我皇兄亦是如此,你看他都能從一介庶民重登九五之巔, 他是信命的人嗎? 戚闊抬眼看著他, 嘴角揚了上去。 蕭彧在家望穿秋水, 等了又等, 剛等到西戎敗退長安的消息,又等來蕭繇重傷剛脫險的消息, 剛剛才放寬的心馬上又揪了起來,蕭繇不會有事吧? 他的去信尚未抵達長安,便又接到了蕭繇要回京的消息。這自然是喜事一樁,不過同時也收到裴凜之不能回京的消息。 蕭彧內(nèi)心很復雜, 既高興,又難過, 不知道何時才能與凜之重聚。 蕭繇回來的時間比蕭彧預期的要早上數(shù)天, 因為他們走的不是陸路, 而是從荊州乘船順流直下, 幾天功夫便到了建業(yè)。 蕭繇帶著隨行的人馬進了城, 蕭彧得知消息的時候, 只趕得及在宮門外迎接他們。 蕭繇從馬上一躍而下,走到蕭彧跟前, 抱拳就要跪下, 被蕭彧抓住了胳膊:跟朕還整這些虛的。讓朕看看, 傷好了? 喏, 看吧, 已經(jīng)好了。蕭繇扭過頭,側著脖子給他看,左側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紅色疤痕,縫合的針腳不那么勻稱整齊。 蕭彧說:這個位置都傷到主動脈了吧。 什么是主動脈?傷到血管了,被小戚大夫縫起來了,命大,沒死了。嘿嘿。蕭繇笑得賤兮兮的。 蕭彧聽見他的話:是戚闊救了你? 對,小戚大夫呢?蕭繇扭頭去找戚闊。 人群中的戚闊趕緊過來了,他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戚闊參見陛下!說著就朝地上跪拜下去。 蕭彧趕緊將人托起來:快快請起!多謝戚大夫救了朕的皇弟,朕要重重賞你。 蕭繇在一旁笑著說:皇兄,我早就問過了,他想要什么獎賞,他說不要別的什么,就想跟皇兄再聊聊天。 蕭彧一愣,然后仰頭哈哈笑起來:要求竟是如此簡單?好說好說,回頭朕定安排時間與戚大夫好好聊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戚闊眼睛亮晶晶的:謝陛下! 蕭彧挽起蕭繇的胳膊:走吧,回去給皇弟接風洗塵。順便將西戎與吐谷渾的情況都與我詳細說說。 蕭繇抬腳走了幾步,想起來什么,回頭看一眼站在原地的戚闊,朝他招手:小戚大夫,一起啊。 蕭彧回首笑道:一起來吧。 戚闊這才抬腳跟上來。 蕭彧安排蕭繇與將士們在宮中沐浴更衣,其中也包括戚闊。其后設宴為大家接風洗塵。 戚闊職位最低,坐在最下首,蕭繇朝他招手:小戚大夫,坐我旁邊來。 戚闊有些猶豫,他可不敢跟王爺平起平坐,蕭繇說:你不是要同我皇兄說話嗎?我這兒離得近。 主席上的蕭彧笑瞇瞇道:戚大夫過來坐吧。 戚闊這才移到蕭繇旁邊,悄悄看了蕭彧一眼。 蕭繇說:不必拘謹,皇兄特別好說話,你隨意就好。吃菜。說著還給戚闊夾了一塊rou。 戚闊靦腆笑了一下:多謝王爺。 蕭彧舉起酒杯給大家敬完酒,放下酒杯慢條斯理吃菜,一邊好奇地觀察蕭繇與戚闊。 蕭繇他是了解的,雖然嘴上愛叭叭,但從來都是生人勿近,極少跟人這么親近,看樣子他對這個小大夫印象很好。 戚闊也是個令人驚訝的人,看起來斯斯文文,誰知道竟會對人體解剖興趣濃厚,十五六歲的年紀,完全不懼解剖人體,這膽識非一般人能有。 也多虧他,才救了蕭繇一命。蕭繇脖子上那個傷口,看起來不大,事實上那是大動脈所在,只要動脈斷裂,不及時止血,必死無疑。虧得自他跟戚闊聊過縫合術,沒想到竟會派上用場,冥冥中天注定吧。 戚闊注意到蕭彧正在看自己,趕緊抬起頭來,沖他笑了一下。 蕭彧笑道:戚大夫想吃什么喝什么隨意。 蕭繇扭頭看一眼身邊的戚闊,見他耳朵都紅了,有些不滿地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說:小戚大夫,你該不會是仰慕我皇兄吧? 戚闊往旁邊一仰,瞪大眼睛看著他,結結巴巴道:王、王爺,此話怎講?我只是崇拜陛下。 蕭繇笑道:那還差不多,別生歪心思,我家皇兄早就心有所屬,敢打他主意,有人會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戚闊大為窘迫:王爺說笑了,我與陛下皆為男子,如何、如何 蕭繇挑眉,壓低聲音說:我不信小戚大夫沒聽說過龍陽斷袖之癖。 戚闊瞳孔都縮了起來,捂住嘴小聲地說:王爺,此乃大不敬。 蕭繇坐直身體,端起酒杯:呵呵,喝酒。說著在戚闊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戚闊趕緊端起酒杯喝酒。 蕭彧看他倆湊在一塊竊竊私語,挑眉笑了笑,難不成蕭繇看上這小大夫了?不應該啊,他不是喜歡異性嗎?不過這小大夫長得唇紅齒白的,模樣怪好看的。 阿平坐在蕭彧旁邊,陪他一起應酬,小聲地問:爹爹,師父什么時候回來? 蕭彧聽他提起裴凜之,微微嘆了口氣:待你皇叔回長安后,他方能歸來,還需數(shù)月吧。想你師父了? 阿平認真道:有師父在,爹爹笑得開心些。 蕭彧聽見兒子這話,抬手摸摸他的腦袋:你在,爹爹也是開心的。 阿平聞言,趕緊給他夾菜:爹爹,嘗嘗這炭炙羊rou,味道極好。 謝謝兒子。蕭彧夾起阿平給他夾的rou吃了。 阿平十一歲了,已是個半大少年,開始發(fā)育,身體瘦長瘦長的,臉型也逐漸退去嬰兒肥,有了少年人的模樣,是個英俊少年,長得與蕭彧有兩三分相似,輪廓更為英挺一些。 他而今在學塾上六年級,課后由朝中大臣王啟與閔翀給他授課,講述歷史禮儀與經(jīng)濟之道。蕭彧自己則負責給他思想啟蒙,灌輸給他現(xiàn)代思維。 一個國家道路走向何方,取決于這個國家的掌舵人,阿平作為將來的掌舵者,思想必須要有先進性與前瞻性。 蕭彧與阿平的相處模式比普通人家的父子都要親密,他幾乎不嚴苛他,更不與他擺君臣架子,父子就該像朋友一樣和睦相處。 孩子從小被愛包圍,內(nèi)心便會陽光積極,日后便不會在治國安邦上因為性格缺陷而走歪路。 當然,也讓孩子了解黑暗與丑陋,并加以積極引導,對黑暗與丑陋采取正確的態(tài)度。 蕭彧處理政事也不避諱阿平,有時候甚至還會問取他的意見,讓他積極參與,算作是提前見習,畢竟未來這些都得他親自來處理。 有時候蕭彧也會覺得對不起阿平,小小年紀,就要背負這么多東西,要習文練武,學習治國安邦之策,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出門,一輩子可能都得拘囿在宮室與皇城之中。 接風宴上,大家觥籌交錯,相談甚歡,話說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 散席的時候,蕭彧對喝得面紅耳赤的蕭繇說:阿繇,今日喝多了,就別回府了,在宮中歇息吧。 蕭繇打了個飽嗝:不用,我府上的人一直在宮外等著。他扭頭去看旁邊的戚闊,戚闊的酒量比他還差,這會兒已經(jīng)趴在桌上了。 蕭繇打了個哈欠,彎下腰,將手伸到戚闊腋下,將人扶了起來:小戚大夫,別在這里睡了?;丶伊?。 蕭彧說:真不在宮里過夜? 不用。蕭繇將戚闊的胳膊扛在肩上,扶著他朝外走去,抬起手背著蕭彧揮揮,皇兄,回見! 來個人送王爺出去。蕭彧囑咐。